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烏斯說完後轉身,看向了比賽。
今天的項目是馬上長兵對決,塔洛斯對陣費納芬,但這會還沒打,處於準備階段。
“想象一下,當時停靠在查佩尤託的黑色方舟艦隊對阿努雷爾半島展開攻擊,而不是……黑色方舟艦隊正常駛過阿努雷爾半島……”看了片刻,見還沒打後,達克烏斯轉過身靠在圍欄上,雙手抱懷,看向了他的叔叔。
“我們的術士會帶領海盜從水下展開突襲,突襲你們的鷹船,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突襲一定會取得完美成功!你們收不到他們覆滅的信號。”杜利亞斯點了點頭,此時的他已經明白什麼大計劃了,儘管有些抽象就是了。他也知道他侄子在做什麼,儘管……他知道自己該上場了,他就是他侄子口中的專業人士。他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後,沉聲說道。
聽到這句話後,西格琳原本就陰沉的臉變得更陰沉了。她想反駁,但她認爲杜利亞斯說的對,鷹船是擋不住這種謀畫已久的突襲的。
“在突襲之前,一部分陸軍就會在南方哨站和旋渦沼澤的通道處待命,還有一部分會駐紮在現在的羅薩里奧行省,我知道你們有巨鷹,有空中偵查,但那又怎麼樣?你會怎麼決定?西格琳……上將?”見西格琳沒有異議後,杜利亞斯沉聲道。
西格琳沒有說話,而是搖了搖頭,說什麼都沒有用,無解。
暮光要塞最初的職責是保護奧蘇安的商貿利益和守衛前往尼朋與震旦以南的海上殖民地的西行航線。儘管地處偏遠,但要塞仍是重要的交通紐帶。要塞曾有數支海衛軍團駐紮,而在十多年前卻只剩下了少量人數不足的巡邏隊在城牆上巡邏和操縱鷹爪弩炮炮組。
面對這種情況,她有兩種選擇,一是集結暮光要塞的所有部隊,在阿努雷爾半島與杜魯奇的陸軍對峙,等待杜魯奇發起進攻。
放棄暮光要塞,與杜魯奇軍隊在平原上展開戰鬥,是最錯誤的選擇。暮光要塞的駐軍不多,支撐不了多久就會全軍覆沒。但……現在,在她知道暮光要塞的樓梯會被引爆,會炸塌要塞主體後,這似乎不是最錯誤的決定?
二是固守要塞,依託暮光要塞進行防禦。如果一旦固守,艦隊將失去作用,與北面陸地接壤的港灣適合艦隊集結,但不適合艦隊展開攻擊,港灣不是大海,沒有艦隊機動的空間,停在港灣的艦隊就是杜魯奇的靶子。
她可以將船隻捏在手裡,當成消耗品。一旦暮光要塞出現支撐不住的情況,她可以將少量的船隻派出來,在港灣內機動,對杜魯奇陸軍展開攻擊。
但……暮光要塞的樓梯有問題,這是無解的致命問題。即使沒有樓梯,她面對的局勢也是無解,她知道杜魯奇的黑色方舟移動速度很慢,但掠奪艦艦隊的速度很快,可以順着風,一路向下,一部分對矛礁島、禮讓島和失魂島展開圍攻,而另一部分則穿過三島,直接參與到暮光要塞的圍攻中,等待她的將是被全殲。
無解,無論怎麼做都是失敗。
失敗只是時間問題,暮光要塞將會毀滅,就連駐紮在暮光要塞的艦隊也跑不掉,屆時等待三島居民的將是屠殺。
或許,從一開就撤離是最好的選擇,但這個選擇根本不在她的選項內。
首先她不知道樓梯有問題,即使知道她也沒辦法。她是阿蘇爾海軍上將,她的職責是守衛阿努雷爾半島。三島居民派系錯綜複雜,撤離很快,但之前的磋商需要很多的時間,除非她採取強硬措施。
隨後,在杜魯奇艦隊到達之前帶領阿努雷爾半島的阿蘇爾向伊萊蒂斯失落羣島,之後呢?等待她的將是什麼。
向鳳凰王庭解釋暮光要塞的樓梯有問題,來擺脫棄地之罪?這事根本說不過去。即使有暮光要塞的法師證實,但那些傳統派會信嗎?信了又能怎麼樣,傳統派會放棄這個寶貴的機會來打擊她和芬努巴爾嗎?
