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
林燕揚眼見着人影墜落,喊聲都變了形,立時雙腿蹬牆,在空中緊急改道。固定索伸縮,她劃出巨大的弧線掠過馬路上方,在半空中撞上了那墜下的身影。
固定索剛中帶柔,材料上佳,但拉起一個人已經是極限。於小樓的體重再加上下墜的那股衝力猛然加在上面,立時就讓這鋼索發出了吱呀的呻吟聲。
林燕揚在接住他的同時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感受到了溫熱的液體流過手心。心臟猛然收縮,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攬緊於小樓的腰,硬扯着回收索調整下落點,高速之下的鋼索就像卷輪那樣鋒利,把她的手割出深深的血痕。
槍聲再度炸響,她餘光間望見那個白影已經重又追了出來,像蜘蛛那樣攀在窗框上。她在天旋地轉中擡起了手炮的炮口,一發榴彈直奔夜鶯所在的頂層。夜鶯在同時開槍了,沙漠之鶯的子彈與榴彈擦身而過,竟是正準地打中了飛速晃過、僅有一指來粗的固定索!
堅韌的鋼索當即斷裂,兩人還身在半空,立時陷入了自由落體。榴彈在樓外爆炸了,到處都是碎裂的磚瓦,呼嘯的風如刀掠過臉頰。
熱風在背後猛推,兩人在慣性下直衝而出勁力下落。林燕揚在電光火石間大臂使力一甩,硬生生地將於小樓甩到了上方,用自己的身體充當了他墜地的肉墊。兩個人一同墜落滾到了地上,所經之處擦的全是鮮紅的血痕。
林燕揚勉強撐起身子,控制不住地咳嗽着。於小樓的體重全然砸到了她身上,72%的活性度保證了她沒有被砸斷肋骨,但高空高速的衝擊和堅硬的水泥地已經讓她像是要散架一般。
她快速抹掉臉上的血,將幾乎要燒起來的肺部棄之不顧,穩住身體後沒有停頓地立時撲上來,拼了命般呼喊着。
於小樓弓着背,全身都在劇痛下痙攣。他在咯血,上衣已經被盡皆染紅。沙漠之鶯的子彈命中了他的側腹,在上面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窟窿。要是普通人,這一下打在身上能把肚腸整個攪爛。
即使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原獸細胞的再生力迅速彌補着創口,保住了大動脈,他也早已和四名灰狼精英一個下場了。
林燕揚使力蓋在他身上,壓着血流汩汩的傷口,抖着手將自己的外套脫下當繃帶用。這樣的創口只要她稍微一鬆勁就會開始大失血,就算是她也已經完全心亂了。
“後…”於小樓在咳血間囁嚅着。
“小樓你說什麼?”林燕揚慌忙把耳朵貼到他嘴邊,“不要動,我馬上就…”
“後…面…”
林燕揚猛一扭頭,她看見白色的女人從煙塵中輕盈地騰躍而起,眼中的紅芒癲狂地暴戾,沙漠之鶯上膛,槍口所指赫然已經是她的心口!
夜鶯的槍法是毋庸置疑的,掩護於小樓的行爲耽誤了自保的最後時機。她伸手想去抓她的手炮,但在剛纔的下墜中那東西已經滾出了幾米開外。在她伸手的一刻夜鶯的槍膛就已經炸響了,飛射的子彈以音速直衝而來,映在驟縮的瞳仁中彷彿直衝而來的死神!
“當——”
子彈命中了,發出的卻是鋼鐵相擊的清脆聲。同樣黑色的身影以極端的力道一躍而起,手上長刀猛然劃過,在半空中將那大口徑子彈打得直飛而出,喪失動能的彈殼滾落在地,銀白的色澤刺眼。
江樺落地,雙手持柄橫刀立馬,血色雙瞳跨越百米的距離與那頂樓上的身影直直對視。但夜鶯在一擊失效後便回過身,從破碎的窗戶中直翻而入,便如毒蛇游回隱秘的洞府,在黑暗中等待着送上門來的獵物。
他在接到荊明電話的下一刻就一口氣都不歇地全速趕來,搶在了最千鈞一髮的時刻,總算是沒釀成無法收場的結果。
雖然,也差不多了。
江樺深深地吸氣,一直盯着她暫時告退才繃着精神退後幾步,以身體擋在二人面前,轉頭問道:“怎麼樣了?!”
他難得的說了句廢話。
林燕揚半身都是血,壓緊傷口的同時拍着那張煞白的臉。於小樓已經處在半昏迷的狀態下,瞳仁沒有焦點,只低聲地喃喃,也不知道是在應答還是單純的痛吟。
江樺手都是冰涼的,只能盡力注意夜鶯的動向,同時急急蹲下身來查看於小樓的傷口。林燕揚情急之下顧不上應答,只飛快地將衣服撕成條纏在傷口上。兩個人都在不停地喊着於小樓的名字試圖讓他保持清醒,這種情況下的昏迷是致命的。
林燕揚包紮傷口的時候,江樺還繃着神經偵查着四周。他明白只要繼續待在這裡,有生命危險的就不單單是於小樓而是他們三個。夜鶯絕不會這麼輕易地罷手,在樓體四周連通的情況下,三人等於是處在包圍之中,敵人隨時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現。
林燕揚咬緊了脣,臉上全是冷汗。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轉向江樺的目光中全然是堅決:“江隊,我來照顧小樓,現在帶他撤出去。”
江樺怔了一下,這幾句話就說明她也清楚了情況。他點了點頭,重又握住狼牙站起身來:“好,小心點。”
他剛一轉身,袖子卻被一隻沾血的手拉住了。
“夜鶯的活性…有問題…超過上次…”聲音極致的沙啞,說一句喘一句,“東北的轉角…還剩下炸藥…”
“小樓!”林燕揚急切地按着他,被擊中的右半邊已經完全不能動了,只是活動左臂拉住江樺這麼個動作都會讓腹部的傷口開裂持續淌血。
江樺怔了一刻,回過神把他的手拽下來:“我知道了,待會就掩護你們撤出去,保持清醒千萬別睡,聽得到麼?”
“草…一般被這麼說的人…最後全掛掉了…你這是…要插旗插死我…”
“想罵就多罵一會,接着說,別停。”
江樺留下這句話便沒有再耽誤時間,甩掉滿袖的鮮血飛速轉身,狼牙刀刃直朝向夜鶯躲避的破窗。在他身後,林燕揚咬着牙將滿身是血的於小樓扛在背上,一步步向燈火通明的外周挪去。
薄薄夜幕已經轉爲了濃墨,失卻路燈照耀的黑暗之中,只有那雙紅瞳在極端的情緒下燃燒。
本來,她就已經是所有獵人的公敵,格殺令懸在腦袋上的惡魔。
這是剛剛明確的事實。
那麼,早一點讓她付出代價——也無所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