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連部的時候，陳鴻剛剛纔放下手裡的電話，從他緊鎖的眉頭看得出，這傢伙對這次的任務很不感冒。以陳鴻的性格，他從來不會面露難色，除非這件事對於他來說的確很有困難。我雖然知道搜救任務是件較爲難以執行的作戰任務，而且風險係數的確很大，但也不至於陳鴻這個模樣吧。我們1連雖然被打殘了，但至少還算是有點力量，救兩名飛行員回來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難題吧。
“怎麼着，代理連長、指導員的工作兼於一身還習慣吧。”進門後，我脫下軍帽交給小費，開口便是和陳鴻打起了趣來。由孫武安連長在卡貢安戰役中陣亡，加之我們連現在並不和團主力一起，所以連長一職暫時便是由陳鴻代理着。
“少他媽廢話，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不習慣也得幹啊。”說到這裡，陳鴻顯得有些傷感，他苦笑了下，隔着寫字檯給我遞來一支菸，“怎麼着，你那排。”說着陳鴻點上煙，甩手將打火機丟了過來。
“還能怎麼樣！”我低頭點上煙，籲吐出一團煙霧“人員至今不補齊全給我，加上到位的新兵，全排現在才三十九人，通訊員都沒有一個，班長這些老士官就更別說了，還有，損失的那些戰術車輛也沒配齊給我。”
抽着煙的陳鴻搖了搖頭“我哪裡有兵，現在手頭上簡直最全的排就你們1排了，新兵補充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陳鴻說着揚揚下巴，示意我看看寫字檯上那堆壘着的陣亡通知書。卡貢安一戰的確打得太慘了，我們的傷亡大得驚人，一個二百八十八人的加強機動步兵連在戰鬥結束後的集合清點時，僅存一百三十人，這其中還有傷員。各級軍官更是傷亡慘重，連長孫武安犧牲、2排長郭子理犧牲、火力支援排排長-賀爾蔓以及後備支援排排長-熊懋途盡皆重傷。現在3排長馬甚藍帶着連裡的一些士官們去接新兵去了，整個連裡剩下的軍官就陳鴻這個代連長兼指導員和我了。
“說吧，具體任務。”我擡手彈了下菸灰，鼻子酸酸的，一種想哭都哭不出來的感覺。堂堂253團的頭號步兵連、有着“英雄鐵一連”榮譽稱號的英雄部隊現在居然連一個能夠執行任務的、完整的步兵排都抽不出來。媽的，煙燻痛了我的眼睛，那種澀澀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我擡手擦了下眼睛，有些難受，有些酸脹，真是的。我忍不住咳嗽了下，掩蓋了自己的難受。
陳鴻咳嗽了下，我看得出這傢伙也很難受，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上面下達的任務很明確，搜救海軍第1艦載航空聯隊的跳傘飛行員。”陳鴻拿出一張簡報來，“這是剛剛傳真過來的，你看看”
帕瑪拉揚？我看着任務簡報上的地名不由得皺皺眉頭，“有地圖嗎？”我問陳鴻到，我習慣在地圖上進行一番作戰，然後再來確定自己的安排，這是從軍校時期就養成的習慣……
“喏，就在那邊。”陳鴻努努嘴，示意我旁邊的桌子上就有戰區地圖。
“這裡不是距離41集團軍的位置很近嗎？”我打開地圖，拿筆做了個記號，直線距離上對比下，41集團軍的位置遠要比我們距離帕瑪拉揚近得多，幹嘛將這個差事扔給我們連？
“是比我們近，但是41集團軍現在的各作戰部隊都在往前推進，而且這裡又是我軍後方，基本上安全性較大，所以上面的意思便是抽出一支非戰鬥部隊來執行這個任務。”陳鴻叼着煙給我做着解釋。
“敢情是上頭看我們閒着慌，給我們找點事兒乾乾啊。”我顯得很是不屑，因爲我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沒說得這麼簡單，帕瑪拉揚這地方雖然是後方，但也不過就是三天前纔剛剛佔領控制的地區，41集團軍的那些傢伙一路攻城掠地，倒是將後面的治安工作直接丟給武警機動部隊，可問題是面對印度尼西亞人層出不窮的抵抗之風，武警機動部隊怎麼也忙不過來。何況反游擊戰向來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
