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薰蒼白地躺在雪白的被褥裡。他的臉色相較於前幾天要好一些,蒼白之中還泛有一點點黃,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建寧坐在他的身畔,心想他怎麼還不醒來,會不會,他就這樣沉睡下去?
想到這裡一陣心酸。如果他真的醒不來的話,她一定會恨自己那天晚上爲什麼不與他吃完晚餐再走。來看程皓薰還是歐墨非提議的,但是他只看了一眼,便走到外面去了。也許他覺得在這裡不合適,或者,他心裡也不舒服。
建寧望着他的臉,他的手。手背上細密地插了管子,正在滴注液體。如此安靜,叫人隱隱心慌。別過頭去,窗外夜正燦爛,燈火闌珊,遙遠的天空,星星一顆也沒有,月光也不知何處。忽聞得一聲細細的“嗯”,立刻轉回頭來,只見果然是程皓薰動了,眉頭緊蹙,扭動着身子。
建寧大喜過望,呼喚着他:“你醒了?”
好久好久,纔看見他睜開眼睛。乾淨分明的眸子,沒有往日的冷漠無情,倒像是新生的孩子,乾淨地甚至有些惘然。似乎過了好久纔看清楚她的模樣,繼而嘴角綻出抹兒甜蜜的笑意來,“你在這裡。”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人,會是她。不由得欣喜起來。
“你昏迷好幾天了。”
“哦。”怪不得躺得渾身痠疼。“你什麼時候來的?”
“纔來一會兒。”建寧擠出抹兒笑來,“你醒了,我喚大夫來看看你罷。”說着起身。在轉過身去的那一瞬間,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別走,在這裡陪我一會兒。”
“可是聽說大夫交待過的,你一醒就要通知他們。”
“過一會兒不要緊。”程皓薰的聲音很小,顯得有氣無力。建寧於是不再執拗,坐到他身邊來。他的手仍然握着她的手腕,建寧輕輕掙開,他卻又握緊來。看到他眼眸裡的倔強,建寧忽然有些妥協了。就讓他握握手又何妨呢?
於是反握住他的手掌,笑道:“看到你醒來真是太好了。以後可要在醫院裡好好保重身體啊。”
“我沒幾天了,是不是?”他突的問道。
建寧的心彷彿被重擊了一拳。“何必說這麼頹喪的話。不是說現代醫學昌明麼,你肯定會好的。”
程皓薰微笑,“我只覺得,在人生的最後旅途上能夠遇到你,很榮幸。雖然這樣太委屈你,這樣我太自私。”
“別說了。”建寧道,“還是好好的休息吧。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吃晚餐。”
程皓薰無力地垂了下手,點點頭。過了會兒建寧叫大夫進來,再加上程皓薰的父親來了,她便與他告辭先回去,“你好好歇着,明日再來看你。”
程皓薰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在走廊的心頭,歐墨非靜靜站在那裡,靠着牆。見到她走來,方纔直起身子。看到他硬挺的身軀,陽光俊朗的面容,建寧忽然覺得,再沒有什麼比健康活着更重要了。
歐墨頎到達與秦若蝶共築的愛巢,拿鑰匙開門時才發現根本打不開了。她竟然做得這麼絕決!
大力地捶着門,根本毫不所動。他打她電話,好久都沒有人接。真的,要做得這麼絕嗎?他的眼眶怒紅了。前天還在卿卿我我,轉眼之間就這樣無情地將他推開!他甚至不知道她是用什麼辦法騙去了他的簽名和姆指印。那文件上的,確實是他的簽名沒錯,而且看樣子不像是他醉酒進簽上的啊。
他持續捶門和打電話。四處鄰居起聲抗議,歐墨頎仍然不爲所動。興許是被那些罵聲驚擾了,門突的打開,歐墨頎驀地收回手來,看着家常打扮的她,他瞬間進去,想要握住他她的手臂,她卻魚一般滑走了。
“小蝶,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他喘着氣。
“很抱歉,這完全是真的,不是你醉酒了,或是記憶錯亂了。”秦若蝶的聲音冰冷地像來自地底三千尺,她還算客氣,倒了杯紅酒給他。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歐墨頎真想把眼前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捏碎。“我對你不夠好麼?你想要的,我什麼時候沒有滿足過你?就只差沒有爲你摘星星摘月亮了。”
“星星月亮我都不想要。”秦若蝶晃動着酒杯裡鮮紅的液體,“我想要的,已經拿到了。”
“就是那些股權?”他的聲音粗呷,“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爲了那些股權嗎?”
秦若蝶沒有答言。是爲了股權嗎?當然不是!她有更大的目標更大的計劃。要不是歐墨非要繼承永升國際,她有把握把整個永升都拿下來。眼前的男子不是不聰明不睿智,而是,他的心已經牢牢地被她拽在他手心裡,隨她所欲地控制。
“是不是?!”歐墨頎咆哮道。
秦若蝶仍是沒有答言。他跟在身後,“你究竟使了什麼法子讓我簽下那個該死的交易合同?你什麼時候對我下藥了嗎?”
“沒有。”秦若蝶淡淡地。
“那是怎麼回事?!”他吼叫。
“不過是在你籤別的多份合同的時候,將交易合同的最後一章夾進去了而已。”然後在他簽名的時候纏着他,與他**纏綿,他草草地簽了字,就與她共赴雲雨了。“要蓋指印那不是太簡單了嗎?找一個你醉酒或是沉睡的時候就可以了。”因爲他對她完全不防備,所以她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
歐墨頎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這就是他一年多來心心念想,以爲獲得了真愛的女人嗎?她看起來冷漠地就像萬里冰川,沒有一點血性。“你就這是這樣對待我的,是嗎?”他的心彷彿死了,“那你的所謂愛,是不是都是假的?”
秦若蝶卻一字一句撕碎了他的心:“什麼愛?我有說過愛你嗎?”
真的有一瞬間,歐墨頎想要殺了她!她怎麼能夠那麼殘忍,真是叫人不可思議。他緊緊握着拳,眼眶裡透露出殺機,在僵持了十秒之後,他的手又驀地放開。他看着她,“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的,秦若蝶。”
“慢走不送。”她將他趕了出來,在他轉身的時候,送了他一個巨大的關門聲。“砰”得聲響,震碎了一地他們曾經有過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