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寶寧免去警務處長職務,委任爲保安局副長,升職不到半年的管理副處長昆先,任職警務處長,斯凱明升任管理副處長,伊輔獲服務勳章榮休。
兩位掌權警隊十年,明爭暗鬥數次的大佬,相繼離開警隊的中心。
六月,公共交通諮詢委員會,召開表決會,該委員會由議員補充擔任,所有委員都身兼議員身份,共十一席,除社會運動家,英籍議員葉錫恩女士外反對外,其餘委員全部贊成漲價申請。
天星小輪公司既然發起加價申請,必然是籌措了大筆公關經費,打通政務關節。列席會員的諮詢委員們,至少都有收到百萬港幣以上的利潤,當中以天星小輪的股票爲主。
只要加價申請一旦審批通過,天星小輪股價必然繼續上漲,委員們可以在事後將股票高位拋售,一票即可賺常人一輩子賺不到的金錢,這便是權力帶來的好處。
第二日。
天星小輪票價即開始上漲,按照港島物價法,行業最高價即爲限價,油麻地小輪公司也可將票價定高,可油麻地小輪公司遲遲沒有動靜。天星小輪高層也不以爲意,他們上漲高等票價,並未上漲三等票價,策略正確,客流量不僅沒有減少,收入還增高一截。畢竟,窮人嘴上喊的再大聲,每天爲生活奔波就耗盡心力,哪兒能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反抗?
有錢人也不在乎5仙的票價。
油麻地小輪晚一天上漲,便會少賺一天的錢。
一週後。
下午。
葉錫恩穿着女士西裝,下半身是黑色包臀裙,手中拿着公文包,踩着高跟鞋走出立委辦公樓,正打算驅車前往教會,忽然見到一輛豪華平治停在路旁。
一位穿着西裝,腰間配槍,打扮精神的華人推開車門,在懷裡掏出證件道:“葉議員,我的上司想和你聊兩句,麻煩抽出一點時間。”
“OK。”葉錫恩見到警務處的證件,沒有拒絕,點點頭,掏出口袋裡的車鑰匙。藍剛接過車鑰匙,嫺熟的替她拉開車門,在她坐上車把門關好,小跑向前方的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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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坤則在車門關上後,踩下油門,緩緩啓動轎車。何定賢坐在後排右側,朝着剛上車的葉女士,滿臉笑容,伸出手道:“葉議員,你好,我是總警司何定賢,也是油麻地小輪公司的大老闆。”
“何先生,我聽人講過你。”葉錫恩緊盯着他,神態提防,顯然對其沒有好感,但還是禮貌的握了手,再回答道:“如果,伱是想讓我放棄制止小輪公司加價,你恐怕會很失望。”
“哈哈,葉議員,你應該對我有所誤會。”何定賢收回手,毫不惱怒,溫文爾雅的說道:“雖然,我是油麻地小輪的老闆,但是我個人也支持公共交通平價政策,認爲天星小輪的漲價不合時宜,這次高等票價漲5仙,下次三等票價就要漲2仙。更加佩服葉議員不懼阻力,不向資本低頭的公義,希望能夠幫助葉議員繼續活動。”
“你有什麼意見?”
葉錫恩眯起眼睛,上下審視着他,作爲一個年逾五十的女人,她能堅持在政壇裡,手段不可小覷。而從她乾癟的皮膚,消瘦的臉龐,也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靚麗風采。
何定賢笑道:“請問葉議員去哪兒?”
