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sir,昨夜水警區在海上查獲一艘走私船,搜出一批走私文物,經專家鑑定爲真,請長官簽字過目。”何定賢站在處長辦公室內,一本正經的彙報案件。
堅保寧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上前接過案件報告,翻閱着笑道:“乾的漂亮,何sir,港島警隊決不允許違禁品過海,水警區的夥計辛苦了。”
他在文件裡看見一份清單,卻發現上面是白粉、軍火等物品。
“職責所在。”
何定賢立正敬禮,在長官的邀請下來到沙發區坐好。長官則放下文件,打開箱子,取出幾件把玩,津津有味的品鑑着,試探的問道:“這些文物價值高嗎?”
“高。”
何定賢言簡意賅道:“都是臺博館的藏品,平均單件價值不下十萬,未來增值空間很大。”
“哈哈哈。”
堅保寧望着三箱文物,起碼有四五十件,心裡樂開了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用鋼筆在文件上簽字,把文件交還給他:“多謝何sir,昨晚的事情我也聽說,據說灣仔碼頭髮生了槍戰?”
“是。”
何定賢接過文件,查獲的大批文物,便在一個簽名下,變成白粉、軍火等樂色。
“早上七點多鐘,有五十名槍手襲擊水警專用碼頭,試圖搶回被查獲的違禁品,但是在水警部隊的頑強堅守下沒有成功,直到灣仔署支援將其擊潰。”
顯然,堅保寧已經對碼頭的事情有所耳聞,對何定賢主動分潤的態度很滿意,聞言便蹙起眉頭,要追究責任:“是誰幹的?”
“新記。”
何定賢道:“現場擊斃三十六人罪犯,拘捕十四人,根據供詞已經可以確定是新義安公司策劃了本次襲擊,而且參與者都有三合會背景,全部隸屬於新義安公司。”
“重案組已經將新義安負責人向錢及其子抓獲。”
“警隊犧牲五人,四人受傷,全都是水警區的夥計。”
堅保寧點點頭:“新義安公司涉嫌三合會活動,立即向民政署遞交報告,撤掉新義安的社會註冊,並定性其爲三合會非法組織。另外對於向錢與其子的處理辦法,何sir你有意見嗎?”
“我建議對向錢下發永久驅逐令,將其驅除出境,永久限制其不能進入港島。至於向波.一起報了吧,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何定賢說的很簡單,但永久驅逐令是一項很重的刑罰。
因爲,港島批報死刑的手續很麻煩,讓一個人在港島永遠消失,除了死刑之外就只剩下永久驅逐令。至於終身監禁實際上有減刑,有大赦,在刑罰等級上還沒有永久驅逐令高。
以向家的權勢判一個終身監禁,其實十幾年就能出來,而且在監獄內還可以遙控社團。可把向家父子驅逐出境,便等於斷了向家的根,一路上隨時可以讓他們發生意外,斬草除根。
因爲,向家的權勢都在港島內,兄弟們要在港島討生活,不可能跟着向家一起離開。
“好。”堅保寧望了何定賢一眼,心知何sir是要整死向家,但沒有拒絕,而是爽快的答應道:“我馬上就寫報告以領導三合會組織會,策劃謀殺罪,把文件遞交給總督府。”
“永久驅逐一個人出境,是需要總督的親自批准。”
“Thank you, sir!”何定賢輕輕俯身,出聲道謝。
堅保寧掏出一支雪茄,剪掉茄帽,遞給對方,又慢條斯理的再剪一根,用火機點上,翹起二郎腿深吸一口,緩緩吐着煙霧:“何sir,昨晚現場查獲到多少件文物?”
何定賢靠着椅子,表情悠閒,也吐着菸圈,眼神凝視對方:“大大小小三百多件,別看運貨的木箱大,但其實包裝很厚,真正能裝的空間有限。”
“這種東西對方也不敢一次運太多,一是國外沒人吃得下,二是海上飄飄蕩蕩,出什麼差錯就完蛋了。”
堅保寧若有所思,笑着道:“東西都在銀行金庫了,你怎麼說,怎麼算,下次再碰上類似的事,能不能給我的人打一個電話?”
“呵。”
何定賢冷笑一聲,捏着雪茄,眼神帶上一絲厲色:“堅sir,我不就是你的人?”
“哈哈哈。”
堅保寧朗聲大笑,忙不迭點頭:“是啊,何sir!”
“多謝伱的禮物。”
“一點點心意。”何定賢眯起眼睛,審視着他道:“文物不是黃金,按克重來算錢,同一批貨裡,有的價格高,有的價值低,我給堅sir送來的都是尖貨。”
“不信隨便哪一個到港島的典當行問問,在臺博都是有名有姓,響噹噹的珍寶。等到華人經濟好了,越來越值錢,足夠你家幾代富貴了。”
“哈哈哈。”
堅保寧還是笑着:“我明白,我明白。”
“呼。”
他吐出口煙:“多謝何sir。”
何定賢叼着雪茄,靠着沙發扶手,點頭道:“其他長官的貨我也安排好,放心吧,我分賬哪一次沒有讓長官們滿意?”
