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十七分，夜色酒吧。
“你還真是萬年不變的乖乖仔。”陸涼一隻胳膊撐在吧檯上，袖口半卷，手裡晃着一杯威士忌，裡面的冰塊隨着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宋辭沒有理會他的調侃，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隨即喝了口冰水。
“宿舍十點半的門禁，我一會兒該走了。”
“我好不容易回國一趟，今晚別回去了，陪我。”
“我不好男風，失陪了。”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陸涼一口酒嗆在了嗓子眼，邊咳邊說：“你這豔福，咳咳。。我還消受不起，滾吧，滾吧。”
而酒吧另一端，陳離摟着姜予，手不安分地描摹着她的曲線，“今晚去我那裡好嗎？”
“如果我說不呢。”姜予不動聲色地拍開那隻作亂的鹹豬手。
“那我就。。。”話沒說完，他低頭攫住姜予的雙脣，懲罰似的咬了她一口，姜予吃痛地推開他。陳離湊上來又要親，被姜予躲開了，他不肯作罷，側頭在她脖頸上啃噬。姜予空洞的笑着，眼裡流淌着不加掩飾的厭惡。
不遠處的宋辭和陸涼正好給看了去。或許是那兩道視線太過灼人，姜予下意識看了過去，表情愣了一下，很快她朝宋辭眨了眨眼。酒吧裡迷離的燈光下，她臉上畫着妖豔的濃妝，魅惑得像個妖精，讓人暈眩。宋辭木然地移開視線，只是握緊的雙拳出賣了他的平靜。
“現在的女生啊，還真是輕浮。”陸涼嘲諷一笑，語氣裡有些輕蔑。他喝了口酒，撐頭看着舞池裡跳動的男女，“你不是有門禁嗎，還不走？”
“嗯。”宋辭站了起來，“既然回來了，別再和陸叔僵着了。”陸涼沒說話，但是宋辭知道他聽到了。
“我走了。”說完他轉身往門口走去，離開時瞥了姜予那桌一眼。陳離依然摟着姜予，低頭在她耳邊說着什麼。他不再看，目不斜視地出了酒吧。
“我們分手吧！”姜予突然出聲，似笑非笑地看着陳離，細看會發現她的眼裡沒有一點笑意。
“別鬧，今晚別回去了。”陳離當姜予開玩笑，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腰，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我說分手吧。”姜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又說了一遍。
“這又是怎麼了？”
“你愛我嗎？”姜予擡手點了支菸，吸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問道。
“愛，當然愛。”陳離鬆開攬着的姜予，一隻手搭在靠座上，另一隻手順了順頭髮，隱約透着不耐煩。
“不。”姜予吐了口煙，“你不愛我。”隔着煙霧，眼神迷離地看着他。
這樣的姜予陳離沒見過，迷人卻不風塵，他伸手拿起酒杯，一口飲盡，壓住內心的躁動不安。姜予勾脣一笑，“陳離，我們好聚好散吧。”
“怎麼，你這是要踹了我嗎？”陳離死死地掐着她的腰。
“你弄疼我了。”姜予皺了皺眉。
“姜予，你真當我傻嗎？玩兒我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似乎被激怒了，不復平日的溫和，英俊的面容展現猙獰的面目。姜予看着這樣的他，笑了出來，“男人都是一個樣。”語氣裡有些冷。
“我看慣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不都是賣，裝什麼裝。”
“你再說一遍！”姜予冷了臉。
“不就是給有錢人上，還想立牌坊，假不假。”他捏着姜予的下巴譏諷。
“啪。”姜予甩手給了他一巴掌。陳離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敢甩自己巴掌。他瞬間暴怒，“行啊，想分手，和我睡一夜，咱們兩清。”
“你做夢。”
“那我們試試。”說完他欺身而上。
姜予沒有閃躲，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她說：“你不要後悔。”
陳離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凝視着身下的女子。她明眸皓齒，妖冶至極，骨子裡卻有種清冷，很美，讓人想要摧殘。
只是事情發生的太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姜予扣起一個酒瓶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頭上。瓶子裂開了，嫣紅的葡萄酒瞬間涌了出來，有幾滴濺到了她的裙子上，涼涼的刺激着感官，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陳離顧不上姜予，抱着頭，嘴裡罵罵咧咧的縮在一邊。姜予從卡座裡站了起來，理了理揉亂的裙子，俯視着陳離。
“醫藥費我會賠償，至於我們，就這樣吧。”說完她從錢夾裡取出一沓錢，放在了桌子上，瀟灑地轉身離開。
