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清晨,獨立團率先向砥辛裡攻擊前進,一路上幾乎沒遇到美軍有效地阻擊,於上午十點順利拿下鳳頭裡,鳳頭裡僅有一個連的美軍防守,跟戰前預測的一樣,美軍一觸即潰迅速逃回了砥辛裡,獨立團迅速構築北梁山工事,七十七軍三零三團的兩個營以及炮兵團一營也都上了北梁山。
徐衛國、苗青、柳義章還有張學年,他們幾個人輕鬆地談笑着,“大家看,砥辛裡就在我們腳底下,我剛纔聯繫了其他三個團,他們也提前進入了陣地,吳軍長與王參謀長馬上就到,沒想到我七十七軍這麼順利就對砥辛裡實現了合圍,美國佬現在已是甕中之鱉啦。”徐衛國站在指揮棚下通過望遠鏡看着三公里之外的砥辛裡,不無得意地給大家說着,聽口氣甚是輕敵。
苗青無不羨慕地說,“你徐老虎就是命好,白撿了一個大便宜,天時地利人和,你全佔了,一個只有二千多守敵的砥辛裡,兵團調動了七千多人來攻打,雖說敵人的炮兵火力比我們確實強大,但拿下砥辛裡應該十拿九穩。”柳義章一聲不響,從我軍對砥辛裡周圍的美軍進行攻擊開始,美國佬稍作抵抗就倉惶放棄陣地逃回砥辛裡,好像故意等着我軍來圍殲他們,柳義章越想越感到蹊蹺,他平時也聽吳祥森說過聯合國軍已被我志願軍打怕了,可是也不至於蜷縮在狹窄的山谷等着被消滅呀,他們完全有機會跑掉的,卻要坐以待斃,爲什麼?這個疑問在柳義章的腦子裡不住翻騰,以至於徐衛國跟他說話也沒聽見,徐衛國看着走神的柳義章尤爲可愛,兩眼微微眯縫着,雙眉緊鎖,眉宇間一個清晰的‘川’字,嘴裡還自言自語,他和苗青、張學年都知道柳義章善於思考,胸中有溝壑腹內藏錦繡,也就沒再打擾他,徐衛國拿起望遠鏡繼續向砥辛裡看去......
伴隨着一陣急遽的馬蹄聲,獨立團通訊員李少華前來報告,“徐團長,吳軍長他們到了。”徐衛國他們趕緊迎上前,吳祥森、王石光帶着警衛連風塵僕僕地趕來,砥辛裡一戰事關全局,他們必須親自坐鎮才放心,吳祥森多年來,硬仗和惡仗一向倚重徐衛國,他心裡清楚,單論徐衛國的軍事才能和資歷,當個副軍長都綽綽有餘,由於各種原因一直屈居團長,在七十七軍所有的步兵團中,獨立團的實力超強,砥辛裡戰役自己是指揮,僅掛名而已,實際指揮作戰的仍是副指揮徐衛國,兵團也同意這種安排,但憑藉多年的戰爭經驗,吳祥森對這次砥辛裡戰役有一種不祥的直覺,問題出在哪兒一時又找不出來,所以決定親自到前線指揮部,一旦有意外,也好及時做出調整。
“徐衛國,現在我軍各團是什麼情況?”吳祥森邊走邊問。
“吳軍長,我軍其它三個步兵團也都提前進入了預設陣地,炮兵團的三個營也順利抵達前線,現在就等四十四軍負責打援的五個團的情況。”
“徐團長,四十四軍的五個團最遲下午兩點穿插到預設陣地,根據董錚副司令員的最新指示,我軍下午五點對砥辛裡發起總攻。”參謀長王石光回答了徐衛國的問題。
“徐衛國,敵人的情況有變動嗎?”吳祥森通過望遠鏡向砥辛裡瞭望。
“現在美軍全部龜縮在以砥辛裡爲中心的四五個村子裡,美軍偵察機來過幾次,都是高空偵查。”
“苗青,炮兵團各營的情況怎麼樣?”吳祥森轉頭問苗青。
“報告軍長,三個營共有火炮四十九門,配合獨立團的一營有火炮三十門,炮彈三千發,配合三零五團的二營有火炮十門,炮彈一千發,配合三零七團的三營有火炮九門,炮彈一千發,今夜戰鬥打響後,運輸大隊與騎兵大隊會繼續往各陣地運送炮彈。”
吳祥森聽完苗青的彙報,一臉凝重地對徐衛國說,“炮彈缺口很大呀!”
“是啊,軍長,不過砥辛裡方圓不過十幾平方公里,我們步兵是美軍的三倍,佔有絕對優勢,應該問題不大。”徐衛國自信滿滿地說道。
柳義章認真地聽着他們的討論,這時兵團董錚副司令員的電話打了進來,吳祥森走進山洞拿起了電話。
“喂,是吳軍長嗎?”董錚問道。
“是我,董副司令員,你有什麼指示?”
“吳軍長,四十四軍的五個團已穿插到位,你七十七軍下午五點對砥辛里正式發起總攻,有沒有困難?”
“董副司令員,我軍暫時沒有困難,目前一切準備就緒,除了炮彈運輸有些困難,其他一切正常。”
“好,砥辛裡若有變化的話請隨時向兵團彙報。”
“好的,董副司令員,有困難隨時向你報告。”
吳祥森放下電話,對大家說道,“四十四軍的五個團已穿插到位,現在萬事俱備,只等董副司令員的一聲令下啦。”指揮部裡氣氛稍微輕鬆了一些,徐衛國拿着望遠鏡走出山洞,來到指揮棚繼續瞭望敵陣。
“義章,你有心事?”吳祥森看着疑慮重重的柳義章,關心地問道。
“還是對即將打響的砥辛裡戰役有什麼看法?”王石光也跟着問了一句。
柳義章沒有直接回答兩位軍首長的問詢,他看看王石光,再瞅瞅吳祥森,兩人的表情跟徐衛國一樣自信,對勝利充滿了信心。柳義章暗想,自己在這個時候說些對戰鬥有質疑的話,會不會不合時宜?兩位軍首長看他遲疑,知道柳義章有所顧慮,竟異口同聲地鼓勵道,“義章,大膽說,天塌下來有我們頂着!”