“辛苦了。”
“何sir。”
堅保寧笑臉盈盈:“我們可全靠你吃飯呢。”
“走了。”何定賢忽然沒興趣跟堅保寧再聊,拿着文件夾起身離開辦公室,走出辦公室外便忍不住罵道:“幹,鬼佬是真是貪心不足!”
堅保寧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也流露出深思之色。
二人的政治聯盟依舊緊密可靠,甚至連伊輔等老官府派長官,也不得不承認將來華人掌控警隊是大趨勢。但這次事件裡何定賢把文物完全封鎖,不讓任何人過手的姿態,卻讓堅保寧多少覺得他想獨吞。雖然,最終堅保寧還是吃到了一口肉,但是他隱隱約約覺得何定賢是在打發自己,以前分的真金白銀,就算是銀票可也心裡有數。
這種文物之類的東西,沒有一點積累又怎麼知曉真假貴賤啊?
“算了。”
“明天找人驗一驗吧。”
堅保寧思來想去,心中暗道。
晚上。
七點餘。
何定賢在家裡剛剛吃完晚餐,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着英文播報,一邊吃着水果。邱德更手臂夾着一個畫匣,站在門口摁下電鈴:“叮咚,叮咚。”
“邱先生,請進。”家中傭人早已得過囑咐,打開門請客人進門。邱德更在門口小心翼翼的換好鞋,再進門向兩位夫人鞠躬:“楚小姐,羅小姐。”
楚韻楠和羅彩雲報以微笑,一個繼續幹着手中洗盤子的活,一個轉身回到房間裡不打擾男人談事。
何定賢見他來了,關掉電視機,回頭道:“阿更,坐呀。”
“多謝大老闆。”邱德更在沙發上又鞠了一躬,再緩緩坐下,將畫匣擺在桌面,掏出一份文件夾出聲道:“大老闆,金庫裡的貨物數量已經點清。”
“總計一千兩百七十二件,從西周到晚清的都有,其中瓷器最多,四百十六件,剩下以青銅器,金器,書畫爲主”
“好。”
何定賢欣然點頭,接過清單開始瀏覽,師傅們的鑑寶速度還挺快,當然,這取決於他們不需要鑑別真僞,只需要辨認貨物來歷及名稱,大大減少了工作量。
“東西越靠近現代,出現皇室珍品的機率就越大,臺博真不愧搬空北平又搬空南京啊。”何定賢看着目錄,不禁感慨:“有錢的人東西,在什麼時候都值錢,窮的東西,在什麼時候都不值錢。”
“古玩與其說是靠歲月沉澱,增加價值,倒不如說還是物以稀爲貴那一套,只是時間讓稀少的東西變得更加稀少,自然也就更加昂貴,收藏品的第一屬性便是稀缺。”
至於西周時期的青銅器,文化價值確實已經遠超物品價值,但在當時能夠用上青銅器的本身便是貴族,照樣是十分稀缺的物品。只不過,現代不再稀缺,導致其物品價值下降,只能研究文化價值而已。
邱德更見大老闆把清單看的差不多,便打開畫匣,取出一幅畫卷,出聲道:“大老闆,這張帖子是一千多件文物裡最珍貴的一件。”
“書法貼?”
何定賢本以爲畫匣是一幅畫卷,剛剛還特意看了看名單裡的畫卷,想要猜猜邱德更帶來的是哪一件。
沒想到是一張書貼,而他對書法又不精通,除了大名鼎鼎的《蘭亭集序》、《祭侄文稿》之外,其實腦袋裡記着的並不多。
邱德更鬍子卻是顫抖,難掩激動的道:“大老闆,這是書聖王羲之的一封信札,名爲《快雪時晴帖》,全文四行二十八字,被譽爲‘二十八驪珠’。雖然是否爲書聖真跡尚有爭議,但在文物界中是最受認可的一批,上有乾隆、趙孟𫖯等人印跋,是爲遞藏的真品。”
何定賢也是神情一愣,不可思議的道:“王羲之真跡《快雪時晴帖》?丟雷老母,他們還真是敢販,怎麼不把翡翠白菜,肉形石給賣了?”
這類珠寶雕刻藝術的珍寶,文化價值不高,單純是皇室喜愛和原石珍貴給抄起來的。
邱德更卻道:“不一定是真跡,尚存爭議,但如果王羲之有真跡的話,一定就是這一幅!”
“何況大老闆,你怎麼知道臺博裡的翡翠白菜,不是後面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