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滬商會作爲一個組織,不受個人意志所左右,但是,通過壓服會長的方式,起碼保證十年之內對上滬商會的優勢,甚至有能力干涉上滬商會之決定。
這就能保證在十年之內,壓得上滬商會擡不起頭。
一週後。
何定賢回到港島,邱德更帶人奔赴星洲,成立星洲義羣集團,年內即拿到三幅地塊,最大一幅有三千多畝,最小一幅不過百畝,其中兩幅地塊改爲住宅,剩下一幅可蓋商業大廈。
政府同時頒佈最新城建計劃,預計在大型地塊旁邊,開發一條電車快線.第二年,星洲義羣拿到大宗商品服務牌照,成爲星洲唯一的貨物交割服務公司。
五年後。
“何sir,這是最新一批畢業警員名單。”大館,行動部總警司辦公室,顏雄將一份文件放到桌面。何定賢穿着制服,儀態從容,常居上位培養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嗯”只見他表情隨意的出聲答應,便接過名單翻閱,排名第一的就是本屆銀笛獎章獲得者,優秀學員李文彬。
而後有陳家駒、陸啓昌、黃志誠等人的名字。
這五年來,警隊不斷拓編,不僅把訓練學校的畢業生照單全收,還在社會上招募了一批警員,將警隊人數擴張到了三千多人,並且開通了快速上升通道。
警校畢業即可授警長銜,第一名銀笛獎授見習督察銜。
港府高層顯然是想用吸收新力量的方式,將警隊裡的老一派人物慢慢邊緣化。這是一種軟刀子割肉的方式,就算警隊華人看得懂,也不好做什麼過激行爲。
因爲,新生代警員也是以華人爲主,要是新老矛盾變得劇烈,只會讓鬼佬開心。
何定賢打開文件,翻了翻書頁,名字落在李鷹身上時,心裡便沒了興趣,信手把文件放下:“把李文彬調入重案組,其它人照常安排。”
“yes,sir!”
顏雄肅然答道。
這幾年,何定賢見過太多的未來警界強人入職,只能說,70年代警隊改制之後,步入一個華人官員的噴發期,八九十年代的知名高層及督察,大多都是在六十年代中期加入警隊,少數有七十年代改制以後加入的。
而隨着警隊人員數量增加,背後的關係勢力網也錯綜複雜,可以看出來的就有上滬商會、鬼佬、英派華人,細分還有警二代,學院派、行動派,特別招募.
作爲警民比例最大的一個地區,港島五年間人口增加不到百萬,目前還沒三百萬人口。
“警隊在八十年代將擴張到兩萬多人,進入千禧年後達三萬人。”何定賢心中清楚:“現在才哪兒到哪兒呢,人數越來越多,權力越來越大,反之,掌握實權的難度也越來越高。”
“這就是佰總督的手段啊,稀釋權力,引入競爭。”
這種手段不稀奇,但想用這種手段,需要有極高的經濟增長爲條件。養活阿sir們要錢的,三千多名警員,一年得多少薪水,何況三萬多名警員?
只能說,佰sir經濟確實搞的不錯。
而且光搞經濟,沒有插手警隊權力,讓他想挑毛病都沒法挑,畢竟,警隊擴編於大多數中層警官來講是有利的,手底下管的人一多,講話自然就大聲。
當差又是高收入行業。
年輕人搶着幹。
何定賢在中底層警員們滿臉笑容的情況下,更不好拿高層開刀,只得默默接受時代的變遷。
但他也感受到危機感了!
因爲,隨着經濟快速增長,人口都去打工,江湖的影響力也開始日薄西山,黑與白、恰似正反面,白色變大,黑色自然就會縮小。其實五六十年代是港島社團勢力最狂熱的年代,進入七十年代之後即開始降溫,八十年代街頭的古惑仔,就真的只是古惑仔了。
那些人不僅沒前途,還沒腦子,有背景,有手段的全都已經洗白上岸,不是當太平紳士就是做了大老闆。何定賢身家資產在五年間暴漲三倍,但規費收入卻堪堪只漲了兩倍。
這還是他影響力大,握有煙牌、碼頭、管着馬欄。如賭檔、高利貸等,不僅沒增長,甚至市場有些萎縮。光靠一個行業搵水的社團,有的暴富,也有的勉強餬口。
但隨着警隊人數不斷增長,錢不夠分了。
老人不肯少分。
新人想要多分。
“金錢帝國的時代快要結束,好日子要過了,反而清算即將來臨。社會矛盾在經濟增長下掩蓋,權力矛盾卻在經濟停滯時凸顯,還將變得越來越劇烈,果然一切政治都伴隨着經濟規律,佰立基是把經濟手段運用到權力上來了。”何定賢念及於此,不由得陷入沉默:“下頭的人想上位,最好的方式就是清洗掉上面的。”
“老人不死,新人又怎麼出頭?”
