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義章率領部隊經過一天兩夜的急行軍,於五月六日凌晨進駐伊川東部的馬息嶺。
七十七軍的軍部設在新豐裡,與馬息嶺毗鄰,也就五公里的山路,周圍都是崇山峻嶺,山頂上還有白皚皚常年不化的積雪。
柳義章若有所思地說道,“李團長,這馬息嶺我咋感覺來過似的?”
李文忠笑着說,“義章,你的感覺沒錯,你就是來過這裡呢。”他指着正北的一座山樑對柳義章說道,“繞過那個山樑就是兵團的野戰醫院,我們急行軍走的全是山道,你以前從牧鹿原騎馬去野戰醫院走的官道,所以你沒認出來。”
柳義章聽後心中狂喜,心想馬上就能見到慕煙和衛稷了。
這時常明五騎馬飛奔而來,他跳下戰馬,跟柳義章、李文忠、柳昚、史明亮他們一一握手寒暄,最後對柳義章說道,“柳指揮,吳軍長派我來接你和柳秘書回軍部,李團長和史參謀留在馬息嶺安排部隊休整。”
柳興章着急地問柳義章,“三哥,你走了,我們武術別動隊咋辦?”
柳義章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興章,瞧你這幅德行,好像我一去不返了,你和徽章帶着武術別動隊先跟着一營,我很快就回來。”
柳興章拉着柳義章的手,像個孩子似的依依不捨,柳義章瞪了他一眼,他這才鬆開手。
柳義章他們拐過一個山坳就遠遠地看見軍部的山洞前站着幾個人,這幾個人正是七十七軍的首長們,他們是特意走出山洞歡迎柳義章的。
周正康指着柳義章的身影對衆人說道,“看,我們七十七軍的大英雄凱旋歸隊了!”
柳義章和柳眘走近了,見首長們竟親自前來迎接,他倆趕緊跳下戰馬,快步跑上前,齊刷刷地向吳祥森他們敬禮,“首長們好!”
吳祥森他們也一起向柳義章和柳昚回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柳義章和柳昚受寵若驚,這麼多首長給部下敬禮,還是第一次碰見,柳義章大聲謙讓道,“各位首長禮重了,我和柳昚實不敢當,受之有愧哪!”
張慶雲微笑着說,“義章,你倆受之無愧,你們種子山的所有將士都受之無愧,快,我們到屋裡坐下談。”
柳義章和柳昚跟在首長們後面走進山洞,山洞非常寬敞明亮,既當作軍部又是吳祥森的宿舍,山洞內放了一張行軍牀和一張很大的會議桌,佈置簡陋整潔。柳義章和柳昚軍姿挺拔,站立一旁,吳祥森拉了一下柳義章的胳膊,和藹地說,“你倆就別繃着了,走了一天兩夜的山路,累得夠嗆,今天誰也不許談工作,我們幾個老傢伙很長時間沒見到你倆了,想得慌,大家閒聊一會兒,就安排你倆去隔壁休息。”
柳義章和柳昚挨着吳祥森坐下,大家都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盯着柳義章和柳昚,柳昚心想,你們會想我和柳義章?鬼才相信呢!他不像柳義章那樣能沉得住氣,坐在那兒靜如止水,一言不發。
柳昚打破沉默,率先說道,“各位首長,是不是覺着我和柳義章都胖了?”
王石光笑着說,“胖不胖看不出來,但我發現你倆長得越來越像了,人家都說兩口子在一起相處時間長了,相貌會越來越像,雖說你倆不是兩口子但也是形影不離喲。”
周正康接着王石光的話題進一步闡述,“王參謀長說的沒錯,我第一次見到義章,是在牧鹿原的大禮堂,那時候我就發現他和柳眘的身形及模樣都很像,只不過倆人的氣質反差太大,就忽略了相貌這一塊,原先柳昚皮膚較白,義章皮膚黝黑,義章在種子山的坑道里待了半個多月皮膚白多了,現在再看他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張口說話的話,甚至真假難辨喲!”
起初王石光的話有很大的調侃成分,聽了周正康一本正經地分析,柳義章扭頭看柳昚,柳昚也扭頭看柳義章,別說,除了眼神迥異,嘴角,鼻子,耳朵等五官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確實像極了。
雖然平時也有不少戰士說過他倆長的像,但倆人從來沒有在意過,包括現在,柳義章也不覺着奇怪,他見過長得像的人太多了,爲了活躍氣氛,他開玩笑地說道,“各位首長,我和柳昚就是失散多年的兄弟,現在重逢了。對吧,柳昚?”
柳昚見柳義章難得跟首長們開一次玩笑,就積極地配合他,“義章說的沒錯,我早就暗中觀察過,義章的後背有一塊紅色的胎記,胎記的形狀像只老虎。我娘在我參軍離家的時候,曾經抹着眼淚告訴過我一個驚天的秘密,說我還有個比我小兩歲的親弟弟,在剛出生的時候,在醫院被人偷走了,孃親只記得弟弟後背上有塊虎形的胎記,大家都知道,在牧鹿原我和義章睡一鋪炕,義章有裸睡的習慣,我無意中就發現了那塊胎記,我倆私下裡就相認了。”
柳昚說完這通鬼話,還不忘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淚。
柳昚聲情並茂的敘述,再加上其逼真的演技,軍部首長們全當真了,山洞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柳義章直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柳昚哪裡是在配合自己開玩笑?簡直是弄假成真,自己的後背確實有塊虎形的紅色胎記,柳昚就借題發揮,肆意渲染,本來是信口瞎編的玩笑話,被柳昚演繹成了舞臺劇。
吳祥森詫異地盯着柳義章,“義章,這是真的?”
