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些好奇,你怎麼會和東越有聯繫?”
在傅澤啓看來,李念安不應該是東越的人啊。
他父親本就是魏國人,逃往南楚是逼不得已,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洗刷李家的冤屈,重拾家族榮耀。
對於自己兒子的教育從來沒有放鬆過,但縱使李念安滿腹經綸,他卻不許李念安參加南楚的科舉。
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回魏國,重振李家。
前世傅澤啓登基的時候,他父親已經病逝,李念安也參加了南楚科舉,走上仕途。
可今生不一樣,傅澤啓登基的時間早得多,按照時間推算,那時候他父親還沒死。
魏國改朝換代,前朝舊事一筆勾銷,不會再有人盯着李家的事情不放。
依照李念安父親的性格推算,怕是得知他登基的消息之後,就會立刻趕回魏國。
李念安生在南楚,長在南楚,倒是對魏國沒有那麼深的感情。
可李念安在父親的影響之下,從來也沒想過要跟魏國爲敵。
即使前世做了南楚的官,對於魏國也是秉承着友好親近的態度。
怎麼說,李念安也不應該站在魏國的對立面,幫東越做事啊。
傅澤啓心中不解,就直接問了出來。
李念安聽到陛下問他幫東越做事的原因,有些沉默。
傅澤啓倒也不催,靜靜等着。
既然已經知道了李無憂就是李念安。
那麼不管李念安開不開口,他都會讓驊騮去查事情的來龍去脈。
問他,不過是想快一步知曉原因罷了。
其實李念安沉默並不是拒絕回答,而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自從陛下成爲北魏新君之後,父親便高興不已,當即就想帶着全家返回魏國。
可上路不久,母親便染上重病,不適合長途跋涉,父親只能按捺住心中焦急的情緒,悉心照料,慢慢等待。
但母親最終還是離開了他們,父親也一病不起。
原本父親的病,好好養着,並不是沒有痊癒的希望。
可魏國和楚國開戰了,他們剛好停在兩國邊境,被捲入了這場戰爭中。
開戰之後,他帶着父親四處逃往。
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朗州焚城,父親當時已經病入膏肓,再也沒有逃跑的力氣。
起火之後,父親覺得自己是他的累贅,以命相逼,命他獨自逃命。
可是他身爲人子,有怎麼可能將父親丟下,獨自逃命呢?
母親剛剛亡故不久,他就只有父親這一個親人了!
可他父親已經鐵了心要趕他走,竟用匕首自盡了。
臨終之前告訴他,他還有一個不知下落的親哥哥。
他抱着父親失聲痛哭,門外是倉皇逃竄的城中居民們,四周充斥着驚恐尖叫聲,他的哭聲在其中毫不起眼,就像是一滴水落進了大海中。
父親臨死前,還不斷把他往外推。
要他以父母魂魄起誓,絕不輕言放棄。
他無可奈何,只得丟下父親,隨着人羣,往朗州城外衝。
等他當城門邊的時候,城門口已經壘起了高高的屍山,身後就是想要吞噬一切的火舌。
就在他絕望之時,守在城外射殺百姓的軍隊卻忽然撤走了。
他留得了一條命在,可父親卻和整個朗州主城,一起化爲了灰燼,連塊屍骨都找不到。
不過月餘,他雙親盡失,家破人亡。
他恨南楚,也恨北魏,若不是兩國交戰,他何至於此!
但他身無分文,必須先活下去。
他是男子,雖然不會武功,但有力氣,也有學識,活下去並不難。
加入漕幫後,很快就憑藉着學識和手腕,成爲了漕幫頭目之一。
當然,前期因爲社會經驗不足,也吃了不少虧,在失敗中總結經驗教訓,受了不少磨難才成功上位。
解決生存問題對他來說,並不算多難的事情。
難的是如何找到不知下落的親哥哥。
父親說,哥哥有一塊玉佩,可以憑藉玉佩認親。
等他在漕幫站穩腳跟之後,也讓人去尋過,可都沒有什麼收穫。
直到有一回,他陪着大當家押送一起神秘貨船,前往東越。
在東越見到了和父親口中那枚玉佩非常相似的東西。
爲了尋找哥哥的下落,他離開漕幫,留在了東越。
他不動聲色地接近那人,成爲了那人的好友。
卻沒想到,從那人口中得知,自己親哥哥早已經死在了戰王府。
這個消息戰王府沒有掩飾過,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證實。
那人並沒有虛言哄騙。
沒有人能知道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有多絕望。
天大地大,他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
他那段時間整個人頹喪無比,整日除了借酒澆愁,什麼也沒幹。
醉酒之後,更是毫不掩飾自己對北魏的怨恨。
南楚已滅,北魏是戰爭最大的受益者,他心中怨恨,卻還顧忌着父親對北魏的親近,除了遠離朝堂,什麼也沒做。
可知道自己唯一的親哥哥,就死在戰王府,還是北魏現任君王親自賜死。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對北魏的仇恨。
因爲一次偶然的事件,他開始爲東越做事,幫着東越清繳北魏在東越的勢力,包括但不限於未雨閣。
不過他不會武功,只做情報工作,不參與具體行動。
其實這些事情都只是東越對他的考驗,不管有沒有他,東越都會對北魏的勢力進行清繳。
之所以要他參與,一方面是想驗證一下他對北魏的仇恨,另一方面,也是在考察他的能力。
參與完清繳活動之後,東越就把他派回了北魏,想方設法幫他接近李將軍。
他和李紅纓的相遇並非意外,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預謀。
在東越的幫助下,北魏這邊派出去調查他身世的人都沒有發現問題。
他也憑藉自己的能力,和精心裝扮出來,對李紅纓的愛意,成功讓李將軍夫婦接納了他。
按照原計劃,他應該利用李紅纓接近李將軍,爲東越傳輸魏國軍中情報。
他一開始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只不過那會兒魏越之間還處於和平狀態,軍中的消息並沒有多大的價值。
可漸漸地,他開始動搖了。
不管是李紅纓還是李將軍夫婦,都是以真心相待,是真心實意把他當成自己的家人。
久違的親情和濃烈的愛意將他包裹着,令他無比掙扎。
尤其是,他婚後一年,紅纓第一次懷孕。
他既驚喜又慌張,手足無措。
家裡人都以爲他是高興過了頭,一時間沒緩過來。
只有他知道,真相併不是這樣。
紅纓懷孕,月份尚淺的時候,趁着身子還方便,就開始親手做一些嬰兒衣物。
還時常和他商討,關於嬰兒的準備工作。
紅纓的每一次詢問,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剜肉刮骨的酷刑一樣。
在李家呆了這麼久,李將軍也是把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
他慢慢了解到李將軍跟魏國君主之間的關係,也明白了東越費盡心力安排這一切的原因。
可他在東越安排之下,演的這場戲中,卻投入了真感情。
將假戲做成了真事兒。
他開始對東越的命令陽奉陰違,藉口拖延。
一開始,東越對他的試探並沒有什麼反應,直到火藥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