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婆娑低着頭看着樓月蘭沉睡的容顏, 苦笑道:“月蘭,你到底有什麼樣的好,讓我恨你不愛我, 卻無法不讓自己愛上你?”
交易阿婆陰測測的笑道:“姑娘, 情之一字太過矯情, 無心無淚便好, 何必尋找這些苦難?”
桌子上面的燭火跳了跳, 映襯着阿婆的臉越發看不清輪廓,未婆娑搖了搖頭道:“阿婆,開始吧!”
交易阿婆眼睛轉了轉, 又道:“既然你已經知道剝皮是這麼疼痛的事情,我也不妨告訴你, 這期間我需要把你的雙手雙腳用鐵鏈子綁住, 並且給你嘴裡放了一些東西以免你因爲過分疼痛咬了舌頭, 還有的是你也知道的,這個剝皮的過程中, 你會長出新皮來,但是新皮不會像是老皮一樣了,你大概永遠都不能在臉上塗抹胭脂了,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的, 你能承受嗎?”
未婆娑笑了笑, 白皙的臉上因爲連日來的奔波, 再加上大病初癒已經算得上慘白慘白了, 可是那樣的明媚眼睛裡卻有阿婆看不懂的東西, 最終交易阿婆動了動嘴脣,沒有說話, 只是無聲的點點頭道:“姑娘,你選擇的這一條道路,很難走啊。”
“好不好走,我也要走下去,因爲這一路上有我要守護的人啊。”
“跟我來吧!”交易阿婆端起桌案上的蠟燭緩緩的帶路走到前面,這本該是一個非常小巧的庭院,沒什麼人,沒什麼景色,可是在交易阿婆的帶領下,慢慢的卻有一種視野寬闊的樣子,不過未婆娑應該能認得出來,這裡就應該是一個地下通道,昏暗的通道里面全是昏黃的亮光,卻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光。
正在細細打量周圍的環境,只聽見前面帶路的阿婆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到了。”
未婆娑這才從阿婆錯過身的視線中看到了前方一個像是刑房拷問犯人一樣的東西,未婆娑壓下心裡面的不安,點點頭,就站在了那個位置上,雙臂張開,任由阿婆將自己的手腳和脖子都用鐵鏈子固定住,甚至不知道阿婆塞到最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帶着苦苦的味道和時間久了一種辛辣,隨着口中的分泌唾液,這樣固體累帶着墨綠色的膏藥化作藥水流進了胃裡面,正努力阻止藥水的流進,便聽見一旁的阿婆說道:“嚥下去,這樣你能活命,這期間你疼痛不已,恐怕吃不下什麼東西,這東西正好能讓你活命,如果你覺得噁心的話,吐出來我也不介意。”
未婆娑怔住,最終任由這樣的藥膏化作藥水順着口腔流了下去,交易阿婆看到未婆娑這麼聽話,微微的勾起脣角,但是因爲面上蒙起了一層面紗,到叫人看不真切,沙啞道:“這期間我也會蒙上你的眼睛,因爲如果你留下眼淚的話,會破壞整張皮的質感。”
未婆娑苦笑,“阿婆,我連哭一哭都不能嗎?”
阿婆擡起頭,用那雙看上去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未婆娑那張苦澀的笑容,最終像是哀嘆一下,卻請不可聞,“是的,你選擇的這條道路上,是連哭都不可以的。“交易阿婆拿出了厚厚的白色布條輕輕的將未婆娑的眼睛罩住,在未婆娑的耳際,輕輕說道:”當命運不允許你哭泣的時候,或許你可以選擇笑着,因爲只有這樣,證明你還活着。”
未婆娑不懂這句話的深意,但是因爲口腔裡面的藥物終究被阿婆填滿,發不出一個聲音,只能嗚咽,而雙眼因爲被布條矇住,其他的感官開始逐漸的清晰起來,她甚至能聽到在某一個地方水擊打地面的聲音,還有空氣中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冷氣,讓她打了一個哆嗦,牽動着整個鐵鏈子發出細碎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地下室裡面尤爲的清晰。
未婆娑不知道阿婆還在不在,只是試探性的轉動着腦袋,但是僅僅只是一個轉動,一個帶着腿的蟲子慢慢的爬到了臉上,讓未婆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而疼痛的感覺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順着額頭緩緩的滲透進來,彷彿血液就這樣從額頭上面滑落下去,不過實際上應該是什麼都沒有,除了疼痛感,還有一種難以忍受的是癢,那種癢彷彿是在渾身上下都用輕輕地羽毛有一下沒一下的劃過最敏感的神經,讓整個人的想法,大腦都充斥着這種感覺,而身體因爲這樣的疼痛只能小範圍的掙扎,牽動着鐵鏈的聲音,嘩啦嘩啦作響,苦澀中帶着辛辣一下子被咬緊,卻慢慢的融化順着嗓子劃了進去,那一刻,她好像終於明白了四個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曾經她以爲她懂得了什麼叫做痛不欲生,那是在一個陽春白雪的初春,她未婆娑作爲大燕國唯一的公主的伴讀可以隨着月蘭伴假□□,她自然是開心的,更開心的是,她的周圍有月蘭這樣的朋友在身邊,其實那個時候她還小,還不懂得什麼是愛什麼是友情,只是覺得月蘭對她很重要,可是那一次月蘭受了傷,差點就死了,她心疼到不能自已,她想着原來那就叫做痛不欲生了吧,可是現在她看來,這不叫,那樣的疼痛也許單單只是精神上的,而這一次是身體和精神上同時收到了折磨,月蘭在外面生死未卜,而她只能呆在這樣陰暗的角落裡等待結束。
這樣一次的疼痛,讓她只能關注這樣不間斷的疼,而這樣的疼痛會隨着時間的推移,高度集中地精神變得痛不欲生,也許這纔是自己承受不住的過程吧,還好,只是三天而已。
爲了轉移這樣的注意力,她準備默默的在心裡面數着水滴墜落的次數和間隔時間,良久,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有一瞬間的迷茫,最終只能憑着感覺望着聲音發出的方向。
“婆娑,不要試圖躲避這樣的疼痛,因爲你躲不掉,知道嗎?三天的時間裡,這樣的疼痛會逐漸增加,直到你承受不了,卻也無可奈何,當你出現精神崩潰的時候,那麼這種疼痛會在你的精神上和身體上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而這種記憶會隨着你的一生,讓你整個人都活在疼痛的感覺裡,你覺得這樣可怕嗎?”
