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黑天鵝絨般的夜空中繁星閃閃,一輪明月高懸在夜空,俯瞰大地。微風徐徐吹來,帶來桃花的芬芳。雲飛遙手持“麒麟劍”走出臥室,迎着清涼的晚風,腳踏月光,一時興起,舞起劍來。凌厲的劍風颳落許多桃花花瓣,粉紅的花瓣隨風飄轉,形成一副極美的圖畫。
蕭夢離在府裡左轉轉右轉轉,不知怎的竟然轉到雲飛遙的雲影樓。剛步入園中,便被眼前美景深深吸引。真是美人如畫劍如虹,她情不自禁從地上拾起一片落櫻放至脣邊,輕輕吹奏起《桃魂》。這首曲是她的第一首原創曲目,曾經榮獲當年的校際原創金獎。
曲聲婉轉,伴隨着劍勢時起時伏,蕩人心魂。一轉一提,一起一伏,有如怒海波濤,是那麼的狂放,又有如平沙落雁,是那般的悲涼。
一曲一劍,一情一景,一切都配合得如此完美,宛若天籟,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出自兩個毫無干系的陌生人之手。
劍止曲終,蕭夢離看着滿地落英,心中無端生起無限感慨。想來黛玉葬花,嘆的莫不是花未落,人已衰的淒涼。
雲飛遙收劍,冷漠看着她,語帶譏誚,“小小年紀,嘆何人生苦短。”
“比起大自然的浩瀚,人的一生就彷彿流星轉瞬即逝。你難道不認爲我們應該珍惜眼前嗎?”蕭夢離自有自己的觀點。
她的話也有一定道理。只是她年紀輕輕,思想因何如此消極。
“呵呵,抱歉。我想你是無法理解的。”蕭夢離自我解嘲一笑。如若不是死過一回,她恐怕也不會體會到人生苦短這個千古不變的真理。
雲飛遙凝視着她,一襲白衣,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紫羅蘭的瞳眸剔透玲瓏,眉宇間寧靜若華,沐浴在皎潔月光下的她就彷彿是透明的。
月光下的她太虛幻,太美好,仿若熬翔天際的月中仙子。雲飛遙心中無端生出一種迷惑,彷彿下一瞬間,她就會張開翅膀,消失在他眼前。
走到桃樹下的鞦韆,愛憐地撫摸着藤蔓,已經有多久沒有玩過鞦韆?久到她幾乎都已經忘卻了。在鞦韆上坐下,輕輕搖晃,懸空着小腿蕩呀蕩,時高時低,時起時落,她彷彿又回到了童年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儘管那段時日是如此的短暫……
雲飛遙看着蕭夢離仰望夜空的單純臉龐,有一瞬間,他產生那麼一種錯覺,她就好像溫室裡的小花,從小被呵護在掌心,不經歷風雨,不受風霜,從不知痛苦爲何物,從不爲生活憂心。
Wшw•тт κan•¢ O
“好久沒玩鞦韆了呢!”回憶起童年那段快樂的時光,蕭夢離脣角漾起幸福的笑容,紫羅蘭的瞳眸有如琉璃清明如鏡,飄蕩着愉悅的神韻。
“你忘記了嗎?”
“我應該記得嗎?”蕭夢離迷惑,莫非這架鞦韆上還乘載着軒轅夢童年的記憶?
注視着做工精緻的鞦韆和玩得開心的蕭夢離,雲飛遙不禁回憶起第一次在靖王府遇見軒轅夢時的情景。當時她就坐在鞦韆上,小小的身體隨着起伏的鞦韆在空中蕩呀蕩,嘴裡發出依依牙牙的嘻笑聲。他看見風憐情站在鞦韆架旁,一下一下搖動着繩子,看軒轅夢的眼神中流露出寵溺的光芒。當時他就奇怪,一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緣何會看上軒轅夢這個白癡?莫非是看中了靖王府的財勢不成?
如今回想起來,風憐情當時看軒轅夢的眼神,與其說是愛情,倒更像哥哥對妹妹的溺愛。
說起來,這個鞦韆是風憐情親手爲軒轅夢所制,直到他搬進來之前,這裡都是軒轅夢的樂園。他搬進來之後,由於討厭看見軒轅夢那張白癡的笑臉,便從此禁止她進入雲影樓。聽說,爲此軒轅夢還大哭了一場。
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他,確實有些過分。明知道軒轅夢不過是被靖王爺操縱的傀儡,仍忍不住將所有怒氣發泄在軒轅夢身上。難怪後來每次軒轅夢看見他都非吵即鬧,靖王爺被軒轅夢鬧得沒有辦法,從此特許他不用侍候軒轅夢。他當然是求之不得啦!況且,他原本就沒有侍候軒轅夢的打算。
一直在想辦法遠離,卻在她恢復正常後忍不住接近,雲飛遙不由得自嘲,他現在最正常反應不是應該把軒轅夢從鞦韆下拽下來,然後扔出雲影樓嗎?