柳義章苦笑不得,自己從來不跟任何首長開玩笑,他見王石光和周正康都拿自己和柳昚的長像當話題,自己才破天荒開了個玩笑,沒想到弄假成真,衆人都深信不疑,他急忙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吳軍長,各位首長,我只是想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讓柳昚配合我一下,大家知道,柳眘是耍筆桿子的,編故事本來就是他的拿手好戲,讓大家吃驚了。”
柳昚見大家都當真了,噗嗤笑出了聲,“對不起,各位首長,我真的是信口胡編的,沒想到大家竟當真了。”
“柳昚,你寫文章妙筆生花,講故事自然口吐蓮花,義章打仗喜歡出奇制勝,你編故事也是暗藏玄機呢,還真如王參謀長說的那樣,倆人在一塊待久了,不僅相貌越來越像,就連開玩笑也配合地天衣無縫。”周正康不禁嘖嘖稱奇。
“周主任,這沒啥大驚小怪的。俗話說,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這說明義章與柳昚相互配合地非常默契,做到了心有靈犀,這是一件好事,這也佐證了義章能影響身邊的每一個人,也能團結身邊的每一個人,這樣才能衆志成城,才能鋼板一塊,才能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軍事境界,對我們黨的偉大事業來說,這可是難得的奇才呀!”張慶雲把一個平常的玩笑拔高到政治的層面,他一心想把柳義章樹立成七十七軍的典範,所以在他眼裡,柳義章幹啥都是非同尋常的,都能七繞八拐到黨的偉大事業上來。
柳義章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疲態盡顯。
吳祥森笑着說道,“今天就聊到這兒吧,義章和柳昚抓緊休息,養足精神後開起來玩笑來更精彩嘛!”
柳義章和柳昚給首長們敬禮,然後跟着常明五到隔壁的山洞睡覺去了。
柳義章睡到下午一點多就醒了,柳昚還在身旁呼呼大睡,他悄悄來到洞外,發現伊川地區確實是理想的休整之地,遠離三八線,聽不見任何槍炮聲,偶爾有美帝的偵察機和轟炸機從高空飛過。
部隊轉移到如此偏僻的深山老林進行休整,看樣子七十七軍一時半會兒是打不了仗了,這兒離野戰醫院太近了,騎馬用不了十幾分鍾就能趕到,他很想馬上就見到慕煙和衛稷,這樣就能詳細地瞭解到柳家大院的情況了,爹和孃的身體咋樣?大哥成家後過得咋樣?弟妹們生活又咋樣?柳義章最爲掛念的就是小弟柳信章,年齡尚幼且身患殘疾,他在老家肯定很想念自己......
柳義章在新豐裡一分鐘也不想待了,他轉身走進軍部,吳祥森見柳義章來了,關心地問道,“義章,怎麼就睡了這麼一會兒?有心事?”
柳義章真誠地說道,“軍長,說實話,我很想念雨桐,我想現在就去兵團把她接到軍部,你看行嗎?”
吳祥森聽了心裡很高興,他原本的計劃是牧鹿原阻擊戰打完後,就把柳義章調到董錚身邊工作,但沒想到吳雨桐這麼快就懷上了柳義章的孩子,必須儘快回國,吳雨桐擔心柳義章調到兵團後,自己又不在他身邊,就給了宋曉菲勾引柳義章的機會,所以她極力反對把柳義章調到董錚身邊工作。
“義章,先吃飯,我再跟你談雨桐,還有你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說着,他吩咐常明五把已備好的飯菜給柳義章端了進來。
“軍長,我一邊吃,你一邊說,好吧?”自從跟雨桐確定了戀人關係,柳義章和吳祥森之間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變化,私下裡倆人都無拘束,柳義章在吳祥森面前吃飯時狼吞虎嚥,一點也不顧忌吃相,他心裡清楚自己越是這樣,吳祥森對自己越放心。
柳義章想的沒錯,吳祥森慈祥地看着他,在公衆場合,柳義章說話辦事都謹小慎微,但在自己面前,柳義章不拘小節,樸實率真,說明柳義章把自己當成了親人,就像雨桐對待自己一樣,心裡感到特別欣慰......
他沒有說吳雨桐的事,而是笑着說,“義章,我先告訴你件大喜事,你姑姑柳慕煙就在幾天前從國內回到了野戰醫院,她一到野戰醫院就給我打電話詢問你的情況,我答應你姑姑了,牧鹿原阻擊戰一結束就讓你去看她,下午咱倆談工作,晚上你就可以到你姑姑哪兒去了,並且我們和野戰醫院現在是地地道道的鄰居,是不是大喜事?”
柳義章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大口吃飯,他把飯碗一推,抹了抹嘴,拿起吳祥森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缸子水。
“軍長,我姑姑回到野戰醫院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她回南京後曾經給我寫過一封信,信中告訴我她將在五一前返回野戰醫院,並說我妹妹柳衛稷也到了野戰醫院當衛生員,我是想盡快見到她倆,但我現在最想見的人是雨桐,我知道她是爲了讓我專心指揮種子山的戰鬥,才離開軍部回兵團的,現在阻擊戰已經打完了,軍長,是不是可以把雨桐接回七十七軍了呢?”柳義章是竹筒倒豆子,乾脆利索地質問吳祥森。
吳祥森不但不生氣,他巴不得柳義章跟雨桐似的對自己說話越直接越好,他一看瞞不住柳義章了,就開門見山地說道,“義章,雨桐的嬸孃,也就是我的愛人唐若溪生病了,需要親人照顧,我就讓雨桐回國了,已經走了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