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在不知爲何而感悟人生的那個酸楚少年,此刻正一臉平靜的欣賞着他的傑作——
他已經將三根竹籤插入了陳曦雲的指尖,陳曦雲痛得臉都變了形,而他卻平靜得彷彿在擺弄一件藝術品。
彭於燕倒吸了一口涼氣,徐新顏愕然的張了張嘴兒,忽然覺得那個少年彷彿是兩個人。
傅小官拿起了第四根竹籤,在陳曦雲那隻枯槁的手指尖比了比,“當壞人,就得有當壞人的覺悟,撞了南牆也莫要回頭……”
“啊……!”這根竹籤插入了陳曦雲的無名指。
“你看看你這模樣,女人,一定要學會優雅!優雅這個東西其實年齡越大越能體現出其中的氣質。你一點優雅都沒有,這不怪你,你未曾沐浴陽光,未曾見過鮮花,你就是生活在陰暗角落裡的一隻老鼠,嗯,老鼠。”
“啊……!”
傅小官一掌拍在這竹籤上,竹籤透入指尖三寸。
“你、你……你究竟想要怎樣?”
陳曦雲滿臉蒼白,冷汗入雨,她那雙死灰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她盯着傅小官,就像看着從地獄深處而來的魔鬼一般。
“不想怎樣……”,傅小官撇了撇嘴,“這種話你都問得出來,說明還沒有痛到靈魂深處。”
他撿起了第五根竹籤,嘻嘻一笑,“水月庵那地方我曾經去過一次,其實四皇子也去過,我想他應該是在找什麼東西。”
“那東西藏在哪裡呢?”
陳曦雲閉上了嘴,她渾身都在抽搐。
“你看,你年紀大了我怕你忘記,都這樣提醒你了你還是不說……”
他抓起了陳曦雲的左手,這一支竹籤從中指指尖而入,陳曦雲又是一聲慘叫,身子在地上弓成了一隻蝦。
“倒是有點意思……弄死了薛定山,本爵爺要親自去岷山裡走一遭。有四個人是必須死的……”
他拿起了第六根竹籤,又道:“你們那聖女、虞問書,還有他們的女兒魚憶昔。一家三口,得死得整整齊齊。另外還有一個必須死,就是那聖女弟弟,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這沒有關係,大不了將拜月教的人全殺了。”
“啊……!”
第六根竹籤插入了指尖,傅小官笑了起來,“可惜你看不見了,因爲接下來,我將插瞎你的這一雙醜陋的眼!”
陳曦雲徹底崩潰,乾癟的嘴脣打着哆嗦,“不、不要,不要……我、我說……”
“這就對了嘛,我始終弄不明白,爲什麼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纔會交代。”傅小官拍了拍手,好整以暇看着陳曦雲,“說吧。”
“水月、庵,的那顆……”
一片竹葉從林中飛來。
彭於燕突然暴起,一刀向那一片竹葉劈了過去。
徐新顏如一頭母虎一般將傅小官撲倒在地。
……
……
淒雨冷風中,多少繁華如夢。
曾經萬紫千紅,而今卻成過眼雲煙。
漫漫蜀道,綿綿岷江,和風細雨,兩岸青山,這本是一幅極美的山水畫卷,可看在虞問書的眼裡,這卻是滿眼的淒涼。
從長亭狼狽而來,道路泥濘坎坷,沒有馬車,沒有隨從,甚至口袋裡連銀子都沒有!
就連身上的這一身衣裳,此刻也沾滿了塵土,遑論蓬頭垢面的模樣,和乞丐並沒有什麼兩樣。
這樣也好,天下沒有人能夠認出他就是曾經的虞朝四皇子,虞問書的心裡反而安定了一些,他攏着袖子低着頭,走入了剛剛開啓城門的戎州城裡。
他要回西戎,那地方有一座金礦。
前朝寶藏埋在金陵的夫子廟下,但他沒有鑰匙,陳左君至死也沒機會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所以他現在不能也不敢去金陵。
他需要帶走一些金子,再慢慢去找尋那把鑰匙——得儘快趕回西戎,並離開,他堅信薛定山會敗,也堅信這一次拜月教難逃厄運。
街巷的青石板溼漉漉的,街巷兩旁的店鋪早已開了門,有店家在吆喝着:“剛出籠的饅頭包子……兩文錢一個……客官,裡面請!”
那蒸籠揭開來,一股熱騰騰的煙霧升起,隨之而來的是那包子饅頭的香味,虞問書使勁的嗅了嗅,肚子裡傳來了一陣嘰裡咕嚕的聲音,他舔了舔嘴脣,嚥了一口唾沫,偏着腦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又低着頭繼續往前走。
他需要去找一處當鋪,他的腰帶上還有一塊極品玉墜,此刻被他牢牢的握在手裡,就像握着他的命一樣。
曾幾何時,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一擲千金的堂堂四皇子,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虞問書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被披散的亂髮遮住了少許的眼裡流露出深深的狠意——這天下若是沒有神劍軍的存在,那將會是多麼的美妙!
這該死的神劍軍,他們居然當真從天而將,兵不刃血就這樣佔領了七盤關。
有神劍軍守着七盤關,席花所部恐怕難以打下,那麼席花所部十三大軍,將被徹底的隔離在七盤關之外,待得虞春秋大軍一到,席花……恐怕就真的只有惜花了。
薛定山的十五萬邊軍還能有多少作爲?
費安四十萬大軍哪怕都是散兵遊勇,也足以給薛定山造成莫大傷害。
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
他的眼徐徐眯起,嘴脣抿得很緊,就像鋒銳的刀鋒一般——傅小官!
本宮而今之一切,皆是拜你傅小官所賜!
所以,本宮哪怕粉身碎骨,也定要取了你的狗命陪葬!
“砰……!”
他的額頭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他猛的擡起頭來,便看見對面一張凶神惡煞的臉——
“你特麼眼睛長到狗身上去了?”
那是一個滿臉橫肉的魁梧大漢,他的手裡拿着一根棍子,他的身後跟着一頂八人擡着的大轎子。
他右手握着這棍子,在左手敲了敲,“還特麼愣着?趕緊滾一邊去!若不是少爺今兒要去城隍廟上香,老子一棍子敲死你!”
虞問書摸了摸額頭,手指間黏糊糊的,他看了看手指,是殷紅的血跡。
他又垂下了頭,雙手攏在袖子裡,走到了街邊。
“真特麼晦氣,這大清早的就遇見這麼個乞丐,若是觸了少爺的黴頭,你特麼被殺千刀也不足惜!”
他依然低着頭,默默的等着這轎子過去。
他藏在袖子中的手早已拽成了拳頭,指甲陷入了掌心,握着一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