夏去秋來,塞外的天空越發顯得高闊,在這遼闊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和巍峨如山的中都雄城,
蕭煜最近躲出了王府,在中都與草原交界的地方晃悠,美其名曰巡邊。起因還是葉夏,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是小覷了葉夏這小丫頭,他本想用兩個嫂子壓服葉夏,卻被葉夏在其中挑撥,本就心中有間隙的慕容和張雪瑤兩女,多了不少明爭暗鬥,雖然葉夏沒能趁此逃出兩位嫂嫂之手,但作爲始作俑者的蕭煜也被兩女不約而同地記恨上了,慕容因爲閨中密友林銀屏的緣故,本就對蕭煜觀感不好,這次算是雪上加霜,而張雪瑤那邊更不用多說,舊恨又添新仇。這次蕭煜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蕭煜不想招惹是非,便躲出了王府,帶着許久未見的妹妹四處走走,權當散心。
青青的草原上,遠處是依稀可見的中都城牆,蕭煜騎馬走在前面,看了看日頭,又伸手拿出懷錶,已經是辰時三刻,自語道:“才半個時辰。”
蕭玥騎着一匹性情溫順的棗紅色小母馬跟在蕭煜身後,眼尖地發現了他手中的懷錶,新奇道:“哥,你手裡拿的什麼?”
蕭煜不動聲色地將懷錶收起,平淡道:“懷錶而已。”
蕭玥烏黑的眼珠子轉動,“哥,給我瞧瞧唄。”
蕭煜似笑非笑地看了蕭玥一眼,道破她的小心思道:“你哥我就只剩這一隻懷錶了。”
蕭玥哼了一聲小氣。
蕭煜不爲所動。
蕭玥眼珠又是一轉,伸出手作翻雲覆雨狀,學着蕭煜當日的口氣,微笑道:“區區葉夏小丫頭,又豈能與爲兄抗衡哉!?”
蕭煜聽到這話,乾咳一聲,溫言道:“小玥,有些事,該忘的就忘了吧。”
蕭玥笑嘻嘻道:“哥,讓我看看現在是幾時幾刻了,興許時間一長,就一不小心給忘了。”
蕭煜無奈嘆息一聲,伸出兩指捻住錶鏈,從懷中拎出了那塊純金打造的懷錶,扔到蕭玥手上。
接住懷錶的蕭玥先是把玩了一下,然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道:“還是哥最好了。”
蕭煜長嘆道:“你這小嘴是越來越甜,我那荷包是越來越癟啊。”
蕭玥只當是沒有聽到,小心翼翼地將懷錶放入自己懷中,擡頭問道:“哥,咱們接下來去哪?”
蕭煜擡起手,原本在兩人遠處遊曳的隨從立刻策馬奔來,爲首的是一名女子,正是蕭煜曾經的兩名隨身婢女之一紫月,當年她不知奉誰的命令,意圖不軌,被蕭煜制住用暗衛的手段折磨了個半死,後又被暗衛中人救走,只是當年的蕭煜無力追查此事,而如今的蕭煜卻無意追查此事。也正因如此,她與墨書的經歷就大不相同,墨書已經是協助林銀屏管事的大管家之一,平日裡王府中的下人都要口稱墨書大姑姑,即便是曲蒼等人,也要尊稱一聲墨書姑娘,而紫月如今只是一名暗衛,比起曲蒼、張宵等人,尚要差之良多。
在蕭煜身邊的當值暗衛皆有由曲蒼親自安排,當初紫月便是被蕭煜放入曲蒼麾下,此時輪到她當值也不算什麼稀奇,只是蕭煜見到是她後,想起當年的那點舊事,隨口笑問道:“紫月,你跟着我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當初的事情可曾後悔過?”
