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天色已晚,易無風等人不能闖入州府衙門,又不想驚動地方官員。所以,易無風等人找了一間客棧落腳,渡過無法入眠的一夜。
天亮之後,一行人氣勢洶洶的闖入到州府衙門內。
與城外的慘淡不一樣,州府衙門內一派寧靜祥和。
在易無風等人闖入時,守在衙門口的衙役還想攔截下易無風等人的腳步。說是先去通報刺史大人,但在氣頭上的易無風等人哪裡等的及。立刻就命令隨行,喬裝成家丁的暗衛直接打了進去。
被重重包圍在府衙的大堂上,易無風冷冷的看着場上的所有人,冷聲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幷州刺史呢,讓他滾出來。”餘音堪堪落完,幷州刺史睡眼朦朧的從後堂踱步出來,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淡淡掃過易無風一行一眼之後,看來人瞧着實在眼生,直接就要將他們轟走,
“哪裡的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走走走。別打擾本大人休息。”跟在刺史身邊的師爺,連連符合着刺史的渾話,也說道,
“就是就是,把他們都轟走。”
“你敢!”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官員居然是如此的德行,易無風心中是又氣又恨。銳利的眸光恨不得在刺史身上剜出幾個血窟窿來,厲聲喝着,
“你甚爲州府刺史,居然不爲民請命。你看看,這江北府都成了什麼樣子了?百姓朝不保夕,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而你還有閒工夫睡大覺,你頭頂的烏紗不想要了麼?”
不知是不是易無風的話語太過嚴厲,氣勢太過威嚴,嚇的幷州刺史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隨後轉念一想,想想易無風等人不過是一羣少年人,便不當回事。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又故作威嚴的道,
“混賬,大膽刁民竟敢教訓本官。你不要命了,再不走,本官將你們通通打入大牢。”
即使不知道江北府爲何變成這個樣子,但看到眼前的這個父母官,於緋詩心中也是明白了大半。
易無風恨不得想將眼前的碎屍萬段,但忖度着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的太早,不然會打草驚蛇。壓下心底的怒火,從長計議一番,做過盤算後。不想再與眼前的刺史講什麼道理,直接帶着於緋詩等人離開州府衙門。
慕婉剛做好跟刺史大戰幾個回合的準備,忽爾見的易無風轉身走了出去。
愕然的驚愣在原地,還是良鑰拉了她一把,纔是回過神來。
忙忙跟上易無風的腳步。
走出富麗堂皇的州府衙門,春日的光陰,太陽正好。
明燦燦的陽光從九重天闕直照而下,照耀在人的身上,籠起柔和的溫暖,暈染起朦朧的睡意。
如何暖和而美好的時節,向來富奢的幷州城內,卻是一片狼藉。
沿路的商戶不敢開口,一路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不知道是死還是活的災民。
破破爛爛的衣裳,瘦骨嶙峋的體魄,伴隨着此起彼伏的呻吟聲與敲碗聲,看的人一陣一陣的心酸。
易無風深若寒潭的黑眸,在巡視完幷州城內的慘況之後,眸底的陰沉慢慢的轉爲沉寂。於緋詩擡起眼色,有意無意的瞧過他幾眼,不敢多言,也不敢挑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易無風忽爾停下腳步,與跟在身邊的良鑰道,
“眼前的情況甚是不妙,看來若想指望州府是不可能的了。我們兵分兩路,我與緋詩前去尋找幷州城裡的糧商,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裡入手,先勻出一些糧食,解決災民的燃眉之急。而你,則去明察暗訪,將這幷州城乃至附近郡縣的情況都摸清楚。看看有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聽聞易無風所言,良鑰當下就能猜出易無風此舉之目的,立刻點了點頭,答,
“是。”應完話後,良鑰立即帶着慕婉往另一頭走去。
出門在外,自然不能暴露易無風的身份,於緋詩聰明的改口,喚的易無風,
“公子,眼下我們當如何?”潦潦看過良鑰與慕婉越走越遠的身影,於緋詩踱步上前,臨近易無風身側,低聲詢問着。
易無風沉默半晌,擡頭,眸中撇過一抹堅定,答,
“去找糧商。”
