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賢點點頭,坦誠道:“如果堅sir能夠出面講和,我自然願意同杜署長聊,但是底線絕不能變。”
“我懂。”
堅寶寧頷首道:“你也是在爲警隊的利益做事。”
“呵呵。”
何定賢輕笑兩聲,心頭不以爲然,先前堅寶寧怎麼不說是在爲警隊利益?說到底,堅寶寧還是心裡的小九九,現在則是被殺怕了!海關署與警隊的鬥爭中,第一個被殺怕的竟然先是警務處長!
搞笑。
卻很真實。
因爲,何定賢不斷升級暴力的做法,將警隊推上風口浪尖。在高層看來警隊是一體的,在外界看來堅寶寧與何定賢是一邊的,就算堅寶寧沒有直接出面,但華警本身便是警隊力量。
當一個海關副署長重傷,一個助理關長活活被燒死在官署大樓門口,港督府不可能不關注。在海關署絕不低頭服輸,要死撐到底情況下,堅寶寧必須站出來做中間人。
一方面安撫華警勢力,一方面給海關署施壓,讓兩方達成一個共識。否則,事情再往上升級,港督府徹底追究起來,堅寶寧在警務處的勢力極易受到清洗。
“晚上一起到半島酒店吃飯吧。”堅寶寧道:“我也約下杜sir,希望大家重新回到通力合作的關係。”
“yes,sir!”何定賢戴上帽子,起身敬禮,肅聲說道。
“何sir。”
“何sir!”
大館。
重案組。
何定賢揮揮手讓敬禮的夥計們坐好,推開陳子超的辦公室,見到黃炳耀、雷蒙、陳子超及五位兄弟站在裡面。一共八人或坐在桌角,或站在窗邊,或坐着沙發,正吞雲吐霧,談笑風生。
八人見到有人不敲門闖進來,紛紛側目,旋即表情一正,熄滅香菸,立正敬禮:“長官好!”
“長官好!”
何定賢笑着上前拍拍黃炳耀,雷蒙兩人肩膀,笑着望向衆人:“很勇啊。”
“兄弟們。”
“哈哈哈!”
八人發出一陣鬨笑。
陳子超上前道:“賢哥,黃sir同何sir專門挑了五個兄弟,在黃竹坑訓練場裡,進行了爲期半個月的行動訓練。從出發到結束,按秒算好時間,不僅配合默契,而且裝備齊全,把鬼佬打的屁滾尿流,灑灑水啦。”
“喔?”何定賢挑起眉頭,笑着道:“給戴維斯罐汽油,也是提前計劃好的?”
黃炳耀撅着嘴,不安道:“sorry,sir,是我臨時的主意。”
何定賢搖搖頭,安撫道:“沒有受傷吧?”
陳子超在角落拿出兩件防彈衣,甩在桌面,出聲道:“除了壞了兩件衣服,兄弟們都沒有事,剩下的裝備已經存回倉庫。”
雷蒙則提出三個錢箱,擺在茶几上,打開箱子道:“何sir,這是新記本月的規費,一共二十六萬港幣。”
“按照賬目少收了八萬,嘖嘖,海關署連賬目都不準,這也敢收規費?”何定賢抓了幾卷港幣起來,略一估算便知道數目,再把港幣揣進兜裡後,狹促笑道:“江湖規矩,見者有份,剩下的兄弟們分了吧?”
黃炳耀、陳子超及餘下的兄弟面露喜色,雷蒙卻皺起眉頭,出聲道:“何sir,這是規費,不好吧.”
幾個兄弟表情頓時緊張起來。
何定賢卻驚叫一聲:“乜規費?交給我們的才叫規費,交給別人的叫規費嗎!港島,規費只有一個人才能收!兄弟們幹活這麼辛苦,不拿點錢犒勞大家,我算什麼大佬。”
他嬉笑着道:“分了吧。”
雷蒙無話可說,點頭道:“多謝何sir。”
“Thank you, sir!”
兄弟們連忙道謝,滿臉歡喜。打工有薪水,賣命有獎金,蛋糕一層層分下來,每個兄弟都能吃到對應的一份。這樣的大佬纔有人跟,這樣組織纔有向心力。
何定賢沒有什麼領導藝術,就知道有錢一起賺,賺錢一起花的破道理。至於黃炳耀、雷蒙帶領的兄弟,必然是各自的心腹干將,未來升遷由他們來負責,何定賢只需要在有機會的時候,給予黃炳耀、雷蒙二人一個好位置即可。
隨後,何定賢與阿超、阿耀、雷蒙幾人在辦公室裡抽了支菸,又多聊了幾句,再回到辦公室裡處理文件。
傍晚,六點。
半島酒店,二層,一間VIP包廂內。
何定賢讓顏雄帶着手下在門口等着,一進入包廂就感覺佈置有些眼熟,笑着將西裝外套脫下,交給服務生掛好,折起襯衫袖口,坐在主賓的位置上,扯了扯領帶。
“堅sir,杜sir!”
