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和身上驟然升起的殺氣自然是沒有辦法逃過太上皇的法眼的,他身居高位數十載,若是察覺不出來身邊人的異樣,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看一眼安和,再看一眼江秋意,太上皇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於是他淡淡的開了口:“安和,你先退下吧!正巧謝夫人來了,朕和她再討教討教養生要術,今天這頓晚膳辛苦你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安和聞言吃了一驚,前幾日有朝中老臣跑來與皇爺爺抱怨今上在政策上的冒進改革,皇爺爺也沒有讓她退下而是留了她在一旁旁聽伺候啊!怎麼今天跟謝江氏討論個養生之術就要她退避了?
再者往常她做了膳食之後都會領到一筆價值不菲的賞賜,今天這賞賜也沒有還故意支開她?是不是哪裡做錯了?還是說皇爺爺真的爲積食的事兒在心裡怪罪她了?那能怪她嗎?還不是他自己管不住嘴!
心裡頭終是有再多的不滿再多的不忿,安和郡主退下時還是謙卑的,謙卑到江秋意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這個女孩不得了!終使有一瞬間的情緒失控,可她還是很快的收拾起了自己的心情,這樣年輕就能有這的心性,長安豪門出來的女子,果然是不同的。
而安和郡主退下後,江秋意也不廢話,立馬錶明來意:“陛下,巡防營左步營統領張重度在外求見,臣婦今夜是爲他前來,爲陛下獻藥此乃巧合,萬望陛下不要見怪!”
“你倒是誠實。”太上皇站了起來走動了兩步,那健胃消食丸看樣子是起了作用了,他這肚子裡也不那麼漲了,起來輕輕的走動一下,整個人舒服了不少。
而江秋意從來不會做無益之功,她叩首回稟:“陛下明鑑,這等小事兒自然是瞞不過陛下的法眼的,臣婦怎敢在陛下面前說謊,張重度前來,是爲了陛下身邊的從龍衛首領。”
“數日前,朱雀大街的驚天命案想必陛下也聽說了,張重度在死者的懸釐穴發現牛毫針入體,按照大內密案的記載,普天之下只有陛下的從龍衛代號鷹眼的從龍衛教頭會這一門絕學,並且至今尚無傳人。”
“是以張重度想求陛下批准,逮捕鷹眼協助刑部調查命案,卻被行宮的侍衛攔下了。他的大伯母張崔氏求到臣婦府上,小張氏唯恐張重度無狀驚了聖駕,這纔來求臣婦出面搭救。”
這話說完,太上皇倒是十分感興趣了,甚少有人將話說的這麼直白的,毫不掩飾,於是太上皇便問了:“那你準備怎麼搭救啊?”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可不輕鬆,猛虎雖老餘威尤存,當過皇帝的人身上自有股迫人的威儀。
而江秋意卻跪着了身子,看着太上皇的眼睛回稟道:“臣婦準備求太上皇恩准,着領鷹眼雖張重度回刑部協助調查!”
“呵呵呵……那你倒是說說朕爲什麼要幫你啊?就因爲你給朕敬獻了幾顆健胃消食丸?朕就得聽你的?還是你又準備拿什麼長生不老藥來當籌碼跟朕談條件?”
“陛下錯了。”
“大膽!你居然敢說朕錯了?謝江氏!朕可是天子!朕,朕是天子的老子!”
高位者震怒,輕則遍地哀嚎,重則伏屍千里。
這個道理江秋意不是不懂,可她卻毫無懼色的直面震怒的太上皇,一字一句,條理清晰。
“陛下確實錯了,您不是在幫臣婦,您是在幫自己。如今這情形,陷入困境的是陛下,而不是臣婦,也不是今上。”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讓盛怒的太上皇眼中的怒火,一點點的熄滅下去。汪貞奉在旁邊嚇的汗如雨下。
“有人在故意製造太上皇和今上之間的矛盾,用只有您身邊的從龍衛纔會的獨門絕技殺死今上愛將的家僕,刻字直指臣婦牝雞司晨,今上任用女子爲和談使擾亂法紀綱常,這幕後黑手最終想陷害的,不是今上也不是臣婦區區一介小婦人,而是太上皇啊!”
江秋意意在禍水東引,便又接着道:“牛毫針殺人之事若是傳了出去,世人不明真相,便會覺得太上皇當初並不是真心禪讓帝位,如今更是爲了權利不惜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翻臉。”
“皇室手足相殘的風波剛過,若是再傳出太上皇與今上父子不和,那麼大秦仁孝立國的根基將悉數毀去,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威嚴也將蕩然無存,世人會懷疑,這樣的皇室是否還值得效忠。”
“民心所向大秦才能無敵於天下,若是失了民心,國家將岌岌可危啊陛下!”
“哼!岌岌可危?謝江氏,你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南燕已降,北魏自家後院的火還沒撲滅又哪裡有功夫來危害我大秦?即使你前頭說的都沒錯,可這岌岌可危一說,朕卻是絕對不會被你矇騙的。”
面對反駁,江秋意也不着急。
“南燕降是降了,和這兩國締結的盟約卻一直沒有簽署,自古以來簽署了和平條約而後翻臉不認賬的還少嗎?更何況正還沒簽署的合約,不過是空談罷了。和談拖了一年,這一年南燕可是難得的風調雨順啊!若是想反悔,也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北魏,後院的火一個月前就被新上任的魏主給撲滅了,新任魏主斬蕭太后於寢殿中,而蕭太后手中的傀儡小皇帝則在出逃落於馬下,被踏成肉泥。這一任的魏主,是當年死在蕭太后手中的北魏前太子的遺腹子斛律勝刀。”
“其人手段狠辣,頗有乃父之風,陛下想必對當年的北魏太子印象深刻,畢竟您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當年的大將軍王,驚才豔豔的七皇子便是被這位北魏的太子俘虜,挑斷了手腳筋骨,終身殘廢,最後縱火自焚的。”
陳年舊事,今時新勢,由江秋意清冷的聲音娓娓道來,卻叫年邁的太上皇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栽了個大跟頭。
北魏前太子,大將軍王七皇子。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人敢提起過這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