姜予這一下砸得很用力，以至於陳離覺得腦子都快炸了。他一身酒液，狼狽不堪，坐在沙發上，抱頭看着姜予的背影，眼底一片狠辣。
陸涼沒想到最後是這出，暗歎有趣，還真小瞧了那個姑娘。
出了夜色，姜予回頭看了看，確定陳離沒追出來，她舒了口氣，手心裡都是冷汗。別看她剛剛一股狠勁兒，天知道自己有多怕，她拖着虛浮的腳步去公交站臺等車。
姜予上了最後一班車，車上有一兩個下夜班的乘客。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側頭看着一晃而過的街景。窗外的街道燈火通明，襯得車內的荒涼。她勾了一縷滑落的髮絲到耳後，低頭翻看着錢夾，就剩一張五十和兩張十元的紙幣，少得可憐。姜予嘆了口氣，頭抵在玻璃上，她有些後悔了，應該留幾張大票子的。現在心裡是痛快了，身體卻要受苦了。剩下的半個月，要找些兼職來補貼生活費了。
她在七寶路下了車，又走了十多分鐘回到出租屋。疲憊地開門換鞋，然後把自己甩在磨損得不像樣子的皮質沙發上，隨手點了支菸，卻沒有抽，看着它慢慢地燃燒化爲灰燼最後熄滅。一支菸的功夫，她煩躁的心也得以平靜。想起高中時念過的那首詩：憂鬱的日子裡必須要鎮靜，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快樂的日子，她嗤笑了聲，沒有卸妝就這樣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姜予醒來的時候已經五點，這一覺她睡得很不舒服，做了一夜的夢。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身上還是昨晚沾了酒漬的連衣裙，黏膩感讓她皺了皺眉。她起身回臥室拿了乾淨的衣物去洗漱。
等收拾好自己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早上有兩節課，姜予沒有吃早飯，揹着書包就往學校趕。雖然逃課早就是家常便飯，但是今天她不想遲到。
她租住的公寓距離學校半個小時的車程，因爲在頂層且地段不好，所以租金不貴。學校的宿舍，因爲她的風評不好，室友不願意和她同住，明裡暗裡使了不少絆子，她也懶得計較索性搬了出來。
早上是兩節C語言，老師按照慣例，課前點了個名，有些意外姜予今天沒缺席，倒也不置可否，學生的本職就是學習。只是課堂內容實在枯燥，一堆她看不懂的代碼，所以兩節課她睡了過去。
她是被下課鈴聲吵醒的，老師關了PPT，夾着包走出了教室，旁邊的同學開始收拾書包，討論着一會兒去哪裡吃午飯。姜予揉了揉眼睛，纔想起今天來上課的目的。
她四處搜尋了一番，林旭還坐在座位上側頭打電話。她走到他桌前，等他講完電話扣了扣，笑着說：“旭哥，最近外賣生意還好嗎？”
林旭愣了一下，有些疑惑：“還不錯，有事？”
“剛剛聽到你打電話，女生外賣那邊缺人，你看我行麼？”
“喲，你還用得着送外賣麼？”林旭皮笑肉不笑，輕蔑地語氣不言而喻。
姜予也不在意，笑笑：“這不都沒錢吃飯了。正好你不是缺人嗎，你看行不？”
林旭擡頭審視着她，良久才說：“我提前說了，送外賣是個體力活，你做得來麼？還有你是打算長期呢還是短期？”
“我都行的。至於長期還是短期，看你安排。”
“行啊，十點五十你到A區拐角樓處的外賣點等着，會有人把外賣放到那裡。你根據小票送到宿舍就行。對了，記得餐盒小票取出來收好，一點鐘結束後給我，工資是按照訂單價錢的百分之八來算。另外我們提供中午和晚上的工作餐，工作表我排好了發給你。”林旭把具體的工作流程交代了一遍。
“以後就跟着你混了，旭哥。”她能感受到林旭若有似無的不屑，卻仍笑得一臉討好。
和林旭談妥，姜予按時來了外賣點，她坐着等了幾分鐘就有小哥把外賣送了過來。她朝小哥笑了笑，然後開始工作。林旭說得沒錯，外賣果然是個體力活，尤其是她一直空着肚子，體力消耗得更加快。
一點結束工作的時候，她把小票給了林旭，今天女生區所有的外賣都是她一個人送的，餐費一共1377元，她的跑腿費換算下來也就是110元。
“還行嗎？不行，就不給你排班了。”林旭遞給她一份工作餐，見她臉色有點發白，皺眉問道。
“挺好的，你給我排班吧。”姜予忍着胃部隱隱的抽痛說道。她的胃老毛病了，餓不得。
“好，下午四點四十老地方，七點結束。工作表弄好了發給你。”
“好的。”
她領着餐盒去食堂，取了碗免費的米湯，坐在了角落裡小口的喝着涼掉的米湯。待胃部的不適感稍微緩了一點，纔開始吃飯。
這一餐飯，她吃得很慢。因爲下午還有外賣，吃完飯，姜予沒有回出租屋，而是去了圖書館。大學三年，她還沒來過圖書館，今天是第一次，還真得感謝陳離，她自嘲地想。
圖書館裡人很多，幾乎滿座，她走了兩層樓都是這樣，也就作罷，找了個走廊裡空着的位置坐下。
天氣已經開始熱了，她上午在外面跑了兩個小時，當時只覺得身上汗涔涔的不舒服，現在歇下來才感覺累。姜予蹭着圖書館WiFi，上網蒐羅兼職，看了好久，沒有適合的。要不是隻招男生，要不就是工作時間有衝突。事實上，除了這份跑腿的兼職，她暫時想不到其他的辦法，而她不想伸手向家裡要錢。她揉了揉眼睛，收好手機。就這樣吧，累就累點，撐到下個月家裡給生活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