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與徐林的這場戰鬥,對於蕭煜來說,始於諸侯劍,最後同樣止於諸侯劍。而對於徐林來說,則是始於定風波,止於雁翎刀。
刀與劍,不同於先前的拳鬥,這一次是生死相搏。
徐林只留有一分餘力,而蕭煜已經全力以赴。
雁翎刀上籠罩着一層厚厚的罡氣,近乎實質的罡氣讓這把原本略顯單薄的雁翎刀增添了一分厚重。
徐林除去玄甲後,露出其下的黑色滾暗金邊大都督袍服,在草原上的凜冽朔風吹拂下,寧如止水,不曾皺起一絲波瀾。與蕭煜對戰過程中,從來都是後發制人的徐林持刀向前踏出一步,第一次率先出手。
徐林一步落在支離破碎的大地上,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瞬間穿越過早已沒有半點積雪的地面,掠到蕭煜身前,一聲冷喝,雙手握刀,以力劈華山之勢朝蕭煜砍了下去!
朔風呼嘯,蕭煜腳下的泥土如波浪一般不斷翻滾。蕭煜怡然不懼,不閃不避如一尊立佛立於地面不動,同樣雙手持劍,朝那柄落下的雁翎刀迎了上去。
蕭煜與徐林兩人的視線先於手中刀劍在空中交匯。
接着便是刀劍交錯,徐林巍然不動,蕭煜持劍雙手微微顫抖。
以兩人爲中心,方圓一里內的地面生生下沉了一丈有餘。
這次交手看似平分秋色,但是徐林進退有餘,蕭煜卻不得不硬接,可見大都督確實還留有一分餘力。
兩人只是稍一停留,便不約而同的再度出手,刀光與劍影縱橫,刀氣與劍氣交織飛舞。
刀劍相觸之聲連綿成一線,足足持續了一刻的功夫,才悄然停息。
兩道人影分開,徐林的大都督袍服上多了十幾道劍痕,隨着朔風,輕輕搖擺着。蕭煜則更悽慘些,上身已經被鮮血染透。
蕭煜深吸一口氣,周圍的天地元氣被他一口鯨吞大半,緊接着便能看到蕭煜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着。
若不是破損的衣衫和已經乾涸的血跡,絲毫看不出蕭煜曾經受傷的痕跡。
徐林大步向前,手拖長刀,冷聲道:“金剛不壞加上不死不滅?”
所謂金剛不壞是指佛門天人大成後的體魄,蕭煜轉贈給林銀屏的那尊菩薩金身就是最好的例子,生前身如金剛,死後的屍體仍舊千年不朽,百年不壞,堪比金剛,此謂金剛不壞。而不死不滅則是指魔教天人大成後的體魄,只要元氣不枯,則體魄上不管受到多重的傷勢都可復原,此神通修成後,已經不似人身,故而在修行界中又被稱作不死妖身。
道宗千年來的記載中,在與道宗爲敵之人裡面,不乏有修成金剛不壞的佛門高人,或者修成不死不滅的魔教高人,在無法殺死的情形下,只能以符篆鎮壓封印後,押入鎮魔殿中。
鎮魔殿位於道宗秘境,不在七峰之屬,直接聽命於道宗掌教真人。其中除了鎮壓一些禍亂世間的妖孽兇獸外,更多的還是道宗叛逆、劍宗門人、魔道巨擎,甚至是佛門高僧。其中的隱私兇險之處,恐怕除了鎮魔殿主和掌教真人外,再無他人可知。
在大鄭,最令官員忌憚的不是御史臺,而是無處不在的暗衛,二十萬暗衛奉天子之命偵緝天下,有刑獄獨斷專權,哪怕是一州總督也不敢公然與暗衛爲敵。
而在千年之前,道宗的鎮魔殿就是修行界中的暗衛。哪怕是宗門之主,甚至是道宗的七位峰主,對於鎮魔殿主也要避讓三分,甚至曾經有過鎮魔殿主實乃掌教之下第一人的說法。
可惜,隨着劍宗第一代祖師叛教而出,巍然道宗轟然兩分,曾經俯視整個修行界的鎮魔殿也就此沉寂下去,以至於現在很少有人還能記得這個曾可止小兒夜啼的名字。
蕭煜此刻依靠秋葉贈送的修爲,只是暫時進入了僞金剛和僞不滅,等到秋葉將那兩尊分身收回後,蕭煜也就被打回原型。
徐林驟然發力,由原本的九成力變成十成力。
西北第一人終於全力出手。
雁翎刀帶起鋪天蓋地的刀影,層層疊疊,就像一片由長刀組成的浪頭超蕭煜打來。
這是一刀,也是千百刀。
沒有想象中的雲淡風輕,而是與之相反的氣勢磅礴。
剎那間,徐林用刀將這方圓裡許之內的一片土地“犁”了一遍。土浪翻滾,溝壑縱橫。
這一刻,不少士卒都忍不住朝這邊看來,人力竟能如此!
