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喜歡安靜,而母親卻性子活潑,整天唧唧喳喳地沒完沒了,父親嫌她吵,千方百計地躲着母親,可是他越躲,她越要纏着他,父親直到上了崑崙,纔算解脫。
父親離開的那天,母親拽着他的衣角哭,“你是去學藝,等學完了,還不是得回來娶我,你躲不掉的。”
父親道:“那我就不回來了,死在外面也不回來娶你。”
本是小兒女的鬧劇,沒有人會往心裡去,誰知道這麼一句話,真的應了驗。
幾年後,青琉國突然背信棄義,撕毀婚約,母親只能離開晉國。
那時皇爺爺不知道外祖父的背叛是被皇叔脅迫,但外祖父撕婚約仍然沒有保住青琉,青琉仍然破滅,國毀人亡。
雖然青琉國背信棄義,但只要能把人救活,別說一個太子妃之位,就是幫她復國,皇爺爺也會答應。
母親沒有再提任何要求,便進了內室,寬衣解帶上了榻。
她答應的輕鬆,卻沒有人知道,男女之間只有成爲最親密的關係,纔不會排斥對方的心尖血,也沒有人知道取心尖血極其危險,如果熬不過那穿心的痛,就是鬼門關。
她的心尖血解去千年醉的毒,但火毒侵入她的體內,毀去了她傾國的容顏,以及美妙的嗓子,她變得奇醜無比,而且再不能說話。
父親醒了,不記得沉睡中經歷的一切。
當皇祖父要父親娶母親爲妻時,父親才知道他醒來時守在榻邊的醜女竟是挽月,“我不會娶背信棄義的青琉餘孽。”
“是她救了你的命,爲了救你,她毀了容顏,再不能說話。”
“那我就把命還她。”他毫不猶豫地撥劍刺向自己的心臟。
母親撲上前,雙手緊緊握住劍刃,長劍沒能刺進父親的心臟,卻劃破了母親的手掌,血順着劍刃流下,她深看了父親一眼,轉身離開。
青琉滅了,她已經沒有了家,只想在曾經屬於青琉的土地上,
找個地方死去,可是找到了地方,卻發現有了身孕,她不忍心讓孩子跟她一起去死,於是在那裡搭了個間茅屋住了下來,幫人漿洗衣裳度日。
她相貌醜陋,附近的人雖然會欺負她,卻不會對她有非份之想,雖然沒有一頓飽飯,卻總算活了下來。
後來,時常有人悄悄地擱些東西在她屋外,有時是米和鹽,有時會有一些錢。
那人送來的錢和食物,她都收在一起,卻從來不用,直到後來肚子越來越大,行動變得艱難,接不到漿洗衣服的活,才吃掉了那些糧食。
生下他的那晚,風雨交加,沒有人會冒着那麼大的風雨在外行走,她只能自己去找穩婆,可是她離最近的穩婆住處也有十里的山路,她在山上滑倒,再也站起不來,以爲自己和孩子會死在這雨中,不料這時前面村裡的穩婆匆匆趕來,把她扶進附近的山洞,在那山洞裡生下了他。
穩婆說她是路過這裡,恰好遇見了倒在血泊裡的母親。穩婆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閃避,母親知道她在說謊,沒有人會在這風雨之夜路過這無人行走的荒山野外,穩婆會到這裡,只有一個可能,有人給了大筆的錢給她,讓她來給她接生,而那個人只能是悄悄幫助她的那個人。
他們母子從鬼門關活了回來,母親獨自撫養着他,他懂事後問母親,那些錢是誰送來的,她說是是影子叔叔。
母親不會說話,但他一直跟在母親身邊,他學會了用手語和母親交流。
他問母親,“影子叔叔是誰?”
“青琉皇家的子嗣,自從出生就會有一個隱衛,但這個隱衛只會在他們有生命危險的時候,纔會出手救他們,但也只是救,救完後就會離開,他們永遠看不見自己的隱衛,他們叫這些隱衛是影子。”
他對影子叔叔十會好奇,問母親,“娘,怎麼樣可以看見影子叔叔。”
“等娘死了,你就能看見他了。”母親道。
他三歲的時候,有一
個白鬍子老爺爺來教他練內力,他以爲他就是影子叔叔,可是後來才知道,他不是影子叔叔,而是父親的師傅無塵子。
他四歲,皇爺爺找到了他們母子,把他們接回宮中。
父親仍然沒有和母親成親,對他卻是極好,但他對這個負了母親的男人卻只有恨。
母親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她好好對父親,父親會待她好的,所以,作爲兒子的他,一定要幫她。
他知道母親這麼說,是爲了他能認這個沒心的父親。他惱母親傻,但不忍心讓母親難過,裝作不再恨父親,甚至跟着父親學武。
他告訴自己,等自己變得強大,能保護母親的時候,如果這個男人還是沒有心,他就把他胸膛裡的那顆石頭挖出來。
可是,沒有等到他強大起來,這個無心的男人就已經死在了他面前。
母親帶他回到宮裡的那幾年,從來不去接近父親,但知道父親死了以後,卻抱着他哭了一晚上,把眼睛哭壞了,一時什麼也看不見,一時又能看見一點。
看着又瞎又啞的母親,他心痛如絞,但人已經死了,再多的恨,又能如何?
他怕母親想不開,一直守着母親,他連夜趕路,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實在困得不行,打了個盹,醒來卻發現母親不見了。
皇祖父派出大隊的人馬尋找,可是既瞎又啞的母親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想到母親哭泣的時候,曾說一句話,她說:“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他連夜出城,快馬加鞭地趕往南嶺,南嶺有七峰,母親並不知道父親葬在南嶺什麼地方,她瞎着眼睛,要在南嶺找到父親的墳,難如登天。
他派人在南嶺地皮式地搜索,卻沒能找到母親,他想母親眼睛看不見,或許沒有這麼快到南嶺,於是又帶着人在南嶺到晉京之間的路上尋找,這一找就是半年。
母親音訊全無,他也漸漸絕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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