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黑衣大漢死的死,逃得逃。雖是在死屍身上找到南司琰的玉牌,南司玥卻總覺不妥。一如南司琰這般機警之人,怎會輕易將自己的信物暴露在他人面前?他是故意,還是被別人陷害?答案說不清楚,亦無從知曉。雖有玉牌爲證,但只要南司琰一口否認,此事便再無他法了。又因了南司璃胡鬧在先,南司玥也只得在父皇面前搪塞一番,順帶着連那些個黑衣刺客的事也一併抹掉了。
此事過後一連數日風平浪靜。連慧貴人也未見得有大的動作。饒是如此,南司玥卻是明白這其間的暗波洶涌,仍然不敢放鬆警惕。此刻彈琴,也是緊眠了雙脣,眉頭深鎖。
悠揚的樂符自南司玥手指的縫隙裡飛出,看似輕盈,卻透着淡淡的焦急與不安。
南司璃坐在他身後的低矮梧桐枝上,背倚着粗壯的主幹,雙手抱緊了輪迴,道:“那慧貴人,究竟是何方人物?我查過了,她父親在前幾年還不過是個江邊打漁的,家裡亦無親朋好友與京中大臣有過瓜葛。她本人也是因了偶然的機緣,才被父皇看中的。按理,她絕對不會與母后有任何糾結,可是爲何,她要在相國寺對你痛下殺手?是與血玉鐲有關,還是無關?還有,大典那日的黑衣人,雖說被琰派來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慧貴人的嫌疑。依我之見,所有疑問的關鍵便是這個慧貴人。要找出真相,只有從她口中套話了。”
南司玥道:“卻不是你想的這般容易。她畢竟是父皇的妃子。”而手上動作卻不停止,依舊五指急轉,一曲《廣陵止息》破塵而出。
南司璃低頭俯視着他,心中也頗爲贊同他所言,一時無法,索性不再多話,靜靜聽琴。
南司玥水瀉一般的長在今日的最後一抹陽光下隱隱泛光。自南司璃的角度,剛好可以瞥見那長下的白晳後頸。一白一黑形成鮮明的對比,又異樣地呈現出和諧的寧靜之美。南司璃不由自主嚥了口唾沫,道:“玥,你真美。”
聞言,南司玥驀地眼神森冷,手臂一揮,一道強光自指尖流出。南司璃還未來得及討饒,樹幹便被切斷,於是整個人“咕咚”一聲摔到地上。南司玥毫不憐惜,冷哼一聲繼續彈琴。
南司璃卻不依不饒起來,躺在地上大聲嚷嚷:“玥,你好狠的心啊。我的腰……腰好像斷了……啊,不行,痛死了!”
南司玥起先不當一回事,只道他喊累了便自己停了。哪知這小子居然不知疲倦,愈地嚎得慘烈了。實在無法,又怕他真的受傷,南司玥起身將他扶起。手剛一觸及南司璃的肩,南司璃便詭笑一聲,拉過皇兄衣襟強行在那柔潤的雙脣上印上一吻,爾後心滿意足,得意忘形地做着鬼臉。
南司玥面上一紅,伸手就要打。然而手舉在空中,卻是驀地停住了。目光望進南司璃深邃的眸子裡,一點點剝去那嬉皮笑臉的外表,看進更深處的靈魂。那除去頑劣的精血裡,流淌過母后的影子,淑妃娘娘的影子,還有……那個人。
哼!
南司玥眼眸一轉。他怎麼忘了,母后的死,那個人纔是關鍵!
想明白這一點後,南司玥勾勾脣角,展現出一股陰冷又邪魅的笑容。南司璃看在眼裡,頓覺背脊一寒,忙拉住他手,詢問道:“玥,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還是……”還是想出了什麼陰謀詭計來懲治自己。
南司玥不等他說完,徑自推開他,起身往軒陽宮外走去。南司璃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頭腦,慌忙叫喚着追了出去。
夜色漸沉,弦月爬上高枝,夜鶯開始啼叫,各宮各殿更是掌上華燈,明亮的燈光灑在路上,令道路似乎寬敞了不少。
南司玥行色匆匆,先去了御花園,又到養心殿,最後七拐八拐,到達梨莓殿。南司璃遠遠地落在後頭,百思不得其解,爲何他的皇兄像長了翅膀一般走得比風還快?
梨莓殿恰好是慧貴人居所。
此時夜露深重,四下寂靜。陳德福帶領幾個小太監守在殿外,實在抵擋不住襲來的睏意,個個面露倦意。更有勝者,垂而立,卻是早已睡着了。
南司玥一陣風似的從陳德福身旁經過。陳德福只覺渾身一寒,從夢中驚醒,見南司玥急匆匆要往殿內去,忙拉了他道:“殿下,殿下這是要去哪裡?”
“陳公公,”南司玥道,“父皇可是在裡面?”
“回,回殿下,是的。”陳德福機警地眨眨眼,末了又道,“皇上,皇上正在臨幸嬪妃,不便召見。”
南司玥點點頭,卻並不停下,甩開他又要往殿內衝。陳德福苦着臉,又不敢大聲說話,只唯唯喏喏攔在南司玥面前。二人僵持不下,恰好殿內夏頡帝一輕軟語輕嘆:“環兒!”
南司玥一震,忙推開陳德福跨上臺階,將耳附在門上仔細聆聽殿內動靜。然而卻是再也聽不到適才那兩字。一陣嬉笑過後,門內傳來曖昧的呻吟和嗚咽。南司玥不由皺起眉頭。
南司璃匆匆追來,見皇兄正趴在門上,側耳傾聽。他心中好奇,亦是甩開陳德福將耳附上。一聽,便渾身僵硬。
這……這分明是父皇和慧貴人在行魚水之歡。他的皇兄,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嗜好了?南司璃用眼角瞟一眼南司玥,心下又笑。相比起來,他還是覺得皇兄****的聲音更爲動聽,勝於天籟。
一旁陳德福將他二人詭異行爲看在眼底,又不好多加阻止。心中只道,二位皇子也終於長大成*人,到了春情萌動的年紀了,這可真是歲月如梭呀。不由又感嘆一番。
良久,門內呻吟之聲漸漸小去,夏頡帝含糊不清的嘆息再度傳出:“環兒,朕的環兒……”
慧貴人果然就是環兒!南司玥滿意一笑。南司璃卻是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幸而南司玥從旁扶了他一把,這才緩過神來,眨巴着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殿內聲音嘎然而止,只聽夏頡帝一聲怒斥:“大膽!門外何人?”
兄弟二人大駭,忙跪了下去,磕頭道:“父皇,兒臣參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