在短暫的沉寂後,中都甲士開始歡呼,大都督所向披靡。而草原士兵卻愣愣失神,這樣的刀勢下,人還活的下來嗎?
當然活得下來!
蕭煜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一道黑中帶紅的長虹撞破漫天刀影,以勢如破竹之勢直接撞入徐林懷中。
勝負就在方寸之間。
蕭煜瞬間出力十二分。
破陣子上的劍芒已經縮短爲一寸。
恰好徐林出刀後收刀之際,根本無法再多提一分力。
蕭煜劍鋒沿着先前徐林胸口處的傷痕,刺入徐林胸膛。
蕭煜雙手握住劍柄,持劍向前,將破陣子一直沒入到劍柄才停下腳步。
一劍穿胸。
一年前,蕭煜就是將一名不知名姓的灰袍人這樣釘死在安國公府的牆上。
一年後,蕭煜劍上釘着的是西北第一人、位列五大都督府的中都大都督徐林!
被一劍貫穿中丹田的徐林緩緩低頭,似是還有一分不敢置信。
蕭煜輕聲道:“大都督,這次我雖然殺不了你,但是我相信,那一天不遠了。”
說話間,蕭煜一腳踢在徐林身上,徐林身形倒飛而出,直接墜向中都軍陣。
蕭煜大笑道:“徐林已死!”
聲音滾滾如雷,響徹整個戰場。
原本還在歡呼的中都甲士臉上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凝滯,愣愣的看着那名從天墜落的人影,似乎不敢相信。
所向無敵的大都督竟然敗了?
怎麼可能!?
可眼前事實就是如此,一時間中都軍陣中出現陣陣**。
蕭煜翻身上了一匹已經無主的戰馬,高聲道:“汗王親衛,聽我軍令,撤!”
只剩一萬餘騎的草原騎兵在中都騎兵茫然失措的表情中徐徐後撤。
閩行看着軍心已亂的軍陣,只是嘆息了一聲,沒有下令追擊。轉而朝徐林墜落的方向奔去。
待閩行趕到時,徐林已經自行站起,低頭望着胸口的破陣子,默然不語。
蕭煜這一劍巧妙之極,先前數次交鋒,在徐林的體魄上打開一道缺口,最後全力一劍沿着這道缺口“趁虛而入”。一劍刺穿徐林中丹田,致使徐林在一時半會兒之內元氣潰散。
其中更蘊藏了一道無生劍氣,徐林何等修爲體魄,此刻仍舊沒能完全將潰散元氣收攏,更不要提將體內的無生劍氣驅散出去。
閩行即驚且怒,沒想到大都督多次留手,竟會被蕭煜傷到如此。
徐林似乎看出了閩行心中所想,擺了擺手道:“最後一劍,蕭煜也留有餘地,這次我與他算是互不相欠。”
徐林伸手握住破陣子劍柄,將胸口長劍一寸寸向外拔出,細密如牛毛的劍氣從傷口處不斷涌出,顯得格外滲人。
徐林面無表情道:“下次再見,我不會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