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說道,“原本是打算睡在外間的,可是進來看看你,卻發現你睡覺不太老實,半牀被子都滑到地上了,所以只好委屈一點,抱着你睡了。”
她咬牙切齒:“秦邇,你還可以更無恥一點。”
他認真地想了想,之後低眉看她:“我覺得差不多了,再要無恥的話,怕你會咬我。”
他說得對,她真的已經在磨牙霍霍了,眼中噴着憤怒的小火苗,尋找着他身上哪裡好下口。
他抱緊了她,低聲道:“別想了,之前被你咬的哪裡還留了一個好大的疤呢,我可是你的親夫君,口下留情吧。”
“哼!”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他突然低頭看她:“凝兒,如果睡不着,咱們還是不要吵架的好,做點有利於身心的事……”
她百般抵抗,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含淚屈服。
一大早睜開眼,秦邇便要承受她那莫大的起牀氣。他不禁有些感嘆,以前也不是沒有同牀共枕過,爲什麼之前沒有這麼大的起牀氣呢?
慕凝夏一出門,便見到了一個令她倍感意外的人,於是走過去,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嘉榮,笑着問道:“咦,你身上的傷都好啦?還挺快得嘛。”
嘉榮單單地看她一眼,沒好氣地回道:“我自己就是大夫,醫術高明,難道連自己身上這點小傷都醫不好?”
“呵呵,”她笑,“能醫者不自醫嘛。”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他看了她一眼,不過還是將這句話吞了回去,冒出來的是另外一句:“多謝你。”
她訝異地挑了挑眉:“謝我什麼?”
他換上了真誠的神色:“謝謝你肯回來救王爺。”
“哦,”她點了點頭,“這幹嘛要你來謝我,應該是他纔對啊。對了,你回來見過瓏兒了嗎,她可是日日盼君來,已經快要望穿秋水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不快去見見她?”
嘉榮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浮現一抹赧然之色,她看得更是高興,一個勁地跟他談論着瓏兒有關話題,知道直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卻溫暖的嗓音:“凝兒。”
她一聽這聲音,昨天晚上的氣便又被勾了起來,臉色一沉,擡腿便走。
秦邇也不以爲意,看着嘉榮道:“回來了。”
嘉榮忙答:“是,王爺。”
他點點頭:“跟我到書房來。”
慕凝夏看着瓏兒靜靜地坐在柳下的桌旁,手裡下意識地扯着一朵花的花瓣,將花給蹂躪得慘不忍睹。終於開口道:“你是想要去見嘉榮嘛,這朵花又沒有得罪你,你幹嘛這麼凌虐它啊,他現在在秦邇的書房,你去等不就行了嗎?”
瓏兒一聽,委委屈屈地看向她,嘟着嘴說道:“還說呢,都是因爲我說了你一句嘛,那男人現在是變着法得折磨我,我整天只想着躲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送上門去,難道讓他將我和嘉榮兩個一同虐待嗎?”
呵呵,原來秦邇還真的替她報仇了呢。這樣想着,眼中便泛起了笑意,看得瓏兒恨得牙癢癢,可是還是不得不央求她:“仙兒,現在王爺就聽你的話,你去給我求求情,讓他饒了我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你們了。”
“哦,我們有什麼可說的?”她危險地挑挑眉。
瓏兒急忙擡頭望天,一臉的茫然無辜:“沒什麼,天氣不錯哦。”
她眯了眯眼,知道這丫頭就這麼點膽子,身子向後靠在了柳樹樹幹上,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瓏兒還沉浸在自己的苦水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失神。
他們這樣是什麼呢?
秦邇已經完全地讓皇上放心了嗎,而他自己是否也決定如此度過一生了呢?倘若真的是如此,那她應該可以放心了,她不求別的,只求能夠平安一世。一直這樣生活下去,未成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將軒兒接回來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沒有團圓過呢。
可是爲什麼她的心中總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安,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嗎?
她想了想,舉步準備離開,卻被瓏兒叫住:“仙兒,你幫我去看看嘉榮好嗎?”
她橫了對方一眼:“沒羞沒臊。”看得瓏兒氣呼呼地轉過頭去,眸光微微地閃爍,彷彿若有所思,終於淡淡地道,“你放心,嘉榮自己就是個神醫,身上那點傷又算得了什麼,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可好着呢。”
說完便大步離開。
秦邇沒有在他們房間裡的那個小書房,而是在軒轅閣上的正書房。她端着一盤翡翠芙蓉糕還有一壺茶走去,可是在樓下便被嘉賜攔住:“公主,王爺正在議事,不便打擾。”
她笑笑:“我不打擾他,放下點心便走。”
嘉賜不爲所動,伸手便要接過她手中的托盤:“那讓我送上去便好了。”
她身子一偏,躲過他的手,挑釁地看着他:“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可以直接從我的手裡接東西呢?你應該明白,我來絕不是
只是送點心,最重要的是我想要見見他啊,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已經過午了,他爲什麼還沒出來?”
