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膛剖肚，縫合心臟，聽起來都覺得莫名其妙，從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嘴裡說出，就更是荒謬，但夜華看着葉寧的眼睛的瞬間，竟就這麼信了，這時想想，也覺得不可以思議，但聽着屋裡極輕微的動靜，卻絲毫沒覺得那孩子會死葉寧手下。
“可以進來了。”屋裡傳出葉寧的聲音。
之前沈瑤喊打喊殺地要兒子，這時卻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她手指輕輕顫抖，還以爲她站得石化掉。
夜華看了沈瑤一眼，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沈瑤這纔回神過來，閃身進屋。
葉寧已經撤去光球，正在清理手術器具。
刀具上的血刺得沈瑤眼睛都紅了，她顧不上理會葉寧，飛撲向躺在榻上的孩子。
葉寧道：“你現在不能碰他。”
換成平時，沈瑤哪裡會聽葉寧的話，但在她靠近錦榻的瞬間就發現兒子還活着，雖然昏睡不醒，但小臉不再漲得發紫，呼吸也變得平穩。
聽了葉寧的話，不由自主地把抱向兒子的手縮了回來，視線落在了掛在兒子手上的一根管子上。
葉寧道：“這些藥物可以消炎，並防止一些併發症狀出現，等他醒了，好好養上幾個月，就能像正常孩子一樣了。”
沈瑤聽不懂什麼是併發症，卻聽是懂消炎，最關鍵的是聽見說兒子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樣。
這一瞬間，她不知道爲什麼竟相信了葉寧的話，眼淚徑直涌了上來，如果早一點遇見這個丫頭，夫君是不是就不會接那單子，是不是就不會死？
葉寧洗去手上的血，接着道：“他醒來後會很痛，到時我會給他注射一些止痛藥。”
沈瑤轉頭看向葉寧，視線落在葉寧手中的手術刀上。
葉寧淡淡道：“我玩刀不比你差，只不過你用刀是殺人，我用刀是救人。”
沈瑤心裡五味雜陳，她救了她的兒子，但他們之間隔着殺夫之仇，‘謝謝’二字，沈瑤怎麼也說不出口。
葉寧反覆地洗去手上血跡，夜華遞
了乾淨帕子過來，葉寧隨手接過，擦去手上的水，向掌櫃要了一口乾淨的鍋和爐子，就在這屋裡開始煮用過的手術器具。
夜華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小姑娘的沉靜得讓人忽略她的年齡。
他沒有親眼看着葉寧給人開膛剖腹，但縫合心臟，需要多精準的手法，可想而知，這丫頭身上到底有多少讓他看不透的地方。
“你什麼時候開始玩刀？”
葉寧想了想道：“我不記得我多大開始玩刀，或許三歲左右，因爲我五歲的時候就剖開小兔子的肚子，取出鑽進它肚子裡的小蛇。”
“蛇？”
“那種蛇體形很小，它們獵取獵物，不是把獵物吞下，而是鑽進獵物的肚子，從獵物身體裡面開始啃噬。”
“兔子死了？”
“怎麼可能？肚子縫回去一樣活蹦亂跳。”葉寧鄙視了一下某人，以爲是他呀，出手就沒活口。
沈瑤聽到這裡，不禁看向蓋着被子的兒子，因爲葉寧的一句‘不能碰’，她竟沒敢揭開被子看一眼。
“那蛇呢？”夜華拿起葉寧的手術刀細看，這刀的材質不是尋常的鐵匠可以煉製得出來的，而刀口鋒利無比，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打磨得出來的。
“做成藥酒，給我爺爺泡腳了。”
夜華啞然失笑，心情出奇的好。
這樣不同尋常的祖孫，雖然不知怎麼和南寧平南郡王府扯上關係，但和九公主葉寧相差太遠。
夜華向來話少，而且平時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葉寧認識他這麼久，從來沒有這樣隨意地閒聊過，加上她剛救活了一個孩子，心情也正極好，忍不住問道：“你三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雖然據說夜華是孤兒，但人是可以記得一些兒時的記憶的，可是他被收進崑崙以前的事蹟卻是空白。
有人的地方，就不會缺喜歡八卦的人，扒人的過去更是八卦者的最愛，但夜華在崑崙這麼多年，竟沒有人扒出他半點過去。
“三歲……幫我娘喂小雞小鴨。”
“你餵過小雞小鴨？”葉寧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很難想象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煞星會做這樣有愛心的事。
“家裡窮，吃不起肉，我娘說把小雞小鴨養大了，就有肉吃。”
“那有沒有養大？”爲了吃肉才喂，果然不能把他往好處想。
夜華搖了搖頭，“爲了早點吃肉，想讓它們快點長大，去偷了人家的玉米來餵它們，把它們撐死了。”
葉寧，“……”
夜華神色黯了下去，兒時的事，他向來半字不提，可是竟在她的面前，這樣隨意地說了出來。
葉寧看着他的眼睛，他底眼深入是一抹平時從來沒有的柔軟，不由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人家找上門，說我偷了玉米，我娘狠狠地揍了我一頓。”
提起母親，夜華心臟驟然抽痛，丟下手術刀，岔開話題，“我讓人給你換個房間休息。”
“不用了，我還得看着孩子，手術雖然成功，但還有很多後續的事情要做。”葉寧知道他是孤兒，父母早逝，如果再問下去，就是他的傷心事，識趣地不再往下問。
夜華起身撇腿坐到一旁椅子上，閉上眼睛。
自從離開曲平壩，他就沒有合過眼，確實累了。
沈瑤聽着夜華的話，看着昏睡不醒的兒子，彷彿那偷了人家玉米來喂小雞小鴨捱揍的孩子變成了自己的兒子，嘴角不由得浮上一抹笑意。
那笑剛剛浮現，就在嘴角僵住，那樣的日子對她而言太奢望了。
葉寧把從孩子懷裡取出來的小老虎遞給沈瑤，“他是好父親，也是好丈夫，他希望你和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
沈瑤低頭接過小老虎，淚無聲地滑下，過了會兒，道：“丫頭，我不會因爲你救了我兒子，就不再爲我丈夫報仇。”
葉寧翻了個白眼，滾到牀上，“你兒子醒了，叫我。”拉過被子矇頭就睡。
沈瑤沒想到葉寧一句指責的話都沒有，而且放心大膽地在自己面前睡下，遲疑問道：“你不怕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