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三人到了洛陽府衙,田勿意幾乎是跳進衙門口的,正直飯點兒,田勿意喊:“老田來了,還不快來歡迎?”
果然話音剛落,幾個捕快都迎了出來,和那寥落淒冷的府衙門口相比,這個時候算是洛陽府衙最熱鬧的時刻了。
幾個捕快看見田勿意,紛紛圍了上去:“來了也不提前通知我們?我們好給你準備酒菜啊?”
田勿意望望桌子上的飯菜:“這不正好嘛?再加幾杯水酒就行。”
田勿意剛說完,幾個捕快臉上便顯出爲難的表情:“府衙裡已經很久沒喝酒了。”
“爲什麼?我可是答應了他們要好酒好菜招呼他們的,這不是駁我的面子嘛?你們以前可都是嗜酒如命啊,是不是聽見我來了,把酒菜都藏了起來?”田勿意輕輕的捶了一下一個較胖的捕快,自己毫不客氣就上了飯桌,可是看到飯菜的時候他傻了眼,這哪裡有酒有肉啊?只有一些野餐和地瓜,田勿意回頭望着他們問:“怎麼回事?你們就吃這些?”
一個較高的捕快道:“沒辦法,這年頭糧食緊缺,我們已經吃了幾個月的地瓜了,過段時間連這個都沒有了。”
“朝廷不是送來錢糧了麼?”方文宣問道。
“這位是?”幾個捕快聽到朝廷這兩個字不免警惕了起來。
田勿意一手摟住方文宣,另一隻手摟住藍寄柔道:“這兩位都是我的好兄弟。”
藍寄柔莫名其妙被田勿意揩了油,她笑着用手暗地裡狠狠的掐了一下田勿意的大腿,田勿意也只能忍着。
“朝廷撥下來的錢款都被李大人虧空了。”較胖的捕快道。
高個子的捕快用刀柄頂了頂胖捕快,道:“別亂說話,小心惹事。”
胖捕快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洛陽府的人那個不知道?何況這兩位兄弟都是老田的好朋友,怕什麼。”胖捕快看起來倒也直爽。
田勿意道:“對了,我給你們介紹,他叫方文宣,這位瘦不拉幾的叫田阿貴。”藍寄柔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冠上了姓,而且還是跟田勿意姓,可是藍寄柔卻什麼也不能說,還得笑着答應。
“啊,這位可是老田的本家啊。”胖捕快問道。
“是啊,算起來,她還得叫我三叔公,沒辦法我輩兒大。”田勿意一臉得意對着藍寄柔問:“是吧?”
“三叔公?!”藍寄柔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三個字來的。
“所以,你可得照顧好他們。”田勿意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方文宣有些尷尬,這明擺着兩人都被田勿意佔了便宜,藍寄柔是自己的夫人,藍寄柔叫田勿意三叔公,那麼自己也得跟着叫,不過還好,藍寄柔目前是獨立的。
“我的兄弟餓了,先讓他們吃飯吧。”田勿意道。
“老田,我們怠慢了,來來,快請上座。”雖然只是一個小方桌,但是幾個捕快對田勿意帶來的人還是很恭敬的,可見田勿意在他們心裡是老大哥的形象。
藍寄柔確實感到自己的肚子餓了,可是地瓜這東西藍寄柔從小就不愛吃,藍寄柔一臉難色坐上桌去,田勿意卻吃的香噴噴,方文宣也不顧的大少爺的面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方文宣見藍寄柔只是坐着,方文宣道:“怎麼不吃?不是餓了麼?”
藍寄柔搖搖頭:“這個......我......不愛吃。”
藍寄柔剛說完引得田勿意哈哈大笑:“現在的問題不是你愛不愛吃,而是它給不給你吃,難不成你想在這裡餓死?”
藍寄柔緊咬牙關,她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吃下地瓜,說起藍寄柔爲何不愛吃地瓜還得追溯到藍寄柔小的時候......那年她才四歲,跟表哥一起捉迷藏,自己躲在櫃子裡。突然,她聽到吱吱的聲音,正是一隻老鼠從她手邊經過,在黑暗的櫥櫃裡她第一次碰到了毛茸茸的老鼠,那老鼠還真是不客氣狠狠的咬了她一口,藍寄柔疼得哇哇大哭着跑出來,正巧姥姥煮熟了幾隻地瓜。這可好,被小傢伙一碰地瓜滾得遍地都是,地瓜上面的小尾巴就在藍寄柔面前那麼晃着,藍寄柔見了地瓜以爲就是剛纔的老鼠,哭的那叫一個敞亮,後來藍媽媽的再怎麼勸導藍寄柔告訴她她小時候見到的不是老鼠,藍寄柔竟再也不相信了,在她的大腦裡,老鼠和地瓜是一樣的......
