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義章參觀完吳祥森的辦公室後,他對吳祥森這位英勇善戰的‘吳瘋子’印象更深了,要知道在朝鮮戰場,美帝上千架戰機不間斷轟炸,高級將領的指揮部與住所基本都設在防空洞裡,像吳祥森這樣辦公極其危險,敵人的偵查機一旦偵查到,其後果不堪設想。
“小鬼,你來啦?”吳祥森大踏步地跨進院子,高興地跟柳義章打招呼。柳義章急忙立正敬禮,大聲喊道,“首長好!”,“唉,以後要天天在一起工作,就不必這麼講究了。”吳祥森拍拍柳義章的胳膊。
“是,首長!”柳義章跟着吳祥森進了辦公室。
“你們倆個都熟悉了吧?”
“是的,首長!”柳義章和柳昚同時回答。
“那你們倆誰大一些呀?”
“我大一些,我二十,柳義章十八。”柳昚說道。
“坐下講話,你倆就別傻站着了。”吳祥森坐在凳子上朝他倆招招手,柳義章坐在吳祥森對面的長凳上,柳昚給吳祥森和柳義章各倒了一杯水,然後徑直走出辦公室並掩上了門。
“小鬼,你的檔案,政治部前些日子就調來了,貧農出身,根正苗紅,到警衛連當連長怎麼樣?”吳祥森直截了當地問柳義章。
“軍長,義章堅決服從命令,警衛連誓死保衛軍部機關的安全!”柳義章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起立表態。
“哈哈哈,我沒看錯,小鬼,你天生就是當軍人的料!”
吳祥森聽到柳義章乾脆利落的回答,甚是滿意。柳義章看着眼
前的吳祥森,身材矮小,呢子大衣長至腳脖,走路沒聲卻帶風,
聲音洪亮如鍾,濃眉大眼,眼睛透露着睿智與自信,額頭佈滿細細的皺紋,臉頰豐滿,鬢角露白,四十出頭的年紀,與父親年齡相仿,最突出的是他的一口牙齒,兩顆門牙中間比常人多出了一顆小牙,左右上下的槽牙都是鑲的假牙,有黃色的也有銀色的,嘴巴很大,法令紋很深,像是用刀刻的一般,鼻子挺直,鼻頭上有幾個小青痣,剛刮過的鬍鬚又黑又密,個子不高,卻長了一雙大手和大腳,手背上長滿黑毛,一口濃重的湖北口音,就是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身材,卻屢屢打出驚天動地的硬仗,打起仗來不要命,人送綽號‘吳瘋子’,想想自己的綽號“河東小霸王”,柳義章心裡倒有幾分英雄相惜的感慨。
“軍長,我入伍時間不長,警衛工作沒有接觸過,你身經百戰,啥突發情況都遇過,以後還要煩你多賜教。”柳義章看着吳祥森的眼睛,虛心地向他請教。
“小鬼,我參加黃麻起義的時候也是十八歲,用的還是劈柴的鎬子,起義後我就當了吳光皓軍長的警衛員,你的條件比我好的太多了,你就大膽地幹,按照你的想法幹就行,警衛連直屬於我領導,不會受任何干擾。 時光荏苒啊,黃麻起義一晃二十多年了。”吳祥森不勝感慨,尤其是吳光皓軍長的英年早逝,每每想起都是剜心之痛!
柳義章知道吳祥森是一軍之長,手下團長就有三十多個,全軍滿員四萬多人,軍務繁忙,第四次戰役又迫在眉睫,有多少軍政大事等着他處理,想到這兒,柳義章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對吳祥森說道,“軍長,你軍務纏身,我不能叨擾太長,我先工作去了。”
“坐下,小鬼,既然知道我軍務纏身,就要幫我分擔,你可
知道在古都裡戰鬥時我爲啥一眼就能看出你是新兵?”見柳義章一臉疑惑,吳祥森微微一笑,“你表現得很沉穩,很勇敢,也很有戰鬥素養,跟新兵差別確實很大,即使你表現如此優秀,我還是判斷你是新兵,爲什麼?因爲這兒。”吳祥森指指自己的腦袋,“直覺,我參加黃麻起義時也是第一次參加戰鬥,跟你一樣,心狠、手辣、膽子大!”
