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缺命,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讓人覺得格格不入,不倫不類。就像水中無水,山中無山一般荒唐,水中無水還能叫水嗎?山中無山又怎麼能叫山?如果是命中缺了命,那麼這個人又怎麼會出現在塵世間?
現在白小雨已經覺得眼前這人十有八九是個大忽悠了。這很明顯的套路嘛,先裝高人給你上課,然後又整一些玄玄乎乎的詞兒開始忽悠,接着可能就是凶兆、大波這類的了。接着就是化解,然後就騙錢。
不過白小雨並不害怕這神棍騙他錢,因爲他根本就沒帶錢。
他只是躊躇了一會對長者說道:“我說大兄弟,這個這個,你問的這個問題我覺着吧根本就不能算做一個問題,什麼叫命中缺命?命是一出生就有的,那缺了這玩意兒根本就來不了這個世界啊,這哪兒能缺呢?這並不能算做一個詞啊。”
白小雨認定這人是個騙子之後,剛開始的尊稱也沒了,不叫大叔直接叫大兄弟,正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就是個不正經的人,天天干着不正經的事兒,我爲什麼要尊重你這樣的人呢?陪你耍耍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長者依舊是一幅溫和的笑容,接話說道:“你說的沒錯,字面意思理解的也很透徹。但沒往深處想。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有這個詞。所謂命中缺命者,確有人在。對,命中缺了命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間,但可以先還一條命給這裡,這樣之前借來的命歸還之後,不就兩不相欠了嗎?”說到還命的時候還指了指地上。
白小雨聽完只覺得這人說話的內容亂七八糟,顛三倒四,現在在他想來這人不是神棍,是個神經病,還是速閃爲妙。
想着也不逗留,再也不看這長者一眼,扭頭就走。長者見白小雨說走就走也沒出聲,只是臉上依舊一幅溫和的笑容,等到白小雨走出大約十來米,那長者洪亮的嗓音才從背後傳來:“命中缺命是非命,福禍之間禍當行。人生一世,白雲蒼狗,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永遠是個未知數。小兄弟,在河堤盡頭的那座橋柱下有一個信物,待會兒如果遇到麻煩的人可以帶那人尋出來。若那人問你,你萬不可說出我的容貌,只讓那麻煩之人賣我個面子,方能爲你化解一場劫難。好自爲之吧。”
白小雨聽到這長者說話也沒回頭,只當這是演的雙簧,待會估計會有他一個同夥來找麻煩吧,這也太老套了,就算真有找麻煩的人也不會跟他廢話的。所以腳步只是頓了一頓就接着繼續朝前走。如果白小雨現在回頭的話,一定會覺得非常詫異,因爲那樹下已經沒有人了,四處都是稻田,這長者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還能再假點嘛?這哥們兒以前沒見過啊,難道是新來的?怎麼跑這來忽悠我了,還神神叨叨的。
也難怪白小雨會奇怪這人眼生,南縣他家附近就那麼大,不管是殺牛的放羊的,算命的測字的,這附近的人家不說白小雨都認識,最起碼都眼熟,可這人自己卻從沒見過,他也只當是個過路神棍,又走了幾步就完全把這人撇到了腦後。過客嘛,想他那麼多幹什麼。
“今兒這路怎麼感覺怪怪的,我是走了多久了?怎麼一路上也沒什麼人啊?”白小雨也不知道自己沿着河堤走了多久了,只是覺得今天走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讓他自己都有點神情恍惚了,但天色依舊是剛放學時候的天色,這也是沒讓他想太多的因素之一。
正直初秋,天氣漸晚。這五六點的時候天色應該黑的很快,白小雨感覺自己走了有一兩個小時了,但這天色卻還是無限美好的晚霞,感覺中的時間與天色之間的差異讓他很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更奇怪的是自己也興不出懷疑的心思。這可和平時腦子轉的飛快的他有着天大的反差。
正當他走的有點不耐煩的時候,終於走到了河堤的盡頭。這盡頭是一座橋,正是剛纔長者說的那橋,過了這座橋,再過一片林子就到白小雨的家了。至於那信物他早就給忘了,根本也沒當一回事,所以壓根就沒記得這事兒。
白小雨上橋後發現橋上站着一個人,仔細一看卻是方晗。他有點奇怪方晗怎麼跑這來了,要知道方晗家可不在這條路上,而且這條路沒有岔口,自己一直在這條路上走着,就算方晗過來,肯定也是在自己後面,這怎麼跑前面來了?
也顧不上那麼多,白小雨上橋後拍了拍方晗的肩膀說道:“嘿,妹妹,怎麼跑這來了?你怎麼神出鬼沒的呢,是不是游泳過來的啊?怎麼一會沒見你,都跑我前面來了?”
眼前的方晗正望着橋下的流水,被白小雨一拍,就轉過了身,對着他微笑道:“小雨哥啊,我這不是想你了嘛,在這等你呢,你看這橋下的河流裡好多魚啊。咱們去抓幾條晚上回去煮着吃好嗎?”
