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太監做夫妻,還要羨煞旁人,汝月淺淺勾脣而笑,這是房公公在癡人說夢,而她只能全程相陪,許笑不許哭。
房公公與她離得近,盯着汝月細緻裝扮過的臉孔,恨不得將她臉上那抹笑顏抓下來,印在紙上,日日夜夜拿出來。
,汝月沒有再多遲疑,應得太爽利,她怕房公公生疑,應得太緩慢,她又怕房公公動氣,好聲好氣地說道:“房公公的心意,我也是明白的,這些年來,左右也算是認識一場了。”
“那你是答應了?”房公公聽她終於鬆了口,聲音都興奮地要發抖了,“你答應我方纔所說的話了?”
“先放人,我答應你。”汝月閉了閉眼說道。
房公公還沒被哄得暈了頭:“放了人,你到時候又給我反悔,我也不能將你如何,只是這一次,你是自己心甘情願的答應,我既然有手段放了她出去,自然也有手段再把她抓回來,行,就依照你的意思,先放人,再辦我們的事情。”
汝月沒想到會這般順利,將心口的那份訝異壓了下去:“那我幾時能夠看到芳華?”
“她誤闖昔時宮一事,從頭到尾都並非是我安排,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所以她在昔時宮裡看到些不該看到的事情,也容不得她繼續留在宮裡,我可以安排你見她一面,隨即就立時送她出去,你要相信,如果她當着你的面說了不該聽的話,等於是將你牽扯進去,以後纔有大麻煩。”房公公笑得眉開眼笑的,說話的口氣溫和得不行,簡直已經是把汝月當成是自家人了,“你只求她一個平安無事,其他的也是愛莫能助了。”
“你倒是比我想得還周到。”汝月當然知道芳華是自己不小心誤闖了昔時宮,只是不明白爲何刑事房的人會這樣快知曉,當場捉了人,又層層關押,推波助瀾,才讓她走到今日這一步,“那我就先回去等消息了,等你的好消息。”
房公公親自送她道門口,臨了忍不住將她的手抓在掌心,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只要應了我這次,以後你的好日子還長久着。”
汝月沒有將手抽離出來,當忍則忍,她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沒有打算回頭。
房公公果然沒有食言,不過等了一天,已經差人前來傳話,讓她去北宮門一次,汝月將整理好的一包東西帶着,走到門邊時,房公公並未在當場,芳華換了件尋常人家的衣裳,臉色不太好,倒是沒有看出有明顯的傷痕,汝月心裡一熱,幾步上前,想要開口,卻被人給攔住了:“房公公有所交代,你們見一面告個別就好,免得另行生事。”
汝月見來的是小順子的表叔,明白是房公公特意爲之,也算是很替她考慮了,將手中的東西往前遞一遞:“這是我準備下的一些衣物和銀錢,讓她帶在身邊。”
“房公公已經安排下了,會得讓她衣食無憂。”表叔冷着一張臉一板一眼地說道。
“你可以先翻一翻,不過是我同她師徒一場的情分,算是送她一程。”汝月堅持着不肯將東西收回去。
表叔無奈地接過來,正兒八經地打開,將衣服都翻過,裡面統共是十兩的碎銀和兩根簪子,纔算是放了行,隨意地裹一裹,塞到芳華的懷裡,芳華張了嘴要喊人,被他一聲咳嗽給阻止掉:“她做一場你的師傅,已經盡了所有,你別再給她添亂了。”
芳華趕緊將嘴巴閉緊,牢牢抱着汝月送來的包裹,眼中淚光瑩瑩,忽然掙脫開身邊人的制約,衝着汝月重重地跪了下去,汝月想要說受不起,表叔卻向旁邊讓開,顯然是要讓她受了芳華的這個響頭,芳華重重磕了三下,忍住眼中熱淚,頭也不回地向着宮門外走去,表叔向着守門的侍衛揮了揮手中的腰牌,跟在其後。
只剩下汝月呆呆的站在原地,這一別,此生或許都再見不到面,她覺得五臟六腑都跟着絞痛起來,忽而將雙手圈到嘴角兩邊,大聲喊道:“芳華,以後要照顧好自己,你要好好活下去。”
芳華腳下一停,顯然是聽見了,雙肩跟着抽動幾下,應該是哭起來,表叔低聲說了幾句話,芳華才又跟着他漸漸地走遠了。
汝月站在宮門邊,一直站到天色都暗下來,雙腳都好似灌了鉛一般,挪移不動,她看着芳華進宮,領到太興臀,她又看着芳華出宮,頭也沒有回過,爲什麼每次都是她在送別旁人,眼睜睜的,卻又無法挽回。
接下來的事情,仍然需要她自己去面對,勉強拖動一雙腳,慢慢走回到住所,房公公好整以暇地坐在前屋中,很有閒情地沏了茶,優哉遊哉地喝着,見她進屋,眉毛揚着笑道:“將人送走了?”
