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我雖然抱病在家,但也時刻關注局勢,幾經請託,讓朋友聯繫上新界的話事人陸先生。”何定賢請總督在客廳坐好,用手指向陸翰濤引薦道:“陸先生代表新界來與港府溝通。”
“感謝各位賞面。”
陸翰濤站起身鞠躬:“何先生,總督先生。”
佰立基瞥了陸翰濤一眼,接過傭人遞上的茶,笑着道:“何sir辛苦,生病還要操勞政務,港府十分感激您的貢獻,特意上報祖家,爲您申請了司令勳章。”
“由於政局緊張,不便舉辦授勳儀式,我已將勳章親自帶到府上。”
他在助理手中接過一個禮盒打開,裡面正是一枚閃亮的圓形金牌勳章。
司令勳章CBE爲騎士勳章體系中的第三級,比官佐勳章要高一級,真適合用作獎賞,收買警隊人心。
“Thank you, sir!”
何定賢面露激動,整理整理西裝,站起身道:“屬下受之有愧。”
“何sir。”
佰立基將勳章取出,把綬帶掛在何sir脖子上,鄭重的道:“警隊在六七事件中表現非常優異,一枚勳章不足以表彰警隊功勳,我已向祖家替警隊報功。”
“女皇已經批准,加封港島警隊皇家頭銜,待事件平息之後就會正式公佈!”
何定賢在沙發前用力跺腳,舉手敬禮,大聲喊道:“多謝長官!”
雷洛、顏雄、江祖輝等人站在背後,表情十分精彩,沒想到警隊也有加封頭銜的一天。
佰立基望向他們,面帶笑意:“港府亦十分感謝諸位長官爲社會治安的付出,後續會爲各位長官頒發嘉獎狀。”
“呼。”
雷洛手持雪茄,吐出口煙,面色譏諷:“不敢當。”
何定賢笑道:“這幾位警官都在新界小有薄面,前幾天跟我一樣得了病毒性感冒,發燒,頭暈,四肢無力,今天是我邀請他們來家裡坐坐,”
佰立基輕輕頷首,臉色欣慰:“有諸位警官爲港島服務,纔有港島的今天。陸先生,請問新界是否已經同意上一次的談判條件?我不覺得再鬧下對新界有好處,不管新界租約是否被承認,新界歸屬於港島管理是既定事實,共同把新界發展好纔是於民生有利的事。”
陸翰濤還是初次直面總督,心裡更存了求和的念頭,在總督的威嚴下,張張嘴,竟有些唯唯諾諾,不敢反駁。畢竟,總督一句話就切中關鍵,高明到不知哪去。
何定賢心中嘆息一聲,見他畏首畏尾的樣子,乾脆接過話茬:“佰sir,新界鄉民的意思是可以共同開發新界,但必須開放‘丁權’保證新界鄉民的居住權。新界是他們世代居住的地方,港府無論是出於關懷,還是局勢考慮都得尊重新界人。”
“雖然,新界隸屬於港府管理,但新界人是會用腳投票的,大家也不想交火事件再度出現吧?”
佰立基聽出何定賢口中威脅之意,明白不批准丁權的話,警隊就會轉而支持新界人抗爭,一直打到港府肯同意丁權。再聯想到新界藏有一百多位保安民兵,心裡有萬般不願都得答應:“好!”
“港府尊重新界。”
“但未來港府對新界的開發計劃,也請新界鄉民支持。”
“我準備設立新界區,設置新界太平紳士,希望請陸先生、司徒先生等人擔任。”這就是要收編新界四大姓的話事人,以新界太平紳士的頭銜,承若他們對新界的統治力,同時,新界太平紳士也要爲港府的開發計劃所服務。
這與何定賢讓陸翰濤立投名狀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立頭名是私對私,掌控力更強,擔任太平紳士是公對公,掌控力更弱,法統卻強上兩分。
陸翰濤把目光轉向何定賢,何定賢舉起茶杯,低頭飲茶,不經意間微微頷首,陸翰濤才望向總督點點頭道:“好,但新界太平紳士需要兼任新界議員,爲港府服務的同時,監督港府行政。”
一般人只配權力打工,又怎配監督權力?
偏偏新界是用槍桿子打出來的權力,總督不得不服氣,思索片刻便道:“可以。”
這也是新界太平紳士在港島體系中單獨列出的原因,如港島、九龍的太平紳士都是“官守”、“非官守”、指有政務身份和民間太平紳士的區別,可新界的太平紳士不分“官守”、“非官守”、直接在官方文件上定名爲“新界太平紳士”。因爲新界太平紳士是所有太平紳士中最具權力,最具話語權的紳士。
“哈哈哈。”
“各退一步,平等交談,天下就太平啦。”何定賢哈哈一笑,出聲道:“丁權尺寸就按照先前說定的不用改,同時允許鄉民把丁權證劵化上市交易,以促進新界經濟發展怎樣?”
