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這是顧銘瑄唯一能想到的詞語。
顧銘瑄默默嘆息一聲,不動聲色地拱手施禮:“原來是雲國太子南宮浩天殿下,別來無恙。”擡頭見他臉色不佳,便繼續道,“殿下何等身份,想見在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銘瑄自然不敢拂君美意。可是殿下送去請帖那日銘瑄的確身體微恙不便赴約。之後府裡從未有人通報說浩天殿下邀約之事,在地當真不知了,這其中可是有何誤會?”
他故意把“浩天殿下邀約”幾個字咬的清晰無比,見南宮浩天不語,他繼續道:“上次的事銘瑄一直打算登門致歉未及有空,既然今日遇到了,也好,就當面給殿下陪個不是。”
南宮浩天搖着摺扇,似笑非笑:“本太子今日才知道,原來顧公子不止文章風采京城第一,裝傻的本事也不小啊。”
“豈敢豈敢,殿下言重。”
“哪裡哪裡。”
兩人互視不語,眼睛裡跟帶着凌厲的刀子似的在空中互砍,火花四濺,嚇得莫小文止不住地往後縮,這比真槍實幹的刀光劍影還厲害啊!
南宮浩天不悅地眯眼,他前後兩次差人去請顧銘瑄,第一次被明着拒絕;第二次遣去的人尚未表明身份,便被他輕易地打發。顧銘瑄,有意要避開他。
“見顧公子一面當真是難,不過今日總算得見,不忘本太子派人在此守了兩日。”
顧銘瑄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微皺一下,隨即道:“不知殿下找在下所爲何事?”
南宮浩天脣角一勾,摺扇一收,彎腰低頭湊近顧銘瑄臉側:“顧公子聰慧無雙,難道猜不到麼?”
顧銘瑄不動聲色地後退:“恕銘瑄愚鈍。”
“嘖嘖。”南宮浩天手中的摺扇托起顧銘瑄的下巴,“顧公子,你好膽量啊。”
顧銘瑄不動聲色地拂開:“殿下自重,請殿下時刻謹記,您此刻正身處大成王朝的地面上。”
所以……你奈何不了我,我卻佔據了天時和地利,甚至人和。初來乍到的你即便在雲國可以翻雲覆雨,在大成也沒有半點勝算。
南宮浩天不怒反笑,話頭也跟着轉了:“顧公子到花街柳巷來,咱們也不必在此浪費時辰了,夙聞大成花街美人無數,不知跟顧公子比起來如何,本太子倒要見識見識。”
說罷,徑自進了醉花陰,竟不再理會顧銘瑄了。
莫小文咋舌:“這個雲國的太子殿下怎麼變臉跟翻書似的哎。”
顧銘瑄卻不語,只是擺擺手,讓莫小文推自己進去。
醉花陰雖是勾欄院,但從不讓姑娘們到門口去攬客,這名氣早就打了出去,上門的客人自然多。讓侯府小色鬼嶽謙來說就是:那話怎麼說來着,酒香不怕巷子深麼。
末了還淫|笑不止。
莫小文半天想不通啥意思,暗衛阿左跳出來在他耳邊如此這般地一說,莫小文當即紅着臉呸他一臉唾沫星子:“不要臉!……你們兩個!”
嶽謙:“……食色,性也,懂不懂你個小屁孩!”
莫小文:色鬼!
雖說現下不是夜裡,但一進醉花陰,大堂裡還是有不少人。南宮浩天不在,以他的身份,大概是去了樓上的雅間。
他和莫小文才在大堂裡站了一會,老鴇就迎了上來:“喲,這不是顧四公子麼,您這般清心寡慾之人也會來醉花陰,可真是稀客。”
顧銘瑄不欲與她瞎扯,只一笑帶過道:“妖琴公子可在?”
老鴇識相地答道:“妖琴公子昨兒個彈了一宿的琴,清晨的時候剛歇下。不過他說了,若是顧四公子來找他,只管去樓上他的廂房即可,也不必通報。妖琴公子的廂房在二樓右拐最盡頭,門上掛着木牌,您到了便能看見。說來也是奇怪,妖琴公子從不讓任何人在他就寢時去他房裡,對顧公子可是格外的優待啊。”
顧銘瑄點點頭,示意莫小文推自己上樓,剛到了樓梯處,便停了下來。老鴇瞧見,趕緊問道:“要不我找人把顧公子和這木輪椅擡上去?”
顧銘瑄並不做聲,卻見莫小文搖搖頭,嘟着嘴道了句“不用”,就雙手抓住輪椅兩側,稍一用力,就將輪椅連帶着顧銘瑄一起擡了起來,步履輕盈地沿着樓梯上了樓。老鴇目瞪口呆之際,莫小文已經到了二樓放下顧銘瑄,朝她道:“老媽媽,你家的樓梯不結實,這木板年頭長了,該換新的了。”
老鴇:你給老孃下來!端着輪椅走樓梯,你成心找踹!