“是,多謝你的安排。”汝月低聲答道,這會兒要她打足了精神,笑着相陪,她做不到,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的一顆心,被割傷出一道大傷口,鮮血淋漓的。
“都是自家人了,你還同我這般客氣。”房公公心知她的傷心,給她也沏了茶,讓她坐到自己正對面,“這是我帶來的雨前猴魁,你嚐嚐鮮。”
汝月強迫自己擠出一個不好看的笑容來:“這會兒,讓我喝仙露,我也喝不出個好歹來了。”房公公倒是不動氣,將茶盞送到汝月手邊:“說實話,我不喜你的那個徒弟。”
汝月不明白,芳華都被驅逐出宮了,房公公何苦還來背後說人歹話,又不好攔着房公公不說話,這會兒,他是債主,而她是個要用自己來還債的可憐人。
“你在宮裡也有幾年光景,雖說沒有做到掌事姑姑,不過畢竟是在太后身邊服侍的人,這個芳華最是能生事的,你難道不覺着?我看就從她來了太興臀,你就沒安安生生地過上日子,隔三差五的給你來個不大不小的動靜,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裡入了你的眼,你這樣子維護她的周全。”房公公慢條斯理地將一盞茶都喝了,“我要說這些,你沒準是不愛聽的,要是你能認真想想我說的,應該知道我沒有要害你的心思。”
“她不過是比尋常人長得好些,就被說成是生事的禍根了。”汝月掙扎着反駁了一句,到後來,連最後的容貌都毀了大半,成天困在屋子裡,還時不時要被人尋上門來滋事,芳華在她的身邊過得也不順暢,她這個做師傅的無能。
“你就是一根筋死心眼,偏要定了性,她是好人,我便是歹角色。”房公公沒好氣地啐了一口,汝月的那點心思,他看三分顏色就明白了多半,“你也不想想,你爲了她出過幾次頭,能給的都給了吧。”
“當年,伶昭姑姑也這般對我,在我身上,她又能要回多少回報?”汝月覺着和房公公始終像是雞同鴨講,並非對一個人好,就要那個人同等同樣地再回報過來的,有時候,對一個人好,只是那麼單純地想照顧對方,體諒對方,這些都是伶昭姑姑教會她的。
“伶昭也是個傻的,這般能幹的人,落得什麼田地,做鬼都比她強些。”房公公沒有把住嘴,直接脫口而出道。
汝月分了心思,心裡亂糟糟的,一時沒有察覺出房公公話裡的意思:“莫要說我師傅的壞話,你說我什麼都好,不要說我師傅。”
“好,你師傅確是個好的,我不說便是。”房公公暗暗鬆了口氣,想着要將話題帶的遠些,別讓汝月品味回來,又抓着問個不休,“你答應過,等送走了芳華就來辦你我之事,你給我個日子,我好操辦。”
果然,汝月頭皮一緊,眉眼又低落下來:“房公公也是宮中數得上號的人物,怎麼辦都不能太倉促草率的,不如等下個月十五,你覺得可好?”
“我們這樣的,又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無須下聘看吉日,擇日不如撞日,如何就被拖到下個月去了,這才初十的光景,幾十天裡,我是擔心夜長夢多。”房公公一語道破了汝月的心思,“等到下個月十五,算算日子,太后差不多該回宮了,莫不是你已經起了反悔之心,想等太后回來替你做主,再回絕了我,這樣子芳華也救了,你也不用委屈自己了,一箭雙鵰,打得好一把如意算盤。”
“你當着面口口聲聲說是自家人,還沒背轉身,已經料定我是在算計中了,你幾年都等得,便是這幾十天就等不得了嗎?”汝月見房公公將自己的盤算揭穿,索性拉開了說個大聲明白,“你這樣不信我,不如這會兒就把我綁了去,同你成事,哪裡還需要管我是不是真的心甘情願,反正你在宮裡有的是手段,有的是門路。”
房公公見汝月真的動氣板了臉,又想念她伏小做溫柔狀的樣子,想一想也對,幾年都等了,四十天又怎麼等不得,等到太后回宮,料定她也不敢拿芳華的後半輩子安危做賭注,當下就隨口由得她去:“你生什麼氣,既然你說下個月十五好日子,那就下個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