屆時,她會活下來,但她會一直揹着怯敵畏戰的罵名,她的政治和軍事生涯將會徹底結束。一談論她的時候,阿蘇爾貴族們就會說:杜魯奇還沒來,她就跑了。她的家族和她背後的派系聲望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她的行爲很可能導致派系的千年佈局一朝盡毀。
包間內的氣氛是壓抑的,冷汗從西格琳那面沉似水的臉上流了下來。
“你會死,費納芬和貝洛達會死,失魂島的泰爾索瑪·綠谷、矛礁島的艾爾薩布·隕星公主和沃德主事都會死。瑪琳……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達克烏斯預想的畫面沒有出現,沒有出現戰略推導,沒有出現脣槍舌戰,更沒有說急眼了大打出手,可能是他之前的剝洋蔥過於成功了?見西格琳快要脫水了,見火候差不多後,他沉聲說道。
“知道。”面色同樣凝重的瑪琳沉聲說道,頓了頓後,她接着道,“你或許還會去埃爾辛·阿爾文,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我們坐在這裡聊着……另一個時間節點的問題?我們當時應該也會死?死在艾索洛倫。”
“是的。”達克烏斯看着天花板嘆息道。
失魂島的泰爾索瑪·綠谷是島上唯一一個永久居民,是一位古怪的法師,在一座龐大的奇異花園中培育着各種危險的露絲契亞植物。作爲研究員的他,身上有一個標籤,荷斯白塔法師。
泰倫洛克王國援引了一份由巴爾夏納簽署的古老憲章,宣稱擁有矛礁島的主事權。
爲了安撫泰倫洛克王國的不滿,第十任鳳凰王『賢者』貝爾-哈索爾將矛礁島封給了泰倫洛克王國的艾爾薩布·隕星公主,但僅僅是名義上的。因爲,這一舉措遭到了伊瑞斯王國貴族的批評,他們抱怨道他們的王國在保護這塊殖民地的過程中損失頗多。
然後,貝爾-哈索爾任命來自伊瑞斯王國的沃德主事負責管理矛礁島、接待重要的代表和通過燈塔的訊號與暮光要塞交流……
典中典的和事佬玩法。
西格琳、費納芬和貝洛達的身份背景無需多說……
泰爾索瑪和艾爾薩布死不死無所謂,達克烏斯不在乎,重要的是其他四位死了,就代表徹底沒個談了。芬努巴爾知道暮光要塞發生後是絕對不會和他談的,這怎麼談,根本沒法談。
他面對的只有兩個結果,芬努巴爾假意與他談,拖時間,然後找機會跑路。另一個就是他在艾索洛倫的時候把芬努巴爾宰了。這兩種結果出現後,都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瑪琳、艾德安娜、貝爾-艾霍爾和艾薩里昂出現在他的面前,出現在露絲契亞大陸。
芬努巴爾是在感受到他釋放的善意信號後,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除非被奸奇大魔附體了……
他不認爲芬努巴爾在面對第一種結果的時候,還會將這些重要人物送過來,瑪瑟蘭和莉莉絲做說客也說不動,而且也沒法說,以神的名義擔保這些人物的安全?芬努巴爾不用說別的,只需要問一句:暮光要塞怎麼解釋?就能給這兩位神乾沒動靜。
“那我們大膽假設下,我們沒去埃爾辛·阿爾文,而是回到了納迦羅斯,而你們回到了奧蘇安。我們沒有在艾索洛倫相遇,我們之間並不熟悉,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杜魯奇們沒有迴應,而是等待着阿蘇爾們的迴應。但阿蘇爾們沒有迴應,而是看向了貝爾-艾霍爾。
“報復!”貝爾-艾霍爾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的,報復。”好戲開場了,達克烏斯等的就是這句。他攤開手,示意在場的精靈們開始自由發揮,“你的姑媽和貝洛達死在了阿努雷爾半島,如果你父親不作出迴應,這事說不過去。所以,報復是對的,完全合理的,那問題來了,怎麼報復?放心說,敞開了說,這就是假設、推導。”
“經濟、秩序是一個社會穩定的基石,都源自這裡。更直白的說,納迦羅斯靠艾希瑞爾輸血,這樣一個士兵纔能有十個子嗣,除非……你們放棄納迦羅斯,將所有的杜魯奇遷到這裡?”瑪琳沉聲說道,她直接將關鍵說了出來。
“你說的對,這裡的物資很充沛,充沛到能容納納迦羅斯的移民。但這裡沒有鐵礦,不過這個問題可以解決……”
“木頭呢?據我所知艾希瑞爾是平原,沒有木頭,你們準備開採雨林的木頭嗎?我不認爲雨林裡的木頭適合用來造船。”西格琳打斷了達克烏斯的話語,將一個關鍵說了出來。
“這是技術問題,可以解決!”一直沒有說話的德魯薩拉開口了。
“打擊航線,打擊你們的往返艦隊。你們怎麼應對?艾希瑞爾的物資是季節性生產,你們不可能一年只派一支艦隊,一次由上百艘船組成。暮光要塞是沒了,但我們的艦隊可以從奧蘇安和阿納海姆出擊……”貝爾-艾霍爾迴應道。
“奧蘇安不要了?”科威爾的語氣充滿了戲謔。
“只要我們加強戒備,你們是找不到機會的!”