“九龍教堂。”葉錫恩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在二戰時即前往南昌傳教,教派分支爲“普利茅斯弟兄會”,戰後來港島傳教,用教會資金創辦“慕光中學”,從兩間木棚搭建的教舍,到現在已經是港府認可的直資中學,在九龍創辦有兩間分校。
同時,她繼續在教會工作,還是無政治派別的議員,或者說,她是以“傳教”爲主要工作,以“基督教”爲政治派別的人士。得益於不用牽涉進港府的內部鬥爭,所以,她一直都在爲民請民,爲民發聲,於港島華人中享受極高的口碑,被視作極度關照華人的議員。這使得她在英籍議員中備受敵視,可由於她有教會支持,一直活躍在社會運動前線都沒出事。
葉錫恩的社會運動當然有目的,但卻不是衝着做官,發財去的,而是爲了經營教會,所以,她確實做了很多好事,直到97之後,她都曾擔任議員,並被授予“大紫荊勳章。”
她纔不管誰當政,誰做大佬,教會要發展肯定不能得罪上層,但又要關愛底層。於是,這位社會運動家往往不會在大風波中出現,如天星小輪加價事件,這類不痛不癢的風波,她卻會一直衝在前線。
這是個好人,有能力的人,但只要不想世界重回神權體制,那麼,就不要對她抱有太高的期盼。
何定賢前來找她,自然是想通過她向天星小公司發難,但加價會議已經結束,其實,葉錫恩也明白現在的活動是徒勞,但一方有意把事鬧大,一方想要賺取聲望,利益上倒是一拍即合。
在前往九龍教堂的路上,何定賢道:“我希望葉議員能公開呼籲支持者抵制天星小輪,乘坐油麻地小輪,而我將替你湊起兩萬名市民的抗議簽名作爲回報。”
葉錫恩在諮詢會議前夕,想湊齊兩個抗議簽名,但由於欠缺人手,根本湊不齊。
她進行社會活動的手段,除了站臺演講之外,大部分是通過寫文章與報刊合作,聲望確實很高,支持率也多,但涉及到大型事件根本沒有掌控能力。
因爲,她除了教會網絡之外,沒有其它的權力觸角伸向底層,使她權力變成空中樓閣,最終只獲得三千多個簽名,還多是教會工作人員的。偏偏何定賢最不缺的就是人手,湊集兩萬個抗議簽名輕輕鬆鬆。
葉錫恩聞言卻蹙起眉頭,出聲道:“你並非真心支持底層市民,還是想借機攥取商業利益。”
“就當幫我打個廣告咯。”何定賢倒是恬不知恥:“我是真的沒漲價,打個廣告又不犯法,畢竟,籤兩個名字容易,兩萬個名字卻很難,沒有我,葉議員真的搞不定。”
“而我,不只可以給你簽名,如果加價事件還能迴轉,我還能給你更有力的支持。”
他表情一正:“葉女士,你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
葉錫恩眼神閃過一絲不悅,有些心動,卻瞻前顧後:“市民坐油麻地小輪從九龍塘往北角的航線,前往市區還要額外搭黃包車,盤算起來其實並不便宜。”
“一次黃包車按距離,收費從5仙至1角不等,並不能給予市民優惠。”
何定賢輕笑一聲,自信的道:“知道我是誰就行,嫌黃包車貴啊?我就讓港島人力車工會,發起一次5仙跑全港行動,無論是新界、九龍、港島。”
“5仙一口價,用腳踩全港!”
葉錫恩瞳孔猛縮,表情有所變化。
人力車其實已經是快要被淘汰的夕陽行業,根本不似二戰前那般賺錢,畢竟,港島的巴士線越來越多,出租車越來越多,就連輪渡都要落寞,黃包車算什麼?
要不是逃港的人多,勞動力多,誰來跑黃包車?同國內00年代一樣的三輪車行業一樣,經濟一開始增長,街頭的人力三輪車就越來越少,人人都去打出租車,車伕隨便找個廠子打工都比踩三輪車來的輕鬆賺錢。可經濟一停滯,人力三輪車又會重新出現,因爲底層市民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出來踩三輪車補貼家用。
人力車工會也是少數幾個控制在社團手裡的工會,因爲賭鬼、妓女無法成立正式工會啊!何定賢一句話就能發起“5仙踩全港”,一句話就能決定人力車工會。
他見葉錫恩沉思着沒有回答,還以爲對方不信,用手指指前方的駕駛座:“葉議員是不是不信任我,那位,我的司機就是港島人力車工會會長,一個電話,明天活動就開始!”
“晚上兩萬個簽名就送到你家。”
倪坤專心致志開着車,並沒有因大佬的話而分心,葉錫恩也算體會到何定賢的實力,可她老半天居然憋出一句:“那人力車伕的損失誰來承擔?這場活動於他們並沒有實質性的好處,人力車是搶佔不了市場的。”
何定賢突然楞神,緩了一下情緒,沉聲道:“感謝葉議員還記掛着我的兄弟,但是不用擔心,我已經在人力車協會裡開展資助計劃,讓識字的師傅都去考汽車駕照。”
“還組建了出租車公司,可惜,公司的運營車牌不夠多,容納不下太多司機,葉議員有心的話,在這方面可以幫忙使一把力。”
“我不會虧待你的。”
葉錫恩鬆了口氣,點點頭:“那好,我等你的兩萬個簽名。”
“晚上就會送到。”
何定賢輕笑着道。
這時倪坤將車緩緩停在路邊:“大老闆,九龍教堂到了。”
“葉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說我的名字,但我想告訴你,其實我也很關注民生福祉,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再次合作。”何定賢彎腰上前替葉錫恩拉開車門,表現的十分紳士。葉錫恩先是流露出認真的神態,但旋即笑了笑,打趣的道:“我聽伯德夫人提起過你,聽她講你是一個很有實力的男人。”
伯德夫人?
何定賢有些驚訝,又有點不好意思,旋即,葉錫恩走下車,接回藍剛遞來上的鑰匙,不緊不慢的走入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