嘉賜沒說什麼,卻是一臉的堅決,那架勢是絕對不會讓她進去的。
她氣呼呼地一扭身,便要離開,這時聽到閣上秦邇愉悅的聲音:“凝兒。”
她停下腳步擡頭看向他,他朝她笑笑:“上來。”
她粲然一笑:“不用了,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餓了,畢竟午飯時間已經過了。”說完便要轉山離開,可是眼前一花,他已經落在了自己的眼前。她臉色微變,隨即輕笑道:“嘉榮剛回來你就讓他跟你在書房呆了這麼長時間,瓏兒早就等急了。”
秦邇恍若未聞,盯着她手中盤子上的糕點道:“我餓了。”
她將盤子向他的面前一遞道:“吃吧。”
他含笑看着她:“我沒洗手。”
她被他盯得有些臉紅,沒好氣地說道:“我也沒洗。”
他輕笑一聲,攬過她的腰道:“走吧,咱們去用午膳。”
她故意氣他:“你也不看看這都是什麼時辰了,我早就已經吃過了。”
他依然不放手,扯着她往前走:“再陪我吃一點。”
半夜感到被窩裡有些空涼,伸手摸索,牀的另一邊空蕩蕩的,秦邇不在身邊。心中不期然泛起一層微涼,漸漸轉爲絲絲扯扯的不安。
她坐起身,穿戴好衣物,推門走了出去。雖然已經入夏,可是夜風還帶着一絲沁涼,她深吸了一口氣,頭腦多了一份清明。
她朝周圍張望,只見軒轅閣的書房裡還亮着燈。他這個時候在書房做什麼?
她站在夜風中,遲疑半晌,不知自己該不該順應心中的慾念去一探究竟,可是,爲什麼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還是別去的好。
她踏上書房的屋頂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不論什麼事情,她再也不要糊塗着了。這不是她不知道,不理會,問題便會不存在的。所以,還是坦然面對吧。
書房裡的聲音很低,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她俯身向下查探了一番,沒人。看來因爲是半夜,所以秦邇並沒有讓嘉賜在外面守衛。
她輕盈地落下來,站在了門外,耳朵貼在窗上,運上兩分內力傾耳細聽,零零落落只聽得幾句話,好像是“皇上……不放心……有陰謀。”
“……正在籌備……”
她暗暗心驚,雖然聽得一知半解,可是也大致地明瞭這件事跟皇上有關,而秦邇深夜密談,必定要有不臣之舉。
她精神一緊,擡頭的時候不慎碰到了窗櫺,輕輕的一聲響。
“誰!”
屋內一聲厲喝,立即有人影跳了出來。
慕凝夏來不及躲閃,被嘉榮逮了個正着。嘉榮一見是她,腳步一頓,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後涌出來幾個人,有認識的,也有看起來比較陌生的,但是他能肯定的是,這些人中一定有朝廷的官員。而秦邇走出來的時候,衆人閃開一條路,爲他讓了出來。
這時候她倒是鎮定下來,從容地站在原地,看着秦邇道:“醒來沒見到你,所以出來找找。”
秦邇的眸光幾變,他身邊的衆人也都是神色各異。她故作不知,茫然地問道:“怎麼了?”
他忽然輕扯出一抹淺笑,淡淡地應道:“沒什麼,我送你回去。”說着向她走過來,她定定地注視着他,看似悠閒,其實全身都已經戒備起來,只怕他突然發難,自己防範不及。直至他輕輕地環上她的腰,依然沒有什麼別的動作。他發覺了她全身的僵硬,在她的腰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慕凝夏本來就全身緊張,此時被他嚇了一跳,頭髮根差不多都要全都豎起來了。
不知爲何,兩人的腳步平緩,可是在慕凝夏看來這短短的幾步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剛剛邁出幾步,突然聽到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似乎是出來的一個滿臉有着絡腮鬍子的魁梧男人發出來的,應該是個武將。
“且慢!”
慕凝夏全身一僵,突然一彈從秦邇的手臂間跳了出來。還沒有站穩,一道身影一晃,已經來到她的面前。她暗暗心驚,腦海中那懼怕的念頭還沒有成型,只是不住地懊悔自己爲什麼是赤手空拳地來的。
出手的是那名武將,他的武功特點是剛勁有力,招招生風,慕凝夏只好不敢跟他硬碰硬,只得以巧勁閃避。
她邊戰邊退,心中的擔憂與恐懼一點點地蔓延開來。秦邇只是站在一旁觀戰,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上前幫忙。那些人必定不全是武將,還有文官,所以纔沒有動手。可是秦邇呢?嘉榮嘉賜呢?倘若他們再出手的話,她是絕對逃不出這王府半步的。
秦邇是什麼態度,難道就讓她被他的這些同黨當場誅殺,以絕後患嗎?