所以藍寄柔見到了地瓜,難免勾起了小時候的痛楚,現在還覺得手背隱隱作痛,在場的幾人自然不知道藍寄柔的病根兒,只覺得她太矯情。
方文宣想到昨天藍寄柔與自己分着吃兔腿的畫面,他勸道:“不吃哪有力氣,就算不喜歡吃也要吃啊,來,給你這個。”
方文宣正巧拿了一隻帶着長尾巴的地瓜遞了過去,藍寄柔嚇得躲了三尺遠:“老鼠,老鼠!”
田勿意這才明白原來藍寄柔是地瓜老鼠不分的傢伙,田勿意嘲笑道:“您老人家沒見過老鼠吧?老鼠長得比這漂亮。”說着田勿意用手中的一根筷子插向了一直正尋找食物的瘦弱老鼠,這下藍寄柔可真是瘋了,她看見那隻老鼠用圓溜溜的眼睛在死前還注視着她,好似是在埋怨自己,藍寄柔尖叫着跑了出去......
田勿意在屋裡還是哈哈大笑,方文宣看不下去,一拍桌子:“笑夠了沒有。”
衆人啞然......
藍寄柔躲在門口哭,方文宣走過去安慰,藍寄柔哭訴道:“他怎麼能這樣呢,明明知道我怕老鼠,還嚇唬我!”
方文宣問:“你怕老鼠麼?”
藍寄柔道:“我不是怕,我是不想殺生,那老鼠多可憐啊。”藍寄柔絕不肯承認自己怕老鼠。
方文宣突然愣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呆滯,藍寄柔在他眼前晃了晃問:“怎麼了?”
“這句話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說過。”被方文宣一提醒,藍寄柔突然想起來,自己跟方文宣關在止憂房的時候,藍寄柔也是這樣回答他的。
藍寄柔激動問:“你想起了什麼,是麼?”
方文宣皺着眉頭搖搖頭說:“只是覺得好像在那裡聽過。”
不管怎樣,藍寄柔總覺得是一個好消息。
“你們在聊什麼呢?”田勿意吃完走到衙門口伸了伸懶腰,又摸了摸肚子道:“飽了。”
藍寄柔只是裝看不見他,田勿意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隻燒餅來,遞給藍寄柔道:“吃了吧。”
藍寄柔看見燒餅便搶了過去,兩三口就吃完了,而且她覺得那是自己吃過最好吃的燒餅。
田勿意見藍寄柔如此如狼似虎的吞嚥,挑了挑眉毛道:“你這傢伙還真難伺候。”
藍寄柔吃的太着急突然被噎住了,方文宣趕忙去取水來餵給藍寄柔,藍寄柔被噎得滿眼淚花,田勿意依然笑道:“真是個活寶。”
藍寄柔在心裡覺得田勿意絕對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很喜歡打別人一巴掌然後再給別人一個棗吃,或者按方文宣的話來說就是:“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到了晚上,衙門突然多了三個人,這讓洛陽府衙的捕快還不知道怎麼安置三人,田勿意好對付,屋頂、房樑他都可以睡。
只是這衙門的規矩,有多少人給多少牀,其他的地方都作爲庫房,所以藍寄柔和方文宣兩人只能睡在庫房,而且府衙上下也只多出一條被子,藍寄柔和方文宣也只能緊着一條被子蓋。
兩人捲縮在箱子旁,方文宣正閉目養神,藍寄柔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方文宣睜開眼睛問:“何意?”
藍寄柔道:“這裡民不聊生,連府衙的人對李修林都恨之入骨,你想過我們今後要怎麼查麼?”
方文宣嘆道:“李修林確實沒人敢動他,開始我還很怕他,可是自從我來了河南之後我就不怕了。”
“爲什麼?”藍寄柔似乎能感覺到方文宣來了洛陽之後的一些改變,至少方文宣對自己不會不管不問了。
方文宣道:“其實田捕快說的對,只要不怕死,沒有人可以難倒你,尤其當我看見這麼多災民的時候,我覺得我作爲巡查御史更不能害怕,我一定要蒐集到李修林貪贓枉法的證據。”方文宣堅定的眼神,讓藍寄柔對他油然而生一種依戀。
“吱吱~吱吱~”一隻老鼠叫聲無情的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藍寄柔頓時覺得身體發毛,她緊緊得摟住方文宣的脖子大叫着。
方文宣也愣住了,但是並沒有推開藍寄柔,好半晌,藍寄柔才眯起一隻眼來看看周圍,那隻老鼠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藍寄柔慌忙離開了方文宣的胸懷,方文宣和藍寄柔只是一臉的尷尬。
方文宣和藍寄柔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是誰——那人正揭開一片瓦向下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而他,就是田勿意,剛纔老鼠的聲音也是田勿意製造的,看見藍寄柔和方文宣抱在一起的時候,田勿意臉上又劃過那耐人尋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