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格沒察覺孩子的認真勁兒,還玩笑着說:“成啊,雅圖跟嬸嬸回家去。”
誰知雅圖是當真的,到了出發的那天,她哭着鬧着不肯跟大人們去赫圖阿拉,皇太極來送行,她抱着阿瑪的腿說,要跟十四叔去學摔跤。
哲哲嗔道:“都怪齊齊格嚇許諾,小丫頭當真了。”
皇太極寵溺女兒,見到她臉頰上的傷痕,更是心疼,問她:“學摔跤很苦,雅圖怕不怕?”
小姑娘已有幾分帝女貴氣,仰着腦袋說:“不怕,我是阿瑪的女兒。”
皇太極大喜,看向玉兒:“留下雅圖,你捨得?”
大玉兒笑道:“阿瑪寵着呢,額娘自然是靠邊站的。”
她朝雅圖招招手,把女兒叫到跟前,叮囑了好些話,便讓乳母嬤嬤們抱走,一會兒送去十四貝勒府。
皇太極要哲哲路上小心,親手攙扶妻子上馬車,目送一行人出了皇宮,纔回十王亭。
宮苑裡,扎魯特氏從側宮出來,站在空落落的院子中央,望着靜謐無聲的清寧宮和大玉兒的側宮,幻想着將來如何在這裡當家做主。
她的表姐急匆匆趕來,拉着她說:“你做什麼,又不是都走光了,還有那麼多眼睛盯着呢。”
扎魯特氏冷笑:“是她們自己要走的,別怪我不客氣。姐姐,等我在這裡站穩腳跟,你跟着我一樣有好日子過。姐姐,科爾沁的氣數,該到頭了。”
就在哲哲和大玉兒姐妹離開盛京的第二天,扎魯特氏從她姐姐的屋子搬出來,住到了邊上空着的側宮,緊挨着大福晉的清寧宮,再差一道詔書,她就是皇太極名正言順的側福晉了。
且不說四座側宮在位置上是否有地位尊卑的差別,但能住到這裡的女人,在大金的地位已然明確。就算在貝勒大臣們的眼裡,扎魯特氏姐妹倆,也是受盡恩寵。
庶福晉們趁着哲哲和大玉兒不在家,紛紛來巴結新人,顏扎氏爲了自己的兒子被鞭打,早就恨死了那姑侄倆,見扎魯特氏新近得寵,便是走動得很殷勤。
這一切,皇太極不聞不問,旁人自然也不敢多嘴,只看着扎魯特氏一天天得寵,在宮裡對人頤指氣使。
有意思的是,雅圖到了十四貝勒府,跟着多爾袞和齊齊格玩耍兩天,忽然醒過味兒來,額娘不在身邊。
於是無心再學什麼摔跤,哭哭啼啼地纏着齊齊格,要找她額娘去。
齊齊格哄了半天也不管用,抱着雅圖衝到宮裡來,多爾袞聞訊從正白旗亭趕到宮門前,只見妻子着急地抱着哭泣不止的小侄女。
“你跟大汗說去吧,我真是沒法子了,她哭了兩個時辰,這丫頭跟大玉兒一樣的倔啊。”齊齊格累得夠嗆,把雅圖塞給多爾袞,“請大汗做主吧。”
多爾袞也是哭笑不得,抱着雅圖走過十王亭,皇太極剛巧從大政殿出來,雅圖掙扎着從十四叔懷裡下來,跑向她阿瑪。
皇太極聽多爾袞說完緣故,抱着女兒拍拍她的屁股,寵溺地問:“是誰自己要留下的,都忘了?你不學摔跤了?”
雅圖嗚咽着,軟綿綿地撒嬌:“阿瑪,我要額娘,要額娘……”
哲哲一行要十月初纔回盛京,哄了今天,哄不了明天,小孩子懂什麼,找不見親孃了,自然要哭鬧。
皇太極對多爾袞說:“你們家惹的麻煩,你來解決吧。”
多爾袞愣了愣:“大汗,這?”
皇太極道:“你帶上齊齊格,把雅圖送去赫圖阿拉,路上小心。”
多爾袞嚥了嚥唾沫,這算什麼事,他這裡的軍務朝務,都不管了?
皇太極卻吩咐:“正好,祭奠的事,你去幫幫哲哲,別叫那裡的人笑話。”
雅圖聽說要去赫圖阿拉,立刻不哭了,皇太極逗她:“真是跟你額娘一樣,下次再不聽話,阿瑪可要生氣了。雅圖啊,就算是女孩子,也要言出必行,不能失信,知道嗎?”