他完全就是在爲總督做主,可總督無力再做抗爭,只能點頭:“按何sir說的辦,不過,保安民兵必須即刻退出新界地區,不然議會無法通過立法。”
“港府上下對民兵過境的事情意見很大。”
陸翰濤見何sir點頭,跟應聲蟲一樣也點下頭。
其實,何sir在最初的條款裡就埋了伏筆,把歷史上25呎高、限三層,單層不超700呎的數據,修改爲30呎高,單層1000呎,爲新界鄉民爭取了不少福利。
畢竟,在最初的時候不加大力度爭取,在後面絕無可能把面積提上去。如果說單層700呎會很逼仄,其實單層1000呎生活起來就很舒服了。300呎的面積對大多數人是一生難以跨越的階級。
何定賢要收新界的“服務費”,必然會給新界提供點“服務”,做商人最好是不虧不欠,共贏鬼佬。鬼佬最大的割肉其實不在於“丁權”,而在於丁權證劵化。
本身土地就是新界鄉民的,丁權只是一種政策置換,鬼佬無非是霸權主義受挫,無法用低廉的價格逼鄉民出讓土地。可丁權證劵化卻會吃掉港府的一塊土地供應收入,勾兌爲華人與華資之間的地權交易,讓港島損失對新界土地供應掌控,以及部分稅收。
後世,丁權證劵化的最大阻力並非地產商,鄉民,其實就是港府!
而現在佰立基在大局面前,早已不關心一點點土地利益,把新界荃灣開港計劃推進下去,帶來的長期利益遠比一些土地要強。
“就這樣定了,籤公文,上報紙!”何定賢認真剪着雪茄,一錘定音的解決事態,翹起二郎腿,掏出打火機,一口一口啜着雪茄。佰立基回頭給助手使去一個眼神,助手便開始草擬公文,陸翰濤手上沒這種人才,好在何定賢早已叫來羅錦惠幫襯,負責審覈公文中的條款。
“不用幹坐着啦。”
“出門走走吧。”
何定賢發現談判完畢之後,客廳氣氛稍顯凝重,乾脆起身提議一起到花園逛逛。
佰立基本來還沉浸在割肉的心疼中,聞言放下心思,笑着站起身道:“好啊,各位阿sir,一起走一走。”
“陸紳士,你也一起來吧。”
何定賢笑道。
半小時後。
佰立基、陸翰濤、何定賢等人回到大廳,陸翰濤與佰立基確認公文無誤,便在文件上簽字畫押,整套流程走完之後,佰立基先鬆了口氣:“結束了。”
一塊大石頭落地。
“哈哈。”
“外人都稱新界事件是一場五月的風暴,但今天才二十三號,起於五月,終於五月也算好事。”起碼沒像歷史上一樣被不法勢力操控,一直蔓延到六七年末。
何定賢言語中頗爲自傲,因爲,這證明他對港島的影響力,對階級矛盾的把控力,對鬥爭的控制力更上一個臺階!
陸翰濤倒有些傀儡一樣,心裡空落落的。失去抵抗港府的正義性,接下來,他想要掌控住新界,需要用很多非法手段。不過,他的初衷確實是好的,結局也爲新界鄉民爭取到權力,少流了很多血。
雷洛、顏雄等人則沒有進入客廳,留在花園裡抽着煙。
這時雷洛眼神瞄進客廳,見到陸翰濤在與佰立基握手,嘴裡忍不住蹦出一句:“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幹他娘,一個鄉巴佬也爬到我們頭上去了。”
“新界太平紳士,要想當官升得快,果然得扯旗造反受招安。”
顏雄在旁倒是沒有一句抱怨,很誠懇的道:“人家在港島開荒了幾百年,沒有新界這片地,港島古代哪來的糧?幾百年血汗換一代太平紳士做,混的也不算很多。”
如雷洛、豬油仔等新移民確實會對新界鄉民的特權感到不舒服,可新界人擁有土地的同時,也受困於土地,港島混最好的那批人,還不是敢闖敢拼的外鄉人?
“好了。”
“大佬他們出來了。”豬油仔把香菸丟在地面碾滅,再把菸頭撿起來揣進口袋,迎上前給大佬開門。雷洛、顏雄等人表情一正,讓到兩邊,跟着大佬一起送總督出門。
“噠噠噠。”
這時遠方一輛直升飛機在空中駛來,螺旋槳發出的轟鳴聲吸引衆人注意,在場不少便衣都面露緊張之色。何定賢、陸翰濤等人把目光投向直升機,發現是一輛民用塗裝,吊着集裝箱的直升機,臉色稍微緩和一些,但也聚精會神在門口盯着天空。
總督站花園裡沒有急着走,而是笑道:“何sir。”
“最後送一件禮物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