“一邊進攻我們的船隊,一邊戒備奧蘇安?你們有這麼多艦隊?”
“當然!”
“我們可以從海龜羣島出擊,越過山脈對你們的礦區展開攻擊。”
杜利亞斯慢悠悠的給自己倒起了酒,他發現如果他不加入到爭吵中,似乎沒他什麼事了?
“我們會派出由龍船組成的快速打擊艦隊,對你們的航線發動進攻,只要你們的運輸艦隊覆滅,你們就會遭受到致命的打擊。造船需要時間,水手需要培養,納迦羅斯新出生的孩子嗷嗷待哺等待着物資的到來,一旦本該到的物資沒有出現,你們的經濟和秩序還能維持下去嗎?”
瑪琳看了貝爾-艾霍爾一眼,原本要說的話止住了,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就像達克烏斯剛纔說的那樣,放心說,敞開了說,這就是假設、推導。
“你們出動黑色方舟保護航線?航線那麼長,將方舟艦隊部署在航線上有什麼意義?你們總不能將現在停在海面上的方舟分段部署到航線上吧?你們清楚,一艘方舟是無法面對由龍船組成的快速打擊艦隊的!攻擊奧蘇安?我們會將警戒圈擴大,一旦發現方舟,我們就會集結艦隊,甚至會叫回打擊艦隊。”
達克烏斯打量了像連珠炮一樣不停開火的貝爾-艾霍爾一眼,他不認爲對方說的有什麼問題,這些問題他之前都思考過。在他看來貝爾-艾霍爾謹慎、理智、善於思考,不像耶利安那樣上頭,未來會是一名合格的海軍將領。但現在還是有些上頭了,反應過激了。
“芬努巴爾有個好兒子……”他低聲讚歎一番後,轉過身看向了比賽。參賽者換人了,從塔洛斯對陣費納芬,變成了維耶納對陣泰蘭鐸。他對着一直看着比賽的雷恩問道,“剛纔誰贏了?”
“塔洛斯。”
“不錯!”他點了點頭,接着轉過身,擡起手,打斷了爭吵,“我說一下。”
“地下海,想必你們都知道。”
達克烏斯不認爲阿蘇爾現在還不知道納迦羅斯下面有地下海,具體航線什麼的,阿蘇爾不可能知道,因爲這些航線是秘密,是財富,只掌握在提督和少數船長手中。但地下海這個名詞,他相信阿蘇爾們一定會知道,畢竟有的阿蘇爾往杜魯奇這跑,同樣有的杜魯奇也往阿蘇爾那跑,還有戰鬥中抓獲的俘虜等。
“納迦羅斯下面有地下海,露絲契亞大陸下面也有地下海,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這些地下海是互通的。西格琳知道,查佩尤託是怎麼出現的,那座承載燈塔的島嶼和現在的港口是怎麼出現的。”等場面安靜下來後,達克烏斯攤開手,頓了頓後,又道,“在史蘭的幫助下,我們起工程的速度很快。所以……我們只需要將重心轉一下,在艾希瑞爾腹地重新起一座港口。”
“這……”貝爾-艾霍爾愣住了,他沒想到,還能這麼玩。
“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在你們下船的時候,旁邊的不遠處停泊着一艘船身由鋼鐵的打造的全鋼船。全鋼的,知道什麼概念嗎?”