小丫頭哪裡懂,嘿嘿笑着,抱着阿瑪親了親,歡歡喜喜地嚷嚷着:“去找額娘,去找額娘。”
赫圖阿拉王城裡,哲哲帶着兩個侄女,早已安置下,這裡是大金髮源之地,大玉兒剛嫁到盛京那年,跟着來過一趟。
這一回再來,隔了十年,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不知事的小福晉。
而來到這裡,海蘭珠也不由得輕鬆下來,妹妹原就說是要帶她來散心,安寧的赫圖阿拉,果然是好地方。
姐妹倆跟着哲哲,見了幾位老親王貝勒和他們的福晉兒女,因多年疏遠,這裡不知盛京皇城的事,見哲哲帶着兩位年輕婦人,便都以爲是皇太極的女人,紛紛對着大玉兒和海蘭珠,稱呼側福晉。
海蘭珠尷尬不已,哲哲不以爲然地解釋她的身份,衆人還是愣一愣,似乎不大明白。
大玉兒也沒往心裡去,她根本沒想過,姐姐和皇太極會有什麼瓜葛,既然鳳凰樓的事姐姐否認,她自然就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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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日,哲哲忙着預備祭奠,大玉兒則帶着姐姐在赫圖阿拉城裡閒逛。
她們原打算微服出行不擾民,然而姐妹倆的容顏太耀眼,走到哪裡都引人矚目,哲哲知道後,就不許她們再自行出去逛。
可大玉兒嚐到了甜頭,自由自在地逛街,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海蘭珠拗不過妹妹,隔天瞞着哲哲,姐妹倆帶着蘇麻喇和寶清,又溜了出去。
遇上城裡趕集,哪裡都熱鬧,但人多了是非也就多,海蘭珠和大玉兒,明珠般的美貌,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肌膚,除非把臉蒙得只露出眼珠子,不然走到哪裡,都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一些不安好心的男人,悄悄跟着他們一路,不知不覺地就湊上來了。
這一邊,多爾袞帶着齊齊格和雅圖,一路簡行來到赫圖阿拉,把孩子送到大玉兒身邊後,他們立刻就要回盛京。
齊齊格也是十年沒來過這裡,一路上瞧着各種新鮮,問多爾袞:“咱們那會兒來的時候,你都不愛搭理我,額娘還訓你來着,你還記得嗎?”
多爾袞笑道:“那時候小,自以爲是,兄弟之間都覺得娶了媳婦被媳婦管束是很丟臉的事,大家都一個德性。”
說着話,進了集市,雅圖剛好睡醒,見外頭這麼熱鬧,就嚷嚷着要下馬車。
齊齊格也坐車累了,就和丈夫商量,把馬車停在路邊,兩人帶着雅圖逛逛再進宮。
多爾袞多少年沒在大街上走了,也是見什麼都新鮮,拐過一條街,剛要帶齊齊格和雅圖找東西吃時,聽得前頭鬧哄哄一片,更有女人的尖叫。
雅圖坐在多爾袞肩上,看得遠,着急地嚷嚷起來:“額娘,額娘……”
多爾袞和齊齊格面面相覷,立刻朝這頭趕來。
人羣裡,只見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將大玉兒攏在懷裡,多爾袞頓時熱血衝頭,衝上前一拳打在那男人臉上,奪回了大玉兒。
那人吃痛惱火,展開拳腳要和多爾袞打鬥,大玉兒驚見是多爾袞,忙道:“誤會誤會,多爾袞,他是好人。”
多爾袞聞言,立時收了拳風,而那人聽見大玉兒喊多爾袞的名字,面上一愣。
細細看多爾袞的氣質容貌,深信不疑,單膝跪下口中道:“小人鰲拜,參見十四貝勒,不知是十四貝勒,多有冒犯,請貝勒爺恕罪。”
多爾袞微微皺眉,見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身份,還有這一身了得的功夫,心知是八旗子弟,再見地上躺了四五個面目猥瑣的人,想來這鰲拜不是傷害玉兒的人,而是救她的人。
“額娘……”雅圖大聲喊。
聽見女兒的聲音,大玉兒一愣,只見齊齊格抱着她的女兒,在邊上哭笑不得,她趕緊跑來,笑道:“我就說啊,你們怎麼來了,是送雅圖吧。”
寶清和蘇麻喇,攙扶着海蘭珠也走過來,蘇麻喇對着多爾袞唏噓不已:“貝勒爺,嚇死我們了,幸好您來了。”
多爾袞見這裡聚攏越來越多的人,必須趕緊離開纔是,便對那鰲拜說:“你善後,明日一早,到王城來見我。”
鰲拜抱拳:“小人明白。”
多爾袞護送衆人回到王城,哲哲早就因爲侄女們不見了而生氣,聽說還在城裡闖禍,這下如何了得。
可憐蘇麻喇和寶清捱了一頓板子,海蘭珠和大玉兒,被罰站到屋檐底下。
見妹妹罰站還嬉皮笑臉的,海蘭珠嗔她:“都怪你,我活了二十六年,頭一回罰站。”
大玉兒早就皮實了,不怕也不羞,嘿嘿笑着:“我們是姐妹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姐姐最好了。”
海蘭珠氣道:“我可不再聽你的了,再聽你的,姑姑早晚被我們氣死,總要有一個人聽姑姑的話吧。”
大玉兒卻收斂了笑容,靠在牆上休息,目光看着灑進宮苑裡的陽光,看着那些畢恭畢敬的宮女們:“姐姐,我不想再聽姑姑的話,也不想再聽科爾沁的話,我要聽我丈夫的,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姐姐,嫁給皇太極,做他的女人,我真的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