杜益華身穿制服,沉着張臉,手中捏着酒杯,輕輕頷首。堅寶寧坐在二人中間,起身笑道:“何sir,杜sir今天抽時間能來,是給我們警務處面子。”
“你也知道,海關署最近發生很多事情,杜sir非常的忙,我們先敬杜sir一杯。”
何定賢坐在椅子上根本沒打算起身,隨意舉着杯子便道:“杜sir這麼忙都來跟我吃飯,看來我還是很有面子的,杜sir,下次太忙就不要來了。”
“我也很忙。”
他不等杜益華迴應便將酒飲下。
今天,海關的大佬既然坐在這裡,便是已經打算低頭認輸,而且他已經給予海關足夠的迴應,再加上堅sir出來站臺,海關署想不低頭都不可能。
杜益華好是好講話,那麼他也會給幾分薄面,杜益華要是裝大佬,唔好意思,他一點面子都不會給!果然,杜益華剛剛舉起的酒杯,很快又放下,面色慍怒的道:“何sir,做人不要太過份,明sir還躺在醫院裡呢。”
“怎麼?你是嫌海關署死的人太少了。”何定賢吃着牛肋排,暗藏威脅的道:“要不要我多派人去探探明sir,最近正好認識幾個醫生,很擅長治療槍傷。”
“嘭!”
杜益華一掌拍在桌面,出聲吼道:“何定賢,伱一個警司敢威脅我?”
何定賢表情不變,斯斯文文的吃下牛排,用叉子指向對面:“我不僅敢威脅你,我還敢幹掉你,要不要試試看?上一次我在這間包廂同人談判,別人不給面子,我直接把桌子掀了。”
“杜sir,你再拍一次桌子,這餐飯大家就都別吃了。”
堅寶寧見到雙方沒說兩句話,火藥味便極濃,深知是兩個月多的交手之中,真的打出火氣來了。
他當即站起來打圓場,笑着道:“杜sir,何sir,我先生敬二位一杯。”
何定賢、杜益華才把目光轉向堅寶寧,堅sir則道:“大家一起在港府共事,不管立場,身份是什麼,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那就是利益。不管是政治上的利益,還是經濟上的利益,互相交火,只是一種互相削弱,只會給其它人機會。”
“現在二位既然坐在一起便是有的談,如果不打算談,大家也不會來了。”
“我就說一點,何sir繼續收取碼頭走私的規費,杜sir願意不願意讓步?”堅寶寧把目光轉向杜益華,先進行施壓:“這一點不解決的話,我沒辦法幫二位,而且碼頭走私的規費,本來便是何sir收的,就算是換成銀票海關署也得接受。”
“杜sir,銀票也是錢,沒必要爲錢的一種形式,鬧得打打殺殺。你是管海關的又不是管金融的,大不了就當只爲少死些兄弟,行不行?”
杜益華明顯看得出堅sir是在爲何sir說話,可堅sir本來就是何sir的人啊,接受堅sir的講和便是對何sir的低頭,心裡憋着一團火無處發泄,只能僵硬的道:“嗯。”
“就按照原本的方式來。”
堅寶寧笑了,舉杯道:“何sir,你也應該賣杜sir一個面子,海關署幾百號兄弟把飯碗交給你,你也該給海關署一個答覆。”
何定賢點點頭,站起身道:“杜sir,合作愉快,我希望這種事情將來不要再發生,警隊的兄弟替海關賺錢,海關沒資格對警隊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該有的,一分都不會少給,不能動的,誰伸手就剁誰!”
“這纔是規矩!”
杜益華起身與他碰杯,凝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何sir,那海關署出事,你能不能罩得住?”
堅寶寧皺起眉頭,插話道:“杜sir,還有什麼事?”
杜益華道:“一夥海盜三番五次的登陸作案,還槍擊海關副署長,少了多名海關高層,警隊能不能替我們搞定那羣海盜?”
何定賢與杜益華對視一番,昂首慢慢將酒飲下,品味着杜sir話裡的意思,可以理解成海關署要他交人,也就是說把黃炳耀、雷蒙等人交出去,換來海關署的徹底臣服。仇怨解開才能合作嘛.
也可以理解成,杜益華一種暗地裡的挑釁,在擺明告訴他,警隊如果沒有能力剿滅海盜,在水上的能力就不如以震懾海關,遲早有一天海關會找回場子。
或者說,想要海關署徹底認輸,就得展示出更強的水上力量。而徐天保已經是海關署打出的一張明牌,如果打不垮徐天保,海關署就永遠有底氣與警隊叫板。如今的低頭無非是一時半會的妥協,有朝一日形勢產生變化,海關署與警隊不會是一條心。
何定賢更願意把話裡的意思理解爲後者,放下酒杯,盯着杜益華道:“如果警隊能搞定徐天保,海關是不是就淪爲廢物了?呵,廢物有活着的資格嗎!”
“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