“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望了顏雄一眼,心知如顏雄、雷洛等老人,想安穩的渡過未來十年很難了,一來,他們劣跡斑斑,罪行累累,二來,他們年齡已經到了,正是最好出局的時候。
何定賢唯一的優勢也就是年輕,但作爲金錢帝國的塑造者,將來受到的衝擊也將最強烈。而且他的職位在五年間原地踏步,依舊沒有步入處長級,可見佰立基是有意遏制。
怎麼讓兄弟們平安上岸,體面收場,怎麼讓自己的勢力穿過洪流,延伸到下一個時代?
“何sir,新處長的人選定下來沒有?”顏雄見長官一言不發,鼓足勇氣,試探着道:“下邊的兄弟們議論紛紛,很多人都講堅sir會繼續連任。”
“不管下面講什麼,上頭的決定最重要。”
何定賢冷聲答道。
“是。”
“長官!”顏雄挺胸說道。
何定賢眼神在他身上兜了一圈,放鬆語氣:“我知兄弟們這幾年意見有點大,但前幾年升的快,不代表一直都會快。當年全港一千多個華人警員,連一個督察級都沒有,日子還不是照樣過?”
“這麼急着出一個警務處長?”
他白了顏雄一眼:“不管堅sir連不連任,消息最慢兩個月就會公佈,港島警隊還在我手上,變不了天。”
“是,何sir,我先出去了。”顏雄心知長官心情有些不好,完全猜不到是爲他們着急,立即敬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何定賢望着一干心野起來的老兄弟,忽然感覺他們威風了幾年,都威風習慣了,真以爲一輩子都能風風光光?
當社團勢力走向沒落的時候,警隊體制也必將走向規範,因爲,警隊與社團都在一個盤口裡的,隨着幾年社團開始走下坡路,四大社團都開始轉型幹正行。
有的註冊建築公司,有的開辦連鎖放映店,有的壟斷報紙批發,金屬電器回收江湖大佬們都嗅到不對勁,油麻地走出來的老兄弟還想抱鐵飯碗?
不是沒機會,但帶着這種心態一定死定了。可偏偏他勸了幾次都沒有效果,試問一下,紙面實力一直在漲,錢越賺越多,誰會居安思危?在日復一日的享樂下,理所當然認爲一輩子都不會變。
何定賢都不敢保證自己要是沒有先知性,能否保持着危機感。這兩年,下邊的兄弟們也都對他沒有升進處長級頗有微詞,畢竟華人見他打破過一次官職壁壘,就天真的認爲他能打破第二次。如果他能保持進步速度,在前幾年升任助理處長,再兩年一級,確實有可能當選華人處長的,屆時成爲歷史上首位華人警務處長,手下人馬也能補官,一步步接他班的。
但這種模版在本港華人警官中極難出現,除非是鬼佬政務委任的華人處長。
他縱然是去年升任助理處長,下下屆也是有可能當選警務處長的,兄弟們依然會開心,兄弟們有些失望的是,他連續五年都沒有打破這個壁壘。殊不知,何定賢不是沒有能力,而是保持着與總督府和平的默契,否則,五年間,有多少兄弟會死着?在警隊大擴張的背景下,手下兄弟死了,位置就會給別人補去。
到時候當一個助理處長,副處長,乃至警務處長又有什麼意義?手底下沒有人可以用,權力就會被人給竊取,不是傀儡,別人都把你當傀儡用。何定賢近幾年一直在篩選可用的年輕人培養,便是希望用新勢力來保障老人體面收場,給兄弟們保駕護航。
他算是想明白了,只有在新的政治勢力身上,纔可以迸發新的政治生命,但培養新階層需要時間,與舊勢力互相替換也需要手段。而現在顏雄、雷洛、江祖輝等人的態度,讓他意識到以現在有的職位已經不足,下階段還是得更往前一步,並且要啓用新人。
“不讓華人進入處長層,已經成爲鬼佬高層的統一默契,不分派別了。”何定賢心裡有些不舒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養不出忠誠的狗。他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便走出行動部,來到警務處長辦公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