達克烏斯說完後,見貝爾-艾霍爾有些懵後,他耐心的解釋着。
“地下海有一條連接兩個大陸的航線,直達的,不需要繞。全鋼船,載貨量特別大的全鋼船。船帆……桅杆……不需要,明白嗎?我們有驅動設備,無帆的鋼船比在浩瀚洋上行駛的帆船要快,一次幾艘,艾希瑞爾的季節性生產的物資就能運回納迦羅斯。呦,咻!”
他說到最後,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音,伸出手指上下比劃着,要多搞心態就多搞心態。
他真沒瞎說,是真有一條連接兩個大陸的地下海航道。
在帝國曆2512年的時候,來自卡爾·卡隆德,由奎琳·厄語提督指揮的黑色方舟幽影之潮號對露絲契亞發動了突襲……
幽影之潮號走的就是這條航道,直達露絲契亞大陸,然後就在火蜥蜴的火焰、史蘭的魔法和蜥人的大棒子的狂嗨亂扁中打出了GG。
幽影之潮號不是船,是黑色方舟,黑色方舟都能過來,那他造個用風暴舵輪驅動的萬噸的大鋼殼子,也就是杜魯奇版的自由輪兒,那不更沒問題麼。由於不需要操帆,水手也不用那麼多。必要的水手體系、女術士和保護船隻的士兵夠就行,一次十個,刨除雜七雜八的,運個九萬噸物資一點問題沒有。
“閣下該如何應對?”搞完心態後,達克烏斯拋出了一個問題,他想看看貝爾-艾霍爾會做出什麼反應。
然而,貝爾-艾霍爾就像他想的其中之一的可能那樣,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放狠話,而是無奈、痛苦和苦澀的搖了搖頭。
“不錯,你非常優秀,未來的精靈海軍註定有你的位置,不是因爲你的血脈,而是你的能力。”達克烏斯讚揚道。剝洋蔥是剝洋蔥,他需要瓦解阿蘇爾們的心理防線,但不能全剝了,那不好,會把新號練壞的。
地下海可不是那麼好鑽的,裡面黑了咕咚的,只有船上的光亮,那感覺就像在一座孤島上似得,周圍全是黑暗。除了黑暗,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甲板上的怪物,要多搞心態就有多搞。
而且在地下海中,探索和正常航行的概念不一樣,杜魯奇水手沒瘋是因爲他們知道,船長和艦隊能把他們帶出去。
杜魯奇通常是抱團在地下海中航行,要麼是全部由船隻組成的艦隊,要麼以黑色方舟爲中心組成的艦隊,前前後後都有光亮,能有個照應,到了固定的地點還有標記處。
只有由精銳組成的水手體系,纔敢獨自在地下海中航行,當初從斯皮卡祖瑪出發的船隻就是這樣,這還是知道沒問題,能確保安全的情況下,不然……
地下海除了航道和突然襲擊外,還有很多岔路和死路,那種走了幾個月才發現是死路的死路,沒法調頭的死路,物資不夠回去的死路。當然,這是在沒有魔法的情況下,有魔法就好多了,但魔法只能確保方向什麼的,不能一直保護船員的心理健康。
能一直續保護魔法的施法者得什麼段位?
其實也有可能,在逼急的情況下,阿蘇爾組成一支精銳的小艦隊進入地下海探索,在發現杜魯奇的航道後,出去叫人,然後打個伏擊什麼的。
但前提是真逼急了。
“其實有多應對方式,我剛纔說的只是其中一種,我回來之後主持了露絲契亞大陸的運河修建的工作,工作方式很簡單,我在地圖上畫了幾條線,然後我親愛的馬茲達穆迪領主張開了手,啪的一下,很快的,運河就成立了。
你們不會說,運河的出海口不還是在浩瀚洋嗎?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告訴你們,是的!但別這樣,請稍微尊重我,我沒這麼傻。不止浩瀚洋有出海口,致遠海也有!