這條河中確實有魚,但數量卻真的不多。畢竟城市發展的節奏太快,就是像這樣的小鎮也在被慢慢的同化,不會有太多的魚羣了。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河中魚的數量異常的多,時不時的還有幾條從河中躍起,好像巴不得方晗和白小雨來抓它們一樣。
白小雨一樂,說道:“哎呦我的妹妹,今天這是哪來的雅興啊?天兒也不早了,抓什麼魚啊,還不趕緊回家吃飯,晚上還得去學校上晚自習呢,一會該來不及了都。”
方晗一嘟嘴,不依的說道:“小雨哥,人家想抓魚嘛,有什麼來不及的啊,你看這天色不是還早着呢嘛,你着什麼急啊?”
白小雨被方晗這麼一說,擡頭看了看天色,確實還早,早到和自己出校門時一模一樣。
“是啊,是挺早的,這天色我怎麼看着越來越假呢?還有啊,你TM到底是誰啊?我去你二大爺!”白小雨一邊自言自語的說着話,一邊快速的後退了好大一截,同時眼睛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方晗。
方晗驚訝的捂着小嘴說道:“小雨哥,你說什麼呢?你怎麼罵人呢?我是晗晗啊?你看這魚那麼多,你怎麼就不願意陪我去抓幾條呢?”
白小雨這時再一看橋下的小河,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那河中哪還有什麼魚啊,全是一些森森的白骨,正被河水不斷的往下游衝擊着。再一擡頭,剛纔還血紅的晚霞此時取而代之的已經是一片漆黑的夜空,連星星都沒有,只有個毛月亮掛在天空中,正是月黑風高。鄉間小路,本來就沒什麼路燈,此時四周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兩旁的樹林被陰風吹的簌簌作響,天上毛月亮印下的月光照在樹葉上影像重疊,好似一大波殭屍……不對,好似一羣妖魔正在詭異的舞動着身體。
“你不廢話我還不會懷疑,方晗只有在折磨我的時候纔會叫我小雨哥,不可能一口一個小雨哥,也不可能做出剛纔你那種撒嬌、賣萌的表情。最重要的是她最害怕的就是水,從小就不近水流,最不喜歡吃的就是魚,你TM到底是誰?”白小雨也不是雛,這種情況本能的讓他想到了一些靈異事件,可他還是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這種東西,不過現在看來,這真的不是撞鬼就是撞劉謙了,他倒是希望自己是真的碰見劉謙了,可現在看來撞劉謙的機率要小的太多了。
方晗聽完白小雨的話有些驚奇的挑了挑眉頭,隨即又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容已經不復剛纔的楚楚可憐,相反的此時卻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你這個小子居然還反應過來了,本來以爲你是一個草包,沒想到反應能力這麼快,在思維混亂的時候還能用腦子思考,是挺不簡單的,不過終究是個馬上就要死的人了,咯咯咯。”
白小雨畢竟是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高中學生,而且打小就是聽着馬克思教育、鄧老理論且沐浴在新時代歌唱大潮中長大的孩子,對於什麼神鬼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別說神鬼,就是魔術他從小也都不相信。整天還叫囂着讓他相信鬼神,除非親眼見到,不然打死不相信,這回可真是遇上真的了。
最後那三下笑聲笑的白小雨渾身不舒服,那種聲音有種深入骨髓的冷,明明是從眼前這個女人的嘴中傳出,卻又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同樣的聲音,再下一刻白小雨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橋上了,半截身子全部都在水中,四周不斷的流過森森白骨,這突然的狀況讓他兩腿一軟,盡然沒站穩,一下子滑倒在河中。再想站起來已經發現河水比剛纔高出了一倍,這纔是這條河正確的水位。
白小雨從沒遇到這檔子怪事,更沒見過鬼,沒嚇尿褲子還能在迷了心智的情況下反應過來,並且揭穿女鬼的把戲就相當不錯了。他不會游泳,就算會游泳此時也不可能再爬到岸上。他不停的撲騰着身體,卻阻止不了慢慢下沉的狀態。同時隱約看見岸上站着一個女人,背對着他,一身白色長裙,頭髮披到了腳背跟,也不理會他的呼救,只是慢慢的往一邊走去,同時還發出一種若有如無的低聲:“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白小雨聽到這句話心想,你TM以爲在玩兒英雄殺選了西施發手牌畫地爲牢呢,可下一秒他在河中居然真的慢慢的放鬆了身體,思想也不清晰了起來。本來就下沉的身體更快的朝河底沉去,這時他忽然想起剛纔那個長者說的話,人生一世,白雲蒼狗。就連天邊的雲下一秒會被風吹成什麼樣子都無法預知,更何況每個人的生活與命運呢?他最後的記憶是一個濃抹淡妝的女人塗着鮮紅的口紅,正饒有興趣的對他發笑。
又過了大約幾分鐘,白小雨才真正的死透,岸邊女人剛想有些動作的時候只聽東方傳來幾句陰森中帶着幾絲玩味的聲音:“來時,身不由己。去時,灰飛煙滅。人生苦短,及時上路。”這聲音比起剛纔女人的笑聲還要陰冷幾分,同時透着幾分邪性與冷漠。
女人聽到這幾句話語好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渾身都抖動起來,也不管河中的白小雨,頭也不回的就朝林中跑去,沒一會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