她幾次騰躍而起,想要跳脫出這名武將的攻擊,可是別看他五大三粗,身形竟然也相當靈活,雖然輕功較之於她可能略遜一籌,不過強在攻擊猛烈,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力
氣分身逃跑。
耳邊是剛猛的拳帶來的呼呼風聲,可是他還是隱約聽到了那些官員的議論聲,雖然不知道他們一輪的是什麼,可是也總該明白必定是呀將她拿下。謀逆之罪,沒公主得知,還不先下手爲強?
武官一拳堪堪從她的腮邊劃過,她偏頭一躲,可是還是被這拳風給灌得險些上不來氣。身形還沒與站穩,突然肩頭一麻,身子軟軟地委地。接着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是熟悉的氣息。她心中納罕:他是怎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的?
此刻的心中,竟然一片澄澈空明,無痛無恨無怨,多日來的陰霾不安因爲得知了事實的真相反而安定了下來。
她見到衆人都將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秦邇身上,其中一人上前道:“王爺,你打算如何處置。”
那武官道:“還用問嗎?殺無赦!”
嘉榮突然變臉道:“衆位大人怎可說此大逆不道之語。”厲聲說完,看向那武官,“康大人,你不分青紅皁白便對公主出手,這是何意?”
慕凝夏突然覺得很好笑,嘉榮這是在幫她吧。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此時再說這些,不過是欲蓋彌彰,徒增笑柄而已。看看秦邇的表現吧,倘若真的如嘉榮所說的演下去,那秦邇應該是制止那位康大人,而不是將她點倒。她冷笑一聲,道:“嘉榮,你好糊塗,我便是沒有全都聽到,你們這表現還不是已經明明白白地告知我了嗎?”
託着她的手臂一僵,可是他並未作聲。那一班衆人已經沉不住氣,上前道:“王爺,看來留不得。”
“王爺,無毒不丈夫。”
全都是讓他處置她的建議。她軟在他的懷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也知道他現在全身僵硬。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有了一絲緩緩蔓延開來的悲涼,這一夜,之前還在牀榻之上極盡繾綣,可是現在竟然已經是兵戎相見,生死相逼。
她聽到秦邇緩緩地開口,聲音低沉清冷,波瀾不驚:“這件事本王自會處理。”
“王爺有什麼打算,最好現在坦誠相告,不然,讓我們無法安心。”一人上前緊逼道。
秦邇依然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李大人不必憂心,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想要召見公主,我們現在貿貿然動手,只怕會打草驚蛇,唯今之計,只能先將公主囚禁,待事成之後再作處置。”
慕凝夏聞言,暗暗點了點頭,也許她還有活命的機會。
豈料那位李大人道:“公主是王爺的結髮妻子,如今發現了,也有可能公主念在夫妻情分上放王爺一條生路,可是我們這些人,只怕就成了王爺的替罪羔羊了。”
果然,這是一計。想來真的能這樣的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他倒是提醒了她。
可是,只怕秦邇卻不是這樣想吧。
他嘲諷地一笑:“李大人既然有此顧慮,那麼現在就可以退出,秦某人說話算話,只當做李大人並未出現過。或者……李大人將功補過,去跟皇上直接挑明,如此,便是大功一件……”
嗯,也是個保命的好辦法。
李大人臉色驟變,不再吭聲。秦邇哼了一聲:“各位大人應該知道,名不正則言不順,留着公主,以後也是對天下人的一個交代。”
衆人臉色各異,可是終究都不在說話。秦邇將她打橫抱起,緩緩地邁着沉穩的步伐離開。
到了臥房,他將她輕輕地放在牀上,眸光深沉若海,根本從他的眼中看不出絲毫端倪。他在牀邊坐下,始終沒有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呼吸可聞。
他好像是在想着什麼事,她猜測應該是在想怎麼處置她吧。雖然他剛纔說了留着她倒是後登上皇位的時候,也能夠給天下人一個交待,可是,問題的關鍵是,在起事之前,怎樣安排她。
良久,終於還是她沉不住氣,好奇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他不打反問,聲音輕柔而低沉:“你覺得呢?”
她眨了眨眼,道:“如果我是你,自然是不能殺的。可是留着也是一個心腹大患,所以現在最好是找一個隱秘之處關起來,等事成之後再做定奪。”
他非常贊同地點點頭:“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看來,你另有打算?”她靜靜地注視着他,根本沒有置身於危險的自覺,反而淺淺地笑了起來,好像對他的答案非常期待。
他微微地蹙起眉,對於她的態度感到有些奇怪,伸手輕輕地撫摸上她柔嫩的面頰,聞言道:“凝兒,你不要怪我。皇上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去我,我這麼做,只是爲了自保。”
自保。
他不懂,其實最好的自保,就是平庸。
他將她的沉默當做了不相信或者是其他別的什麼情緒,繼續道:“你知不知道,康大人的突然發難,不過是對你的試探。”
她微微地張大了眼,猛地明白,自己還是太沉不住氣了,倘若她不動手,那麼他們便可能以爲她不過是真的去找秦邇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