已經翻身下馬的紫月張了張嘴,臉上神色複雜難言。
另外幾名暗衛低着頭,此時頗有恍然大悟之感,難怪平日裡這女子對誰都愛搭不理,哪怕是面對真正稱得上王爺心腹的曲蒼曲都統,也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原來這女子曾是跟着王爺的老人。也難怪平日裡都統大人不去管她太多,聽着話裡話外的意思,這叫紫月的女子八成是犯了什麼錯,才被王爺貶謫下來,不過說不準哪一天王爺的氣消了,也就重回王府了。
紫月低聲道:“回稟王爺,奴婢是後悔過的。”
蕭煜點點頭,“是趙青?”
噗通一聲,紫月雙膝跪地,叩頭道:“是。”
一旁的蕭玥臉色有點不大好看,對於趙青,她接觸不多,蕭煜與趙青之間的明爭暗鬥,他也只是略有耳聞,但當年的華天風就是趙青的人。只是這一點就讓她對趙青有了初步的印象,一個很壞的印象。
蕭煜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經悔過,這件事也就揭過,日後好好當差,有空也可以去墨書那邊走走,她還是常常提起你的。
“謝王爺大恩。”紫月又是重重一叩首。
蕭煜擺擺手道:“好了,我與郡主要去白山,你去準備一下。”
紫月應諾一聲,然後翻身上馬,領着人先行一步而去。
紫月走遠之後,蕭玥欲言又止。
蕭煜轉過頭來,笑道:“怎麼,覺得我不該放過她?”
蕭玥點了點頭。
蕭煜搖頭道:“若是以前的蕭煜,自然可以快意恩仇,現在不行了,有些糟心事,不管多麼噁心,都得硬着頭皮嚥下去,然後藏在肚子裡。就拿黃漢吉來說,當年他侄子對銀屏不軌,按照我以前的性子,恨不得把他這個當叔叔的抽筋剝骨,可我既然要做人主,就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來,所以只是殺了黃奎,還要對黃漢吉好生撫慰。故而我常有一種錯覺,自己已經變成兩個人,一個叫蕭煜,一個叫西平郡王。蕭煜可以走天下,看天下,逍遙自在。西平郡王就只能坐困中都,像一尊泥塑木偶。”
說到最後時,蕭煜有幾分失神,仿若夢囈之語,蕭玥見狀轉了話題道:“哥,咱們去白山幹嘛?”
蕭煜回過神來,說道:“天底下有兩座白山,一大一小,大的在後建,又叫做老白山,白山黑水,說得就是這老白山了。小的在西北,叫做白山或是小白山,在中都一旁,算是大雪山的分支,今天咱們去小白山賞景,也順帶學學文人名士的做派,登高作賦。”
女子無才,一般說的是平民女子,世家女則多半才學不淺,甚至不乏才女之流,畢竟嫁人後,爲一家之主母,待人接物鬥非是尋常,若是目不識丁,是要給丈夫丟臉的。蕭煜和蕭玥也算是出身世家,蕭煜好歹通讀儒道佛三教經典,雖然談不上大家,但也算稱得上博學二字,蕭玥難免就要差些,畢竟自小無人看管,而蕭烈對於這個侄女也談不上多麼上心,蕭玥自然就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在這方面比起“偏科”嚴重的林銀屏還要不濟。
蕭玥苦着臉,“還要作賦?”
蕭煜笑道:“不作也行,把懷錶還我。”
蕭玥哼哼道:“不作賦也不還懷錶,區區蕭煜,又豈能與本姑娘抗衡哉?”
蕭煜擡手作勢欲打,佯怒道:“你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蕭玥絲毫不怕,與蕭煜嬉笑打鬧。
兩人徒步登山,有蕭煜這位天人大高手在,蕭玥幾乎沒費什麼力,而且還聽蕭煜講了下這半年來發生的各種事,他是如何去了江都,又是如何晉升天人境界,當然還有最後的中州之行。
蕭玥在聽到蕭茹的存在之後,有點微微緊張,抓緊了蕭煜的衣袖。
蕭煜微微一愣,繼而恍然,笑道:“姓蕭的女子那麼多,能當我蕭煜妹妹的可只有一個。”
蕭玥仰起頭,兩條秀氣的眉毛皺起來,“可……可你們是一個爹啊。”
蕭煜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氣笑道:“蕭瑾也是和我同一個爹,他又何曾把我當過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