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筠對我是完全沒有防備的,但她沒想到我還是算計了她。或者說,我與太后一樣,皆是拿她來鋪陳一個局,藉着這個局來籠入真正一心想要籠入的人……
“味道果然不輸品相,是十分受用的。”挽筠嚥下了這口點心,對我一笑,又頷首道,“我便收下,帶着在路上吃……”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她整個人身子微微一晃盪,即而眉心顰蹙、下意識擡手撫上太陽穴,後便趴在桌子上闔了雙眸、似乎昏然睡去。
這在我的意料之內,見她睡過去,提着的心愈發往上提起來!我傾身前探、對她頷首微微:“沈小姐……挽筠?”徐徐然喚的清淺。
但她沒有應答。
我這才鬆了口氣,確定她已經昏厥了去。
這送給她的點心是我吩咐人在錦鑾宮小廚房裡秘製的,內陷兒摻入了迷藥。這迷藥不會傷身,卻會叫她暫時昏睡過去。
“娘娘,沈小姐許是太累了。”冉幸側眸顧我,低低道了句。
我與她相視一眼,對她點點頭。
冉幸便會意。
我把身子起來,權且向外走去。在掀起簾子之後對那立在進深裡的宮娥柔聲一語:“挽筠想起些瑣碎事還沒有做,她此刻不願被人打擾,你們便不要進去了。”頷首緩言,“只管在外頭伺候着,有需要會喚你們。便是在外邊兒也要注意着放輕些聲息。”又補充了句。
這宮人不疑有他,對我點點頭,唱了一聲喏。
我出了這偏殿卻並不真正離開,停步就候在柳樹蔭下邊兒。冉幸留在了偏殿那裡等待着接應,我只消在這時候等着那個時機的到來、以及她給我的示意。
推察時間,心覺這一出大戲真正的主角,閔美人,她應該就快來了吧……
懸着的那顆心不能真正穩妥的放下來,萬望這中途不要再出了什麼差池,希望她會按照昨個所說的,過來送沈挽筠這一遭。
正這麼想着,這目光忽而一亮!果然看到那假山石盆景之後顯出了閔美人那道纖影!
我這心跳便又猝地快了一拍,目光毫不兜轉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越看越覺的這也真是天助我也!這位閔美人她心裡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是自己一個人過來,而沒有帶着伺候的宮人。這樣最好,若是她帶了貼身宮人,倒叫我還得煞費一番苦心的思量着如何支開那宮人!
就這樣眼見着她一步步的上了玉階、往偏殿的方向走。我把身子定住,心緒收束、情念沉澱。
晨曦裡的天風撲面而來,髮絲被撩撥起來,瑣碎的幾縷流蘇開始一下下的撲打着面靨,作弄的面上起了微微的癢。
我擡手把這髮絲理了一下在耳後。興許是思量太多的緣故,我此刻這頭腦漸漸又成了一片放空的空白了!整個人都很安靜,由身到心盡皆肅穆。
就這麼又過了須臾,忽見偏門處冉幸那一道纖纖的身影現了出來。
我懸着的心又往下放了一放,冉幸頷首,足步鎮定的一下下嫋嫋下了長階。
我知道自己交給她的任務她已經完成了,此刻爲避嫌,我不動聲色的轉身順着柳蔭往永泰宮外邊兒走。她知道我會在哪裡等着她,這是一早便做好的交接,委實不消費心。
方纔我先把挽筠迷暈,即而又把冉幸留在挽筠那裡,是要她尋到這一早就說好了一同行謀的“自己人”。諸多細節再交代一遍後,便要看這位“自己人”的了!待這張彩兒一步入,她便會把張彩兒敲暈!
這永泰裡一直都有我們的人,是冉幸告訴我的。但若不留下冉幸親眼看着她行事,我們也不能真正的放下心去。
至於從旁一些細節,當我昨個把這構思告訴冉幸後便與她有了精準謀劃。冉幸說永泰裡那人會幫助我們打理好細節的地方,保證自閔美人進去之後這整個過程不會有旁的人看到。
而過會子我要做的,便是重新攜着冉幸步入內裡……
冉幸按着約定的地方尋到了我,我們又略略的等了須臾,之後才重又折了步子回去。
至偏殿時,見外邊兒並沒有宮人侍立。我料想是已被支開,便邁步繼續往裡邊兒行。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宮人,只在快到挽筠房門口時碰到了端着紅棗茶的宮人。
她見了我便斂襟行禮。我點點頭:“這是去爲沈小姐上茶?”
“是。”她斂眸頷首,“小姐一早便吩咐的,這個時辰該送去了。”
我瞭然在心,又覺的這個人此刻的出現當真很合時宜!如此甚好,剛好我需要她來當一個人證!