這樣的話語配上這樣沙啞的聲音,響徹在陰暗的地下密室,說不出的一種心理暗示,果然阿婆看見了未婆娑身體抖動了起來,交易阿婆毫不在意,只是繼續的說道:“當然這都不是最疼痛的感覺,最疼痛的感覺則是當你看見出現和你一模一樣臉頰的時候,那將會讓你的疼痛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不知道到時候你還能不能承受的住。”
疼痛沒有給未婆娑思考的時間,只不過一瞬間的清醒,然後疼痛就如同密織的網覆蓋在了未婆娑整個人身上,不漏任何空隙。
苦澀的藥水慢慢的融化成了藥水流進了口腔裡面,那一瞬間她感覺疼痛彷彿真的如同阿婆說的這樣加劇起來,嗓音被藥水辛辣腐蝕成另外一個聲音,好像淚水流了出來,沾溼了布條,“月蘭,我會守着你的,我會守着你的。”
剛說完這樣一句話,密室的門打開發出了一陣聲音,她知道是阿婆進來了,她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什麼表情,只是有氣無力道:“是來給我吃藥的嗎?”
交易阿婆沒有回答未婆娑的問話,只是陰測測的笑道:“婆娑,那位姑娘已經吃了解藥,大概明天就會醒來了。”
未婆娑點點頭,隨即被硬生生的掰開了下顎,填滿了很多藥物,但是隨着阿婆觸碰自己的下顎,那種從沒有過的疼痛像是因爲一個燒紅的烙鐵烙印在臉頰上,生疼生疼,使得她努力的晃動身體,擺脫開這樣的疼痛,鐵鏈被未婆娑掙扎的嘩啦嘩啦作響。
隨着耳邊由近及遠的笑聲,疼痛便散開了,而疼痛這一次如同細細的針尖挑開自己臉上的爛肉一樣,未婆娑終究還是忍不住暈了過去。
相鄰的密室裡面,樓月蘭靜靜閉着眼眸,白皙的臉頰上帶着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交易阿婆注視着沉睡中的樓月蘭,乾枯的手掌撫摸着樓月蘭的臉頰,低低道:“可憐的棋子,不過這大概是從出生起就是註定的了吧!”
交易阿婆慢慢的揭開自己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年老的男人臉頰,身段也在不斷地伸展開來,便是大燕國密室當中的神秘人,祖藍。
祖藍慢慢的走出了密室,看着未婆娑在密室裡面周而復始的疼痛暈了過去,然後再醒來,然後再暈過去,彷彿一切都沒有止境一樣。
兩天後,祖藍端着藥物走了進來,擡手就要將藥放在未婆娑的最裡面,卻不想未婆娑精疲力竭的問道:“還有多久?”
“還有一天。”
祖藍等了好久,才發現未婆娑已經睡了過去,只好將藥物塞滿了未婆娑的嘴裡,緩緩的走到了相鄰的密室當中,沙啞的說道:“姑娘,不用裝了,早該昨天你便該醒了的,如今不過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面的一關罷了。”
樓月蘭的睫毛顫了顫,微紅的眼睛就這樣望進了祖藍平靜無波的眼底,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顫音道:“她,怎麼樣了?”
祖藍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只不過是和我做了一場交易,你不好奇她與我做了什麼交易,也不好奇她正承受什麼樣的疼痛,只是問了這麼一句不該問的問題嗎?”
樓月蘭慢慢的站起來,別過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呆呆的道:“是啊,我本不該問這樣的問題的,我該問一句她還能不能活着而已。”
祖藍失笑,“姑娘,原本阿婆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天下最冷血的人了,沒想到原來不及你。“
樓月蘭閉了閉眼,猛然間大喘了一口氣,硬生生將眼中的淚水吞了回去,勾起奇怪的微笑,冷冷道:“我本不該這樣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