顧銘瑄雙腿不便,留在身邊的人自然各個能力非凡。莫小文看似瘦弱不堪一擊,雖然他的確不會武功,但卻是天生力大無比鮮有人敵,單手舉起三百多斤的重物也不以爲意。故而平時的飯量也大,卻不見長肉。
到了走廊盡頭,果然就在最裡面的房間門上看到了木牌,上書四個血紅的大字:妖琴公子。
顧銘瑄一巴掌推開房門,毫不客氣,讓莫小文推自己進去,滿屋子脂粉的味道迎面撲來,甜膩得讓人膩味。室內昏暗,周圍的窗戶緊閉都緊閉着,窗子上都掛着厚重的深紅色簾幕,把光線全部遮擋在外面,牀在屋子最裡面的地方,牀帳也都是紅色的細紗,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將裡面的人包裹的嚴嚴實實。
顧銘瑄皺皺眉,掩了掩鼻端,吩咐莫小文把窗簾都拔下來窗戶打開,充當牀幔的細紗也被層層撩開,光線瞬間照進來。
牀上的男子嚶嚀一聲,不悅地皺眉睜開眼。
顧銘瑄淡淡看他一眼:“還沒睡夠?”
那男子長相頗爲魅惑,五官精緻,眉毛細長,顯然經過精心修飾,一雙狹長的鳳目,眼尾高高挑起,脣薄,脣色天生殷紅。可能是長期浸|淫煙花之地,舉手投足間,帶着絲□□惑,不愧名字裡帶着個“妖”字,十足十勾人妖精一個。
男子切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說顧銘瑄顧公子,你可真會挑時候來。”
“起來說話,像什麼樣子。”
“也好。”妖琴說着坐起身,本就鬆鬆垮垮的裡衣隨之敞開,露出大半個粉嫩的胸膛和香肩,鳳目一挑瞥向莫小文,“小文,服侍本公子更衣洗漱。”
莫小文看他風|騷的樣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要,我又不是你樓裡的下人,我只服侍我們家少爺!”
“嘖,這纔跟着銘瑄出去了多久,就學會忤逆本公子了?罷了罷了,命苦不尤人啊。”妖琴絲毫不顧及兩人,徑自起來更衣洗漱。
莫小文被吩咐去廚房端來妖琴公子的飯食來,顧銘瑄和妖琴在房裡等。
妖琴邊泡茶邊問:“你臉色不好了,怎麼?來的時候遇到什麼不要臉的東西了?”
“沒什麼,只是遇見了雲國太子南宮浩天。”
妖琴看過去:“哦?”
“此人,這幾日在京城裡一直有些小動作,更是把注意打到我的頭上,我已經迴避了好幾次,今次還是讓他找到了。”顧銘瑄的手指輕輕釦着上好的梨花木桌面,“皇帝下旨讓我跟你合奏一事,應該只有朝中大臣知道,而且聖旨纔到我手裡沒多久,所以……南宮浩天會找到這裡來定然是有人通風報信,且還是個重臣。”
“怎就是個重臣了?”
“我來此作甚,南宮浩天隻字未提,很明顯他是知道的。宴會節目的名單是不會輕易外泄的,有權查看的只有皇帝身邊的近臣還有和我父親官職不相上下的重臣,如此一來,便不必做他想了。”
妖琴掩嘴一笑:“來這裡,不都是尋歡作樂的麼?顧公子裝什麼清高?”
顧銘瑄看他一眼:“不想要你這張嘴了?”
“這人,玩笑也說不得了!”
不多時,莫小文把飯食端了過來,自然又是偷吃了不少。妖琴只是瞪他一眼,也沒多說。
顧銘瑄跟妖琴在房裡待了一天,夜色降臨纔回去。也不知是在練曲子還是做別的什麼,反正由始至終旁人都未聽見琴聲和簫聲。
剛回到書房,他放莫小文去吃飯,叫了暗衛阿左出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左:“可知錯?”
阿左一愣:“屬下不知。”
“阿左,這些年你跟阿右一直暗中保護我,這是你們的職責否?”
“是。”
“阿右有差事在身現下不在,看護本少爺周圍不讓閒雜人等靠近是你的責任否?”
“是……”阿左愣了一下,想起今日在醉花陰“巧遇”南宮浩天一事,又記起顧銘瑄已經連續兩次刻意迴避南宮浩天的事,立刻道,“屬下知罪!沒有注意到南宮浩天靠過來,屬下這便去領罰。”
顧銘瑄擺擺手:“今次就罷了,南宮浩天身邊的高手也多,你不方便靠近,並非全是你的錯。不過再有下次的話,懲罰加倍。”
阿左沉默了會,突然道:“四少你還是現在懲罰吧,我喜歡一點一點慢慢地來,不喜歡一次性來兩次,難度太大……”
顧銘瑄扶額,他都養了羣什麼屬下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