那時候你們該怎麼應對?將艦隊部署在伊萊蒂斯失落羣島,跨越致遠海進行打擊?從奧蘇安出發,繞過露絲契亞大陸?我們艦隊在致遠海航行的時間很少,如果你們要來,我們完全可以等着。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就像你剛纔說的,從海龜羣島出發,翻越索提戈山脊,對我們的礦區進行進攻。細節我無法透露,但我可以保證,在你們沒翻越山脊前,我們就能發現你們,我們甚至知道你們走的哪條路線,我們完全可以在山這邊等着,在你們沒休整前,發動進攻。
這是陸地上,海上的情況和戰鬥也很多,錯綜複雜,比如作戰艦隊從地下海出來,通過運河來到查佩尤託,然後再從查佩尤託爲起點發動攻擊,黑色方舟艦隊和無數支由船隻組成的艦隊向奧蘇安展開攻擊等等等等!
總之,花樣繁多,有着無窮的變化,這些都在軍事範疇,更直白的說,我們就像兩個臭棋簍子,在兌子,誰也討不到好,拼的是消耗,是耐力,看誰能耗的更久,不停的給對方放血。”
瑪琳的左手放在桌子上,指尖緊緊地扣着,眉頭緊鎖,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她的目光從達克烏斯移開,轉向桌面,在努力整理心中的複雜情緒。她已經習慣了達克烏斯直截了當的風格,但每次聽達克烏斯這樣冷靜、直白地分析問題時,她都無法完全抑制內心的動搖,這就是她一直沒有加入爭論的原因。
“他說的都是真的,毫無粉飾。”
她在心中默唸,雖然她不願承認,但……,而且達克烏斯沒有使用任何虛無縹緲的語言,也沒有玩弄言辭,達克烏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擺在眼前的現實,沒有謊言,沒有僞裝,也沒有虛僞的幻想。這讓她難以反駁,卻又感到無力。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開始勾勒那幅兩個臭棋簍子兌子的畫面,想到無休止的海戰,想到航線、艦隊的損失,想到雙方無盡的資源消耗和漫長的耐力戰,嘴角忍不住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
杜魯奇和阿蘇爾的戰爭,正如達克烏斯所形容的那樣,一直沒有變過,一直都是曠日持久的放血遊戲,馬雷基斯無力佔領奧蘇安,阿蘇爾無力終結杜魯奇,一代接着一代,現在到了她這代。
“一旦杜魯奇的航線問題解決了,那這場戰爭會更可怕。”
她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甚至在達克烏斯開口前,她已經預料到了達克烏斯接下來要說的話。
“貝爾-艾霍爾,請你告訴我,脫離了軍事範疇呢?你有想過政治和經濟問題嗎?”果不其然,正如瑪琳預料的那樣,達克烏斯的目光轉向貝爾-艾霍爾,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卻帶着一絲銳利。
“政治和經濟的問題……當然想過。”貝爾-艾霍爾猛然一震,手中的酒杯險些掉落。他表情有些尷尬,但很快調整了狀態。他清了清嗓子,擡起頭,目光直視達克烏斯,試圖掩飾內心的不安。
“呃……政治上,阿蘇爾一直有明確的統治架構,經濟嘛,嗯,貿易始終是支撐我們的一個重要方面……”他的語氣卻暴露了他的猶豫,顯然,這個領域並不是他所擅長的。他頓了一下,試圖給出一個回答。
“別再支吾了,貝爾-艾霍爾,聽着,戰爭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是政治、經濟和社會問題的延伸。你以爲光靠軍隊就能贏得戰爭?不,我們在拼資源,拼民心,拼誰能在戰爭之外活得更好。綜合運用國家一切力量進行的戰爭,這是全面的較量,我稱之爲總體戰。”
貝爾-艾霍爾被說得啞口無言,臉色略微泛紅。他轉向瑪琳,試圖尋求支持,但瑪琳依然低頭沉思,顯然沒有要幫他的意思。
“行了,我不難爲你了,我來上一課?換個角度分析下?我認爲我有這個資格?”達克烏斯露出笑容,語氣中透着幾分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目光看向貝爾-艾霍爾,後者緩慢地低下了頭,隨後又輕輕點了點,顯然是默認了他的提議。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場的阿蘇爾,接着說道。