江南跟江北兩府,都是朝廷的天然糧倉,因此兩地的糧商更是不少。
聽下易無風的命令,跟隨着一起出宮的暗衛首領明白過來,馬上走前去爲易無風開路。兜兜轉轉,尋尋覓覓,幷州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糧商都讓易無風與於緋詩尋找了個便。
可是奇怪的是,各糧商家的糧倉,皆是好似被洗劫過一番,倉中大門敞開,空空如也。也剩下幾隻討食的老鼠,和稀稀疏疏的糟粕。荒涼的境地,跟幷州城裡此時的情況並無異處。
讓易無風跟於緋詩甚爲不解。揣着滿心的疑惑跟猜測,易無風帶着於緋詩親自上門,走訪幷州城內大大小小的糧商。
各家皆是避而不見,除卻幷州城最大的一家,周府。
周老爺倒是個好客的人,親自迎接着易無風與於緋詩進宅子。
草草的介紹過於緋詩乃是自己的內室後,易無風看門見山,跟周老爺談論起借糧救災的事情。一聽完易無風所言,周老爺立是露出愛莫能助的難色,
“風公子,不是老朽不願出手相助,實在是無能爲力呀。”
“爲何?”實在不解的挑了挑眉頭,易無風就着周老爺的再問。
“公子有所不知呀,去年洪水氾濫之後,江北府四州五郡被淹成湖澤,老朽與各家糧記掌櫃商議之後,決意開倉放糧。無奈州府衙門下了公文,讓我等低價將糧食售給官府,再由官府去進行開倉救災之事。這本也是好事,但據可靠消息得出,州府衙門實爲與黑市勾結,收下我等的糧食之後會轉投到黑市,然後高價賣出,大發災難之財。”
這段一直被官府深埋掩蓋的真相,遭易無風的輕輕一問,周老爺壓低着聲色,偷偷道出。
勃然涌起的怒火,驀然在易無風心中洶涌成一片火海。怒拍了一掌在坐下的木頭椅子把手上,易無風厲聲喝出一句,
“他們好大的狗膽。”
“哎!”周老爺又是搖了搖頭,
“公子慎言,常言道,民不與官爭。咱們幷州城的刺史大人來頭可不小,是當朝鄭國公的門生。這裡是天高皇帝遠,層層壓迫之下,天災**接踵而來,江北府怕是連表面的風光都維持不下了。”
難得來一個義憤填膺的年輕人,不忍心他因此等閒事罔送性命,周老爺好心的提醒着。
易無風本想接下話說些什麼,被於緋詩的眼神輕輕制止下來,於緋詩替下易無風開口,
“那後來呢,各商家的糧食就這樣被州府給收走了,你們爲何不上訴呢。朝廷歷年都會有巡按到各府審查。”
“上訴?”周老爺又是苦苦一笑,
“新皇登基,少不得鄭國公的扶持。放眼朝野上下,誰敢撩撥鄭國公的虎鬚,這刺史既然是鄭國公的門生,又有誰敢去查他的底。這不是自斷前程麼。”
對於鄭家的權勢,易無風當然知道。作爲皇后的孃家,又掌管兵權,鄭國公又是三朝元老,與老玉陽王可謂是朝廷的兩根擎天大柱,普通人當然動他們不得。
可他易無風,又豈是普通。
眸中巍然的浮過篤色,撐開的手掌逐漸握成鐵拳,易無風毅然的開口,
“我敢!”
沒想到,卻是引來周老爺的嗤嗤一笑,
“年輕人血氣方剛,不懂官場之道。公子有這份爲災民請命的心,這江北府的百姓都會感激公子的。不過公子也請放心,後來各家的糧食都沒有被官府收去。在官府收糧的前一夜,各家的糧倉都被洗劫一空,連州府衙門的糧倉亦是如此。”
“洗劫一空?”周老爺突來之言,莫說是於緋詩,連一向沉穩鎮定的易無風也是微微的一怔,
“何人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在一夜之間就將各家的糧倉洗劫一空,還連同州府衙門的糧倉一同給劫了?”
“這,老朽可就不知道了。”周老太淡然一笑,答,
“據說,是師從清晏老人的劍客一劍封喉做的此事。但誰也沒見到,因此也不能確定。不過,一劍封喉倒是經常夜訪各大官員的府邸,盜取他們的不義之財去救濟貧苦百姓。”
“一劍封喉,這人還挺有些意思。”想不到小小的江湖劍客還有這等胸襟跟能耐,易無風不禁對周老爺口中的“一劍封喉”生了些許興趣。淡淡笑着接話,道。
“不過,州府衙門正到處通緝他呢。”
見着所查之事已經探查的差不多,易無風與於緋詩打算着跟周老爺告辭。起身時方是想起,再次開口問起周老爺心中未解的疑惑,
“爲何各家糧商都不願意接見我夫妻二人,而周老爺您卻是如此的不顧忌?”
餘音堪落,周老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人,老朽知道你擔心什麼。我老周家世世代代都在江北,得江北鄉親眷顧,纔有今日繁榮。如今江北府如斯境地,老朽亦是想出的一份綿薄之力。世道如此,個人皆是自顧不暇,自然不願拋頭露面。
公子賢伉儷今日在州府衙門之事,老朽早已知曉。自然也知道公子乃是外地人,對江北府的瞭解自是沒有老朽來的清楚。所以,老朽願意爲公子解除疑惑。公子大可放心,如需用的着老朽之處,大可直說。老朽無能,無力救江北百姓脫離水火,就只能拜託公子了。”
說完,不忘彎身下禮,朝着易無風規規矩矩的拜下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