見雲飛遙一直沉默,蕭夢離停下鞦韆,拍拍身邊的空位,朝雲飛遙笑笑,“要坐嗎?”
雲飛遙收斂心神,暗笑自己竟然會因她而失神。是因爲她的單純嗎?他自嘲。天生白癡,萬事不愁,當然單純啦!只是,他又覺得蕭夢離所表現出來的單純並非因爲不諧世事,而是一種發自心底的純樸善良。
善良?在這個爾虞我詐虛僞的世界中真的有單純善良的人嗎?
“雲飛遙,你手中這把寶劍是什麼劍?”
目光落在蒼青色月光倒映的清輝下閃爍着冰藍色光芒的寶劍,蕭夢離好奇地問。
雲飛遙舉起手中寶劍,拔劍出鞘,指尖滑過劍身,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懷念,“此劍名爲麒麟劍,是我學成離山之日師傅贈予我的禮物。”
“我可以看看嗎?”
雲飛遙將劍遞到蕭夢離面前,說:“此劍削鐵如泥,是師傅的傳家之寶,乃是世間罕見的奇劍。師傅將此寶劍相贈,足見他對我寄予厚望。此劍對於我來說意義非凡,我一直隨身攜帶。人在江湖,常身處險境,沒有劍防身怎麼行。”
蕭夢離眨眨美麗的眼睛,“人爲什麼要自相殘殺?”
“爲了金錢,爲了權利,爲了仇恨,爲了報恩,也有的,是爲了女人。”說罷,他有意看蕭夢離一眼,“自古多少英雄豪傑,皆難逃美人關。英雄美人,可是千古不變的話題。”而眼前這位,如果不是天生白癡,相信也能讓無數英雄爲之折腰。
說實話,軒轅夢天生麗質,嬌小玲瓏,確實是皇族中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如若不是因爲她天生癡傻,憑她的家勢,願意娶她的人一定多如牛毛。當然,她現在已經恢復正常。
雲飛遙想:如若不是因爲自己被迫下嫁於她,父親與靖王爺之間又素來不和,如果他與她是一段浪漫的邂逅,說不定,他與她也會成爲一段佳話。
當然,他只是說如果……
過往的種種不可能因爲她恢復正常而抹去,恨意瘀積心底已久,不可能因爲她恢復正常而消除。最最重要的是,他看不起她!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依賴別人生存的弱者,離開靖王府,她什麼也做不了!
蕭夢離並未注意到雲飛遙百轉千回的心思,她好奇地問:“飛遙,你不是官宦之後嗎?因何涉足江湖?”
雲飛遙沒有料到蕭夢離有此一問,不由怔忡,“我的師傅是江湖中人,自幼隨師傅行走江湖,自然無法避免。”
“你殺過人?”
雲飛遙甚覺好笑,“你覺得呢?”
“千古名劍,皆以鮮血鑄就。”蕭夢離指尖輕輕滑過劍峰,眉心緊攢。
雲飛遙見狀臉色大變,突兀地抓住她的手,“小心!”
蕭夢離一驚,手指從劍鋒滑過,一縷殷紅的鮮血滴落劍身,蒼青的劍身泛起藍白色的紅光。
“你看你,”雲飛遙抓起她的手指細看傷口,語帶責備,“這把劍可是很利的,下次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幸好只是劃傷,傷口不大。“不要緊的,舔舔就好。”他當真將她的手指放入口中,細細吮吸。
“呃……”一種異樣的感覺,蕭夢離連忙抽回自己的手,“不要緊的。”她乾笑,“我自己懂得處理。”
看見她臉上掩藏不住的紅暈,雲飛遙的脣角不禁浮現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因何會突生捉弄她之心。
“那個……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掩藏住內心的異樣感,蕭夢離起身告辭。
“軒轅夢!”雲飛遙開口,喚住想逃走的她。
“嗯?”蕭夢離回首,眸中閃過一抹疑惑。
“如果你我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雲飛遙剛想說些什麼,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即使他們不是在這樣的境況下相遇,但只要她是靖王爺的女兒,他們之間就沒有可能!
蕭夢離摸摸小鼻子,雲飛遙的話令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疑惑地看向雲飛遙,在雲飛遙刻意避開她的注視後,她笑笑,說:“飛遙,雖然我不知道你剛纔想說什麼。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我,不會因爲任何事情和任何人而改變。不管你曾經認識的軒轅夢是一個怎樣的人,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軒轅夢只會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蕭夢離的這段話說得異常古怪,雲飛遙一時拿捏不準蕭夢離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他正想細問,擡頭看時,蕭夢離已經離開了。
只是你嗎?
搖頭,苦笑,你和軒轅夢又有何不同?
歲月如歌,光陰如夢。彈指之間,已逾千年。回首往事,不堪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