柳義章從未如此糾結,他見兩位首長情真意切,就鼓足勇氣地說出了心裡所想,“兩位首長,說實話,從上午進入北梁山陣地到現在,我心裡一直是疑惑重重。”
“什麼疑惑?你說說,也許對戰鬥有幫助呢。”王石光聽到柳義章這句話,作爲參謀長他很敏感。
“你們看,美軍本來完全有機會逃離砥辛裡,即使我們七十七軍從四個方向幾乎同時展開包圍的時候,我們圍殲砥辛裡的作戰意圖非常明顯,美軍不可能意識不到,美軍的機械化程度很高,他們要跑的話,我們一時很難完成有效攔截,出人意料的是美軍卻龜縮進砥辛裡,爲什麼?不瞞兩位首長,這幾個小時我腦子裡一直在找答案,直到見到吳軍長,我似乎明白了一些。”
“哈哈哈,我臉上有答案?還是我長得像答案?”吳祥森說完,自己笑了起來,大家也跟着笑了起來。
柳義章也微微一笑,接着說,“吳軍長,還記得您曾經給我講過的四平戰役?”吳祥森一聽到四平,心裡就翻江倒海般的難受,當年他還是四野某縱隊的師長,四野調動了七個師計七萬多人圍攻二萬守敵的四平,打了半個多月愣是沒拿下,最後差點被增援的國民黨九十三軍和新六軍反包圍,成爲四野軍史上最慘烈的戰役。
“對,我是給你講過。”
“各位首長,當年陳明仁就是利用死守四平,針對我軍圍點打援的戰術,利用堅固工事把我軍死死拖住,以實現對我進攻部隊的反包圍。而如今美軍在砥辛裡的排兵佈陣非常詭譎,他們能逃而不逃,卻把自己置於險境,甚至死地,他們想幹啥?難道就如王參謀長戰前所分析的那樣,敵人僅僅就是想和我們決一死戰嗎?”
“對呀,義章,這就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嘛,美軍屢吃敗仗就是被我們打急了,想跟咱們決一死戰。”不知什麼時候,徐衛國從指揮棚回到山洞,他與美軍打交道最多,所以自以爲很瞭解他們。
“義章,那按照你的思路,美軍是把砥辛裡當做誘餌,故意引我們上鉤,戰鬥打響後,他們再來個反包圍,吃掉我們?”吳祥森聽出了柳義章所要表達的意思,也引起了重視。
“吳軍長,我就是有這個顧慮,也可能是杞人憂天,但直覺告訴我,砥辛裡的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否則就憑砥辛裡區區一個團的兵力,敵人怎麼會如此沉得住氣?敵人的飛機也早就該來轟炸了,還能讓我們輕輕鬆鬆地對他們進行包圍,不作任何的掙扎?這也太反常了。”柳義章一口氣說出了心中的疑慮,反而釋然了。
山洞裡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除了柳昚與柳義章,其他人都是身經百戰,此刻他們突然有了一個同樣的感受,感覺到自己輕敵了,就如同柳義章所說的,砥辛裡背後肯定有高人操盤。
李奇微,吳祥森的腦子裡一下子蹦出來這位美國戰將,李奇微走馬上任後,先是戰略性放棄漢城,接着又潮水般收復漢城,一進一出,一張一弛,就讓‘志司’的首長們和我方的高級將領感受到此人打仗很有章法,接着李奇微又指揮了幾次進攻性戰鬥,僅僅用一個月的時間,就扭轉了聯合國軍一潰千里的頹勢,可以說是力挽狂瀾,從軍事的角度講,吳祥森很佩服李奇微的軍事才華和膽識,就連彭老總也對李奇微高看一眼,稱之爲棋逢對手。
“義章所慮不無道理呀,軍長,我們是不是馬上向兵團彙報?”王石光顯然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經柳義章這麼一說,作爲參謀長,他心裡比誰都着急,表面一片寧靜的砥辛裡暗藏殺機,弄不好很容易惹火燒身。
“怎麼彙報?依據呢?僅憑我們的臆想?再說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總攻後看情況再作定奪吧。”吳祥森一錘定音,接着給獨立團下了死命令,“徐衛國,陣勢已經擺開,打已是不可避免,不但要打,你還要給我狠狠地打,通知其它三個參戰團,也要狠狠地打,只要我們短時間內拿下砥辛裡,李奇微就是有千條錦囊妙計也無濟於事,柳義章提醒得很好也很及時,獨立團作爲主攻,一定要率先在砥辛裡撕開一條口子。”
“軍長,我向你立下軍令狀,一定拿下砥辛裡,決不讓四平的悲劇重演!”徐衛國果敢地表態,他作爲團長也參加了四平戰役,對四平戰役的慘敗記憶猶新。他轉身對柳義章一抱拳,誠懇地說道,“義章,謝謝,謝謝你的提醒,本來我是有些輕敵,驕兵必敗嘛,一會兒我就讓你瞧瞧我老虎團的威風!”柳義章雙腿一併向徐衛國敬禮,“徐副指揮,我柳義章已做好參戰準備,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隨時上陣殺敵!”
下午五點整,砥辛裡戰役正式打響,剛開始波瀾不驚,但隨之而來的卻是驚心動魄,在朝鮮戰場書寫了極爲慘烈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