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爺和四奶奶同時嘆氣,尤其是四爺爺,黑沉着臉可眼底的失望透頂還是掩藏不住的。
謝光輝搖頭晃腦的從外頭回來,李婉娘聽見了動靜在院子裡就吊高了嗓子罵娘。
“謝光輝!你個沒出息的窩囊廢!又去灌黃湯了是吧?回來幹啥?咋不死在外頭算了?天老爺啊,俺這都是什麼命啊!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廢物!”
江秋意眉心緊促,剛想起身,四奶奶就按住了她,嘆了一句:“丫頭,你別問,讓他們鬧吧!”
果不其然外頭就鬧起來了,光輝醉醺醺的罵了句:“誰求着你來着?不是你自己大了肚子找上門的嗎?”
“謝光輝!你這個孬種,敢做不敢認是吧?那女人在的時候不見你有多疼她,現在人都死的透透的了,你擱這演什麼情種啊?你要真那麼放不下她,咋不跟她一塊死去?”
鬧的厲害了翠竹聽不下去就出去幫腔,忍着性子好言相勸,不曾想李婉娘卻連帶着翠竹一塊數落,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懷裡頭的孩子眼睛圓溜溜的,那模樣隱約和蟬兒有幾分相似,江秋意心頭微動,蟬兒是個那麼傳統的女人,溫柔賢惠,她要是還在,大概也是不忍見光輝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的。
“四爺爺,四奶奶,二老這一輩子恩愛白頭,可以算是咱們村最有福氣的人了,我想請四奶奶給三兒梳頭,二老要是肯答應,今日就隨我家去住幾天,帶着翠竹一塊,我有段時間沒回來了,正想跟二老好好聚聚呢!”
江秋意的話說的婉轉,可四爺爺四奶奶心裡明白,她這是看不過眼有意接他們去過幾天安生日子了,可那到底也不是長久之計,四爺爺沒多考慮就想拒絕。
他的話還沒出口,江秋意就先說了:“爺爺,有句話叫不破不立,您懂我的意思嗎?”
四爺爺一愣,她這是想將光輝重新扶起來的意思了?
“丫頭,那個混賬東西不值當你費心的。”
“念着他起了長鳴這個名字,就知道他是真的後悔了,權當是爲了蟬兒,爲了長鳴,我想再拉光輝一把。”
江秋意說的很平靜,可四爺爺知道她一貫是個嫉惡如仇的,按着她原先的性子啊,她不把光輝踩進泥地裡就不錯了,哪敢指望她再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可如今她的心性彷彿更成熟了,性子收斂了不少爲人處世也更加的周到圓滑了。
其實即使江秋意不說,四爺爺最後也是繃不住要求她的,畢竟他們家只有光輝這一根獨苗了,他要是一蹶不振了,二老百年之後,蟬兒留下的這個孩子落在李婉娘手裡頭還能有個好?
心思一沉,四爺爺和四奶奶相視一眼,他們連問都沒問江秋意打算如何拉光輝一把,直接就說:“好,俺們跟你去,老婆子,你去喊翠竹進來,咱拾了兩件衣服這就走,孩子們都帶上,他們愛咋鬧騰咋鬧騰,咱不問了。”
四奶奶去喊了翠竹,順道跟光輝說了一聲江秋意要接了他們家去住幾天,給三姐梳頭壓嫁,光輝倒是沒說什麼,只聽說江秋意回來了,自覺沒臉見她,自己個躲屋裡頭去了,連個照面都不打算打。
倒是那個李婉娘啊眼珠子一轉就動了心思。那謝六郎家是多有錢,五進五出的大院,家丁奴僕一應俱全,漫說是謝家村了,那樣的家業在十里八鄉都能算得上頭一份的。
每個月的十七,謝家的老夫人就會去姑子廟點長明燈祈福,然後在山門前免費派發蒸糕,白麪裡頭摻了雞蛋,紅糖,上面鋪滿了蜜棗,蒸的蓬鬆軟綿,吃起來甜的呀,李婉娘來了謝家村之後,每個月吃的最好的東西就是謝家派的發糕了。
自打邵蟬兒沒了之後,自己靠着這個大肚子進了謝家的門,可這一家子就沒一個給她好臉色的,尤其是那個專門來照顧邵蟬兒那個短命娃的乳母,仗着安王府的出身,那簡直是眼高於頂!
乳母和翠竹這個兩個奶孩子的人,那吃食全是安王府供給的,先前還有一個廚子在這給那乳母做飯呢!自己厚着臉皮坐到了一處想去吃上一口,畢竟她現在也是個懷有身孕的人,應當應分的吃點好的。
誰知道那乳母當場連盤着都端走了,只說了一句:“安王府的東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吃的,也不怕閃了舌頭!”就將她羞臊的沒皮沒臉,再怎麼嘴饞也不敢去跟人家坐在一桌了。
如今那小崽子大了些,乳母能照應的過來,廚子便回去了,只每天定時的送些雞魚肉蛋等新鮮吃食過來,還有太醫每個月都會來瞧那小崽子一次,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那就是直接住在了這兒隨時照顧不走了。
瞅瞅這幫人的上心勁,不知道的還以爲那小崽子是什麼龍子龍孫呢!可李婉娘心裡頭清楚,那還不全都是看在謝家那個小娘子的份上!聽說她幫着安王制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致富政策,而安王原先可是太子,如今要將北秦治理的跟南秦一樣富庶才能重新當太子,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李婉娘早就將這些事情打聽清楚了,她也知道爲着邵蟬兒的事情江秋意鐵定是不喜歡她的,要怪就怪她那兩個沒長腦子的哥哥,非得逮着邵蟬兒斷氣那會逮着她上門去鬧,江秋意一貫又跟邵蟬兒要好,可不就是把她給得罪了麼!
可說到底她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怨,李婉娘心想這江秋意能對邵蟬兒那麼好,肯定是個心軟的人,如今自己正大着肚子呢,要是能跟着也住到謝家的五進出大院裡頭去,不也能享幾天清福嗎?
謝光輝是指望不上了,李婉娘打定了主意連忙去幫翠竹收拾東西,順帶手的給自己也拾搗了個包裹,翠竹氣的不理她,她就打算這麼混在最後頭跟到謝家去。
江秋意一開始就瞅見了,四奶奶正打算說呢,她就先將人按下了,低聲說了句:“她自己上趕着找沒臉,咱趕她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