“首先,我們要考慮芬努巴爾的身份。他不僅僅是你的父親,貝爾-艾霍爾,他還在謀劃,準備成爲第一位出自伊泰恩王國的鳳凰王,這也是你父親選擇出訪埃爾辛·阿爾文的原因。
雖然沒有拿回鳳凰王冠,但毫無疑問,你父親的出訪是成功的,他與艾尼爾和阿斯萊建立了聯繫,達成了貿易。與人類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我想你父親回到洛瑟恩的那一刻,他的政治聲望將達到頂峰,但沒到巔峰。
或許……他會說服貝爾-哈索爾和那些貴族,開放洛瑟恩,讓人類跨越浩瀚洋來洛瑟恩貿易,到時候整個奧蘇安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一切都在往好方向發展,但事實是這樣嗎?阿蘇爾的人口增多了嗎?沒有,因爲你們的政治結構沒有發生變化,你們只是錢多了,可以養更多的士兵。
或許……有一天,洛瑟恩的人類比阿蘇爾還多?你在逛街的時候,甚至會看到矮人跟隨人類漂洋過海來洛瑟恩討生活,你能想象到這個畫面嗎?矮人在洛瑟恩的鐵匠鋪裡打造武器,然後賣給阿蘇爾。
能不能不重要了,因爲我說岔了!抱歉。”
杜魯奇們安靜的聽着,沒有發出笑聲,因爲他們知道,達克烏斯接下來的話非常重要。
“你的父親是個聰明人,我想這點毋庸置疑。失去阿努雷爾半島這樣的戰略要地,他不可能無動於衷,尤其是在你姑媽和盟友的女兒死後。
因爲你的父親的一切行動都不僅代表個人意志,還代表着他身後的支持者。也就是說,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被注視着,他必須要做出反應,他一定會做些什麼,這是毫無疑問的。然而,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他會不會做,而是他會做什麼。”
他是選擇一次具有象徵意義的行動來回應?還是說服貝爾-哈索爾發動一場全力以赴的報復性戰爭?你考慮過這個問題嗎?不,我想你沒有。”說到最後,達克烏斯目光轉向貝爾-艾霍爾。
“我確實……沒想得那麼遠。”貝爾-艾霍爾臉色微微泛紅,低聲說道。
“這很正常,我們活着就是一個慢慢學習和接受的過程。但你要明白,一個國家的行動,不是憑個人意志可以輕易決定的。艾迪斯遇刺後,莫維爾上臺,之後發生了什麼,我想你們心裡非常清楚,你們有些人就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
所以,我們從政治上討論下,爲什麼會發生那件事?因爲艾迪斯遇刺了!上臺的莫維爾必須做出迴應,必須報復!而且,那時候的你們恢復了一些實力,有了報復的資本,新仇加舊恨,所以你們向納迦羅斯發動了攻擊。
那暮光要塞呢?
上次戰爭結束後,你們的實力恢復過來了嗎?據我所知,沒有!
那問題來了,這場報復是國家行爲,還是個人行爲?在奧蘇安,不止你們知道他要什麼,他們也知道。如果他選擇全面戰爭,你們、他們能否接受?奧蘇安的資源和人民能否承受?
你父親能說服貝爾-哈索爾嗎?能說服其他王國嗎?在這過程中,你們的派系需要給出多少利益?你算過嗎?在沒有與人類展開正式貿易前,你們……有那麼多的資本嗎?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無論芬努巴爾怎麼做,他都將面臨極大的壓力。如果他選擇象徵性的報復行動,會被視爲軟弱無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無論選擇哪種方式,都會有嚴重的後果?”貝爾-艾霍爾擡起頭,表情複雜。
“當然,這就是我擅長的地方,我會利用每一個破綻,每一個機會,來讓你父親的選擇變得更加困難。想一想,如果你們在沒有說服他們的情況下,或是他們只願意出動少量的船隻,進行支持,那這支成份複雜的艦隊會遭遇什麼?
不要用露出那種不可置信的目光,貝爾-艾霍爾,你要知道,你父親是在報復,他要率先採取行動,拖的越久對他越不利。而我們就不同了,我們可以等,非常耐心的等,我們派出誘餌,引誘你父親過來。
其實……到了這裡,出現了兩個時間節點。”
達克烏斯伸出兩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