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死在了一個貪字上。”
吳老頭吐了一口煙氣出來，與此同時，他頭上的皺紋則是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些，就像是連接山脈間的一條條溝壑一樣。
張大有自然是從吳老頭的神情中看出來，他有些不想憶起那段時光。想想那時候吳老頭也正值青春年華，風華正茂，又有哪個少女不壞春，哪個少年不多情呢？
思緒至此，張大有懂了，吳老頭一定是對那女子有着好感。
只不過，現在要救金九，張大有必須要知道那改命筆的情報，越詳細越好。
於是，張大有討好的倒了杯新春的龍井遞給吳老頭。
吳老頭的眉毛都擠在了一起，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他有哪裡看不出張大有的小心思呢。
“罷了罷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吳老頭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吳老頭當年確實對那個姑娘有着一份好感，不過時間卻是可以抹平一切傷痕的一方良藥。
“一個字貪，兩個字貪婪，三個字不知足，四個字貪得無厭。”
聽上去吳老頭像是在說繞口令，但是實際上吳老頭卻用這一段話道出了關鍵。
張大有識趣，沒有打斷吳老頭繼續說下去。
又是長嘆了一口氣，吳老頭神情舒緩，沒有了剛纔的惆悵，看他的模樣，只是單純的想講一個故事罷了。
“那女子費盡心思從靈船上偷走改命筆，最初她只是想抹除自己身上的頑疾而已，她想着借用改命筆治好自己身上的病症就還回來，只是沒想到這改命筆竟是在她的心中種下了一顆魔種，而人內心中的貪婪和慾望就成了澆灌魔種的肥料。”
“那一天，女子治好了自己的病症，準備把改命筆還回來。結果就在她走過一截獨木橋的時候，她不經意的低頭一看，看到了河面上自己的倒影。她便生出了“要是自己能變得再漂亮一點就好了的念頭”，於是，她便又拿出了改命筆，隨手在那塊玉牌上改了自己的容貌。”
“換了容貌之後，女子便又覺得自己所住的地方又舊又破，她要錢，她要享受榮華富貴……就這樣，這女子迷失在了慾望之中，她慾求不滿，最終因爲德不配位，命盤崩裂而死，自此改命筆就下落不明，徹底失去了音訊。”
聽聞這一番言語之後，張大有心中一驚，臉色微變。他想到了山河圖，那山河圖中有着一個邪惡的器靈，不斷蠱惑人心。
而這改命筆卻是在人的心中種下心魔，不斷侵蝕人的意志，放大人的慾望和貪婪。
吳老頭朝着船艙裡忘了一眼。
“沒想到這次改命筆現世，竟是先害了金九。”吳老頭搖頭嘆息。
張大有也很快想明白了，怪不得那蔡雲娘完成任務之後沒有去和謝狗兒匯合，她在用過改命筆之後，應該也被種下了一顆魔種。
所以張大有他們在觀星樓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蔡雲娘。
接下來的幾天，那蔡雲娘就像是在杭州城徹底消失了一樣，銷聲匿跡，沒了消息。
張大有這邊是一籌莫展。
兩日之後的正午，杭州城運河碼頭。
謝狗兒率領着自己的手下，在碼頭上恭恭敬敬的準備迎接着一位即將到來的大人物。
原本有些擁堵的漕運饅頭，此時此刻竟是硬生生的被清理出來了一條水路。那些貨船隻得在旁邊停靠。
儘管那些貨船和幫工儘管有諸多的不滿，可是在見到謝狗兒他們手上的槍支之後，不滿的聲音慢慢沉了下去，就像是一顆被踢進河面的石子，朝着河底下沉了下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終於，極遠之處，幾艘氣勢磅礴的大船從遠處朝着碼頭緩緩停靠了過來。
待船挺穩之後，一個穿着軍裝的中年男人拄着柺杖，從船上走了出來。
見到此人，謝狗兒趕緊跑了過去，攙扶住了這個男人。
“大帥，你身體纔剛剛恢復，都怪屬下辦事不利，驚動了大帥親自前來，我真是該死。”謝狗兒低着頭。
眼前這個男人竟然就是盤踞天津衛十數載的軍閥孫成虎。
這孫成虎在牀上躺了幾年，還是之前蔡雲娘動用了改命筆，把他和金九的命交換之後他才醒了過來。
孫成虎對金九恨之入骨，他想要親手砍下金九的人頭替自己兒子報仇。於是他在醒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就乘船南下。
“義父，蔡雲娘背叛我們了，她帶着改命筆逃走了。”
孫成虎腳下一停，他眼角下沉，瞥了謝狗兒一眼，同時冷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謝狗兒忙跪在了地上，他伸出手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上。
瞬間，一個紅通通的手印留在了他的臉上。
謝狗兒偷偷擡頭看了孫成虎一眼，冷汗順着他的額頭流下。
孫成虎沒有說話。
謝狗兒哪裡敢停。
一下，兩下，三下……
謝狗兒的嘴角慢慢溢出了血絲，接着他吐出了口中的血水，其中還夾雜着兩顆牙齒。
“行了，我又沒怪你。以蔡雲孃的本事，她要想走，憑你是攔不住的。”孫成虎淡淡的說道，不過從他微微豎起的眉毛和用力握緊柺杖的手可以看出，他很生氣。
接着，一個長相俊美，穿着整齊的男人從孫成虎的身後走了過來，他一臉嘲弄的看着猶如喪家之犬的謝狗兒。
俊俏男人代替了謝狗兒剛剛的位置，攙扶着孫成虎從謝狗兒面前走過。
在經過謝狗兒面前的時候，這俊俏男人眼眸中帶着一絲嘲弄和鄙夷，同時他穿着厚重牛皮鞋的腳竟然正好落在了謝狗兒的手掌上，他用力碾了碾。
“大帥小心點，我剛纔好像踩到了狗屎。”
謝狗兒低下頭，此時他的手掌已經血肉模糊，不過這手掌再痛也敵不過他內心的屈辱。
儘管內心怒火中燒，可是謝狗兒也沒有輕舉妄動，他撿起了地上的帽子，朝着孫成虎追了上去。
待謝狗兒他們離開之後，運河碼頭又恢復了往日的忙碌。
只是杭州城原本蔚藍的天空，此時卻被一團烏雲遮蔽，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