掀開簾子步入,目光一動,那宮娥頓就一個大驚!
映入眼簾的是身子雙雙癱在地上的沈挽筠、與閔美人張彩兒……這兩個人身邊還立着一個小宮人,這宮娥雙眸睜大、面色慘淡,似乎是受到了極大極大的驚嚇。
這一切雖然我並不曾出乎意料,但配合着時宜渲染,我也驚叫了一聲!心裡料定了一旁那小宮娥就是冉幸所說的“自己人”,所以我並不着急跟她說話,只轉身忙對外邊兒大聲吩咐,“來人,快來人!”
這宮娥也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奔身上去攙扶挽筠與張彩兒。
宮人雖然已經被支開了,但這一嗓子尖利的波及過去,還是很快就有宮人忙不迭的跑進來。
“榮妃娘娘,出了什麼事情?”爲首的女官匆忙對我斂襟。
“本宮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你且自己看!”我把身子讓一讓。
這女官定睛,並着她身後匆促趕來的若干宮人,適才瞧見了倒在地上的挽筠和張彩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我見人來的也差不多了,重又正了面目向前行幾步,對那呆呆立着、似乎仍對某件事情心有餘悸的小宮娥喝斥道。
這宮娥得了我的喝斥,似是一下子醒了神志,忙把
身子甫一下跪落:“榮妃娘娘,請一定要爲沈小姐做主,嚴懲惡人、以正風氣!”她叩首時利利一喚。
她這演戲的功夫,委實也很到位。我順着她的話茬挑一挑眉:“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好生的說來!”於此又一頷首,微眯軟眸,“本宮,自然會爲你們做主!”
“謝娘娘恩典!”這宮人又對我道了聲謝恩,揚面時眸色一沉,“閔美人她膽大包天,居然膽敢行刺沈小姐!”利利凜凜,篤定俅勁,不容置疑。
一句出口,殿內氣氛驟便一寒!
“哦?”我面上佯作了一副失驚的模樣,旋又一斂眉目,“你且說下去!”
“是。”她頷首應聲,胸腔已經很是起伏了,就此似乎竭力的平定了一下,旋即開口又認真道,“方纔奴婢聞了小姐的喚,才欲進去,卻見閔美人這個時候過來了。”她緩一口氣又道,“閔美人卻按住了我不叫進去,她徑自擡步往裡邊兒走。”
“閔美人是一個人過來的麼?”我想到方纔瞧見的張彩兒,刻意拿這個做文章、說事情。她一個人過來,我說她是因要行事故而孑然一身以圖方便,她又能有什麼話好說?
“是一個人。”這宮娥又道。這長睫微微瀲灩,“奴婢覺的不很合適,但因礙於身份,也不敢拂逆了閔美人的意。於是就只得在當地裡立着,且任她一人進去了。”
我點點頭,又微微搖首:“那閔美人做甚要你立在外邊兒?”聲音依舊肅穆。
“這便是最最可氣的地方了!”這宮娥一聞了這茬,似乎是勾動起了心頭那一簇火,一下就爆發了起來。
“此話怎講?”我趁熱打鐵。
這宮人雙目裡噴出了烈烈的火,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奴婢正這麼立着身子也不敢動,但又覺的小姐既然喚了奴婢、而奴婢不進去也是於理不合,便也不曾離開,只這麼把身子定定的在原地立着。就在這時……”她拖了個長音,甫地又頷首,似乎內心泛起了躊躇和輾轉。
我佯作體恤她的模樣,向她又行半步,俯身擡手、虛扶她一把:“你不必害怕,是什麼就說什麼!”聲音比方纔驟利許多,聲色中流露的威嚴愈發彌深。
這宮人並未起身,但她驀又揚首,神情聲色憤懣不堪:“這時奴婢卻聽到這屋內起了一陣爭執之聲,猛地進去一看……竟是閔美人推了沈小姐一把,沈小姐的頭一下子撞上了牆壁、跟着整個人就暈厥了過去!”
這話一出口,衆人陡地又一驚蟄!周遭空氣壓抑欲死,窘迫的似乎要使人沉溺!
她話音未斷:“奴婢本不曾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但這時閔美人一見奴婢進去,居然撲過去掐住沈小姐的脖頸……奴婢的心跳陡就緊密起來!眼疾手快的取了一側櫥窗裡的花瓶,對着閔美人的頭猛擊了下去!這才擊暈了閔美人……方纔那一幕,可嚇死了奴婢!”言至此處時,她已經起了昭著的哽咽,身子一癱、往下匍匐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