“操，還真是讓我們趕上這種事情了。”我一把抓起簡報，刷刷刷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算是領受了這次任務。我知道陳鴻手上根本沒幾個兵，他能夠指望的也就我們排了。
“你們排的人事怎麼搞的？”陳鴻甚是滿意樣的看着我簽字後的簡報，忽然擡起頭來問道。操，這丫那德行搞得我好像簽署的是張軍令狀似的。媽的，他就指望着我們排來給1連撐面子了。
“還能夠怎麼樣，1班長輕傷沒多大事兒，現在日常任務我交給他去操持着，3班長負責新兵的整訓工作，至於2班，我打算將3班副調到2班任班長。將2班殘存的戰士組成一個組，作爲新2班的戰鬥骨幹。”
“嗯，路一鳴調到2班去當班長，不錯，這樣吧，2班的情況特殊，補充的時候可以路一鳴優先挑選新兵，這樣也算給2班恢復戰鬥力做了些幫助工作。”陳鴻夾着煙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我面前的那堆文件上點了點，“至於你們1排的武器裝備的補充上，我打算將你們排作爲巷戰步兵分隊的示範排來搞。在狙擊手、反坦克火力、破障手的組成上，你們1排給全連、全營、全團甚至全師做個標準。”
“我操，你就使勁折騰我們排吧。”我罵了一句，不過心底卻是喜滋滋的，這說明上面的確是確定我們師參加雅加達戰役了。媽的，老子等的就是這一天，能夠將戰旗插上敵人的總統府上，那將是多麼神聖和光榮的一幕啊。我彷彿已經看到自己在印度尼西亞總統府的屋頂上一腳踹開敵人殘破的紅白色國旗，將猩紅如血的八一軍旗插上，整個城市內頓時響起一陣的歡呼。閃光燈在閃耀，我意氣風發地扶旗守護着，第二天國內各大媒體報刊紛紛刊載出我插旗的那帥得掉渣的英姿，世界各大報刊電視也都以我這帥帥酷酷的插旗模樣來作爲“中隊攻佔印度尼西亞首都”的報道配圖。而我，陸軍少尉範紅卓從此也就名揚軍史了。
“嗨，想什麼呢？這麼如癡如醉！”陳鴻從寫字檯後探出身來，擡手在我的肩頭上用力地拍了拍。
“我操，你想嚇死我！”我哆嗦了下，這這種沉浸中幻想中被人硬生生拉回來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我被陳鴻的這下子給驚了下，我正沉浸在勝利攻佔敵人總統府的勝利喜悅中，愣是被他給拉回來，可惡。
“我正想着帶領着我的排佔領敵人的總統府，插紅旗、唱國歌呢。你丫愣是讓我的美夢破滅了。”
“操，德行，還攻佔總統府呢！”陳鴻顯得很是不屑一顧，“等你進了雅加達，要是那總統府還在，你再說插旗吧。”陳鴻似笑非笑樣的對我說道。
這簡直就是給我潑了一頭冷水，是啊，萬一空軍的這些傢伙今天將雅加達城炸成了廢墟一片，總統府也給“強制拆遷”掉，我到時候去找哪座房子拆國旗。媽的，真是空軍真是萬惡啊。
“回頭拿份報告來。”陳鴻對我說道“關於巷戰分隊的具體編組，最遲後天，所有補充新兵到位後，編制組成表也會下來的，到時候你們1排給做個標準示範樣板。到時候上面會有頭頭們來視察觀摩的。”
“還有人觀摩？這搞什麼，我們現在新兵還沒補充全，雅加達戰役現在就已經發起了，如果算上掃清外圍的作戰時間，最多十天，十天我們就要去進攻雅加達城了，媽的，十天讓我去帶出起一羣新兵組成的步兵排，還要按照巷戰分隊的編制來搞，操，這時間是不是太急了點。”我忍不住跳起來罵道，本身時間就太緊急了，這還要有腦袋們來視察，媽的，上面的那些頭頭腦腦們想要砸了咱們“英雄鐵一連”的招牌就直說。
“這是確定下來的，上面已經決定我85師將會全面投入雅加達之戰，而且是擔負主攻任務。所以時間是緊了點，但也沒辦法。你小子好好給我幹，不要給我丟了1連的連。”說着陳鴻看看錶“嗯，還有一個小時，你回排裡去組織下，一個小時後，直升機將到位將你們送過去。關於搜救分隊的組成，上面已經有了安排，你們1排只是任務分隊的組成一部分。”陳鴻收起笑容，嚴肅地看着我“1排長，給我重複下今晚的任務簡報。”
我站起身來，大聲地說道“將兩名跳傘飛行員安全地帶回來。就算是遺體，也要帶回來，絕不放棄一個戰友。”
陳鴻點點頭，衝着我揮揮手“去吧，將人給我活着帶回來，我不想再看到戰友的遺體了。”陳鴻說着疲憊樣地的癱坐在椅子上，獨自喃喃着樣的說“沒有淚水可流的滋味有多少人能夠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