“接着你又參加了老鷹嶺戰鬥,我有意安排你進前線指揮部,就是讓你儘快提升戰術素養,你記着,小鬼,戰爭是最好的老師,戰例則是最好的教材,我只讀了三年私塾,沒多少文化,但打一次仗,就積累了一些經驗,毛主席的軍事思想也都是從戰爭中提煉出來的,調你到警衛連,保衛軍部機關安全只是一個方面,你隨時都要做好到前線指揮戰鬥的準備。另外炮兵團是七十七軍的寶貝,直屬軍部領導,你這段時間一直待在炮兵團,你對炮兵團有什麼好的想法?”聽了吳祥森的一席話,柳義章緊張的心情舒展了好多,他一心想着上前線殺敵,有這樣的好軍長,何愁沒仗可打?他也深知‘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就是你死我活,對敵人不狠,敵人緩過來就是反撲,所以一有機會就要把敵人往死裡打,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柳義章就把對鄧家駒談過的關於對騎兵大隊兩棲作戰的想法,以及組織騎兵利用休整期習武的做法都給吳祥森講了一遍,特別提到對騎兵處境的擔憂,他從鄧家駒哪兒也瞭解到美國騎兵1師的一些戰法,柳義章也進行了大膽分析,他認爲從騎兵的單兵作戰上講,美騎1師之所以戰術縱深比我們騎兵大隊厲害,根本原因是美軍有強大的裝甲車部隊地縱深掩護與配合,而我們的騎兵都是孤身作戰,在敵人強大火力地攻擊下,戰鬥力大打折扣,柳義章還分析老鷹嶺戰鬥能順利拿下,其中跟美軍沒在老鷹嶺佈置坦克等裝甲車部隊有關......柳義章感覺遇到了知音一般,這些想法與思考在騎兵大隊沒人能理解,有點曲高和寡,但面對吳祥森,柳義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吳祥森聽得非常認真,其間他囑咐柳昚站在門口,禁止一切外界打擾。
他越聽越覺着柳義章太像自己了,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一股不服輸,敢於勝利的勁頭,儘管有些講法或想法略顯幼稚,但大方向是對的,他跟鄧家駒一樣,對柳義章有一種如獲至寶的感覺,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兩點多,柳義章自責地道,“軍長,你看我說的太多了,都耽擱你吃午飯了。”吳祥森笑着說,“小鬼,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經過老鷹嶺戰鬥的洗禮,你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指揮員了,不要說一頓飯不吃,就是三天不吃飯,我也願意跟你暢談。好在以後,我們天天在一起,交流的時間多着呢,還是那句話,戰爭是最好的老師,我相信假以時日,你很快就能成長爲一名優秀的指揮員。”
“今天這頓午飯,就算給你這個孤膽英雄接風了。”吳祥森讓伙房炒了一個青菜,一個軍用罐頭,一盤雞蛋,一大盆米飯,把柳昚也喊進來一起吃,柳昚自從進入朝鮮戰場,這還是第一次吃米飯,平時跟軍部的警衛員一起吃,最初吃的是高粱飯,這高粱做的飯糰又粗又硬,難以下嚥,關鍵是吃下去後大便困難,有的戰士肚子脹的跟鼓一樣,後來改吃炒麪,境況就好多了。
“謝謝軍長款待,這飯菜可是太誘人了。”柳昚是天津人,解放天津時參的軍,一直跟在吳祥森身邊做通訊員,朝夕相處,吳祥森對他也非常喜歡,說是通訊員,實際幹得都是秘書的活,現在柳義章調來軍部當警衛連連長,柳昚高興壞了,在他眼裡柳義章就是個傳奇人物。
“要謝還是要謝你倆呢,是你們打下了老鷹嶺,這些東西都是從老鷹嶺的暗堡裡繳獲的。”吳祥森突然停下筷子,看着兩個年輕人,若有所思。
“柳昚、柳義章。”吳祥森小聲地嘀咕着,柳義章與柳昚都聽見了,也放下筷子,以爲吳祥森有什麼指示呢。吳祥森放下碗筷,哈哈一笑,他用手點着兩個年輕人,大聲說,“柳昚、柳義章。”柳義章和柳昚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喊到,吳祥森笑着說,“不要搞得草木皆兵嘛,一聽見名字就像有情況似的。”柳義章和柳昚長舒一口氣,重新坐下,豎着耳朵聽吳祥森的下句話,“巧不,你倆都姓柳,一個山東柳,一個天津柳,我名字裡有個‘森’字,雙木成林,三木成森,看樣子還缺一個柳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