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回到南嶺，想去問問躺在地下的那人，問問他，這樣的結果，他是不是還能睡得安穩？
不料，在父親的墳前，他竟看見了母親。
母親沒有挖出父親的心臟，而是在墳上加了一層新土，然後把自己毒死在了墳上。
墳前，他還看見了另一個人--影子叔叔。
正如母親所說，她死了，他就能看見他。
影子說母親去了南寧，她是去殺蘇凝的，結果蘇凝的一席話，卻讓她殺死了自己。
蘇凝說：“你爲了讓他活命，懷上他的孩子，而我爲讓他活命，卻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可以養大和他的骨肉，而我卻親手殺死肚子裡的孽種。你說，這輩子我們誰比誰更虧？挽月，如果可以換，我寧肯成爲你。”
夜華回憶到這裡，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荒謬！
“影子叔叔，我孃的這筆賬，也是時候和她們母女算一算了。”
“少爺！”福全喉間哽澀，說不出話，眼眶卻慢慢紅了。
他就是挽月公主的隱衛，青琉滅了，他卻遵守着族規，像影子一樣潛伏在暗中，守護着主人。
只有不存在的影子，纔不會被人發現，才能在關鍵的時候起到最大的作用。
除非主人有生命危險，否則影子絕不能現身，也絕不能與主人有任何交接。
但看着公主受苦，他實在忍受不住，偷偷地送了吃的和錢到她屋門口，可是她一文錢都不肯用，實在熬不下去了，才吃掉了那些糧食。
那晚，她坐在門檻上，對着天空說，“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再是影子，代我照顧這個孩子。”
她真的死了，死在她自己的手上，他空有一身好功夫，卻救不了她。
後來，他不再做影子，成了夜華身邊的福全。
夜華擡眼起來，看向福全，“你那麼喜歡我娘，怎麼不把她搶過去。”他兒時，雖然沒見過影子叔叔，卻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影子叔叔能成他的爹爹，照顧孃親，該有多好。
福全低下頭，
他是不能見光的影子，一個下人，即便再喜歡，也不敢有妄想之心。
****
天已經黑盡，蘇凝把剛做好的兩盤桂花糕放到桌上。
葉寧最愛吃她做的糕，她不知道葉寧什麼時候會來，所以每天都會做兩碟糕點，一碟給葉寧在這裡吃，另一碟給她帶回去。
奶孃項嬤嬤道：“娘娘，公主已經出宮去了崑崙山，要過了正式考覈纔會回來。”
蘇凝隨意地‘嗯’了一聲，“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她知道葉寧去了崑崙，香楠悄悄差人帶了信給她，說葉寧和小環都過了預試。
過了預試，就要等一年纔會最終考覈，這一年，葉寧都不會在宮裡，但她卻仍然每天做糕，沒有一日間斷，如果葉寧回來了，不管什麼時候來，都能吃到她做的糕點。
蘇凝雖然每天做糕點，卻希望這一年內，葉寧不要在宮裡出現，因爲在宮外可以自由自在。
對皇家女兒來說這樣的自由，別說一年，就是一個月一天都極爲難得。
或許以後就靠着這點記憶過完一生。
項嬤嬤退下，蘇凝正要走開，一陣風拂過，桌上燈火忽地一暗，一個高大人影出現在燈旁，蘇凝吃了一驚，擡頭看清那人的俊美至極的臉，臉色瞬間慘白。
他眸子黑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但她不會忘記他的這雙眼睛本是泛着金的暗紅色。
“看來，你沒把我給忘了。”孤鸞大大咧咧地在桌邊坐下，隨手拿起一塊做得極爲精緻的糕點賞玩，他手指修長白皙，隨意的一個動作都是天生具有的優雅。
但蘇凝不會因爲他的絕代風華，就忘了他不是人類，而是一個邪惡至極的惡魔。
她警惕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這十幾年來，她常常做惡夢，夢見這個邪魔離開了鬼谷，這個惡夢終於成了真的。
“她在崑崙？”孤鸞聽見了嬤嬤的話。
“你要做什麼？”蘇凝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葉寧，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越加白了下去。
“我要做什麼和你沒關係，你只要告訴我，怎麼找到她。”
他來見蘇凝之前，已經查過蘇凝，知道她沒有嫁夜玄，而是成了南寧的皇后，她的女兒叫葉寧。
蘇凝嫁給誰，他不關心，只關心當年她肚子裡的孩子在哪裡。
他暗查過在崑崙的南寧皇家女兒，結果只找到了一個叫葉琪的，而不是蘇凝的女兒葉寧。
“她不是你的女兒。”蘇凝喉嚨乾澀得快要說不出話。
孤鸞低低一笑，彷彿聽見了一句很可笑的話，“她當然不是我的女兒，她只是幫我養魂的一個罈子。”
“我的意思是，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孤鸞皺眉，有些不耐煩聽蘇凝說下去，“她在哪兒？”
蘇凝初初看見他的震驚和恐懼淡去，漸漸地冷靜下來，冷道：“你能找到這裡，應該調查過我們母女的情況。”
“查過又如何？”
“那你應該知道，我女兒不到十四歲，而我落入鬼谷，被你強暴的那年到現在已經十六年了，所以這孩子和你一點關係沒有。”
孤鸞幽深的眸子陡然變窄，把玩糕點的手指停了下來，葉寧的年齡和時間對不上，這也是他想弄明白的地方。
“接着說。”
“不錯，當年我是懷了你的孩子，但你以爲我會讓一個妖孽來到這世上？”蘇凝眼裡是不加掩飾的恨意，是他毀了她一輩子，就算把他剁成塊，也解不了她心頭之恨，“我把那胎兒打掉了，你強行放進我體內的那縷魂自然胎死我的腹中。”
蘇凝眼前人影一晃，孤鸞已經到了她的面前，手卡住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來緊緊地摁在牆壁上，她頓時不能呼吸，窒息的痛苦隨之傳來。
她難受得要死，但看着他眼裡的燃起的怒火，卻說不出的痛快，嘴角泛起譏誚的笑意，“你殺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孤鸞怒極，如果不是他曾經有一瞬地感覺到那縷魂氣的存在，他真會殺了這個敢公然挑釁他的女人。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