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們覺得自己的人生觀碎成了渣渣。
雖然說能被警署挑上輔助調查的獵人肯定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但這主要任務難道不應該是控制場面等到大隊獵人駕到麼?!
更何況,剛纔那交警說的可是一個人…
一個人,五分鐘解決一級種?!
奧特曼打小怪獸還要三分鐘呢!!
獵人們心裡咆哮,然而事實就這樣擺在眼前,他們再忿忿不平,也只能認了這把,同時心裡使勁給那搶生意的傢伙的巫毒小人扎針。
然而顯然當事人對此早就免疫了。他只是平常地在調查報告上如實填了“原獸出現”的特別情況,簽上了“江樺”的名字之後,按部就班地提交給了負責人員。
他的確有些憂慮,但顯然這和同行的詛咒沒什麼關係。只是因爲這段時間來,動用了天子城各警部幾乎三分之一警力的錢勝販毒案的進度始終在如火如荼地推進,也確實像今天這樣遭遇了不少原獸,但其中能獲得的關於夜鶯的線索卻少之又少。
目前爲止,遭遇到的原獸全部都是普通的一級種,而且看起來還都算是偶然出現的,以他現在55%的活性,要應付起來是輕鬆得很,再沒有像上次人形原獸那樣棘手的情況,但相對的也就不會有明顯的證據。
然後再說說案情本身——這方面對人的警察比他這種獵人更要老道,事實也確實如他們所料,整個交易鏈已經遍佈全城,像網一樣不斷延展,細枝末節的地方多得很。
通過集中警力,現在他們已經摸到了頭目的範疇,搗毀了好幾個製造據點,甚至連幕後的大手都逮出來了好幾個。但這種事在國內從來都是零容忍,一旦發現就要斬草除根,所以在各種大型攔截的同時,像上次那樣抓小流氓的任務也同樣都在計劃之內。
當然有了上次的經驗也就知道抓小流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像這一次,對方狗屎運地恰逢原獸出現,乾脆就和警官們跳了一場刀尖上的舞蹈,想利用原獸亂中求生。
結果萬萬沒想到警察這邊早有準備,對方一個人一把刀就把原獸給砍死了,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咽。
江樺看着隊友們把新抓到的人扭送上車交付輔警,有些遺憾地嘆了一聲。原本他看到原獸,還考慮過是對方有意爲之的可能,結果這一番抓捕下來——還真特麼就是巧合!
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無功而返永遠比有所收穫要多。
他也不知道白狼那邊調查到了什麼程度,只能盡力去輔助更多的任務,由此獲得接觸深層資料的權力。大海撈針總比無所作爲強。
和他的憂慮相反,這一隊的隊友交完犯人坐上車準備回局裡時,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雖然只是完成了一個小環節,也算階段性勝利,好歹能在下一次行動之間稍加喘息。
然而他們的休息就和普通人的週末一樣——“開始了麼?已經結束了”。
就在幾人剛剛放鬆些許的時候,其中一人卻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如臨大敵地坐起身來,正色道:“我昨天聽人說今天好像有領導慰問。”
“啊?”幾人的臉色頓時垮了。
體制內的“慰問”是個什麼玩意幾人早就領教了許多次,爲這番好意不知道寫了多少篇學習報告…
在他們看來,這時候不慰問就是最好的慰問了,反正也就是開個會講兩句偉光正的話,從來都沒什麼實質作用,還不如發兩包煙抽。
本來稍微輕鬆一點的心情因爲這一句話馬上就又沉下來了。但再怎麼崩,還不是得回去接受洗禮。
於是江樺就見幾人不知道咋的突然一致地把羨慕嫉妒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神情彷彿一羣被老師罰抄的小學生看着同齡人在外面踢球…
這眼神交流一直持續到幾人進了警局,急匆匆地穿過走廊,樓道里人不多,只聽見旁邊半開門的監控室裡傳來日夜不停的討論聲——
“你們看這輛車…這加水的次數有點多了吧?”
“確實,現在沒那麼熱,這水箱的排量應該夠他跑完一路了,這怎麼又開始加上了?”
“放大圖像,嗯,車牌號GMxxxxx…把前面的錄像都調出來。”
“喔,這一路上加了得有三四次了吧?”
“排量肯定不對,就鎖定它了。”
“走高速的話估計沒多久就要過來,讓人去佈防。”
馬上就傳來了椅子和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如果說獵人的機構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話,那麼警察無疑就是時刻不停的永動機了。
當今總有人覺得,比起警察,和原獸正面槓的獵人才是更令人安心。實際上就和空氣一樣,真正必要的東西永遠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運轉。
而幾位警員對此也是早已習慣,比起這些,他們更在意走廊裡另一邊傳來的聲音。
“我說咱都這麼多年交情了,你跟我這客氣啥?行了行了,該乾的事這不都幹完了麼…”
估計這就是那位來慰問的領導了吧。
聽這樣子好像正好趕了個閉幕式?
幾人心裡露出了一絲曙光,但顯然說出來是不可能的,表面上還得撐着一副人民好警察的形象。
除了走在最後面的江樺。剛纔他砍原獸的時候都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此時卻顯出了一絲驚訝。
因爲那來“慰問”的領導…居然是樑秋。
這雖然意外,但並不突兀。樑秋說是當甩手掌櫃,但實際上他絕對不閒,和政府機構的交涉基本全都靠他,也因此他一個人在公家的職位得兼了幾十個。
雖然都是那種有名無利的空職,但也因此他能接觸到內部的第一手資料和對行動的評價,藉此調整整個狼巢的做法。
毫不誇張地講,樑秋就是狼巢在人際網大潮中的風向舵。
畢竟正面槓的時候再怎麼強,人際交涉還是得靠經驗。最高層的白狼隊員普遍年輕,搞事有餘,收場不足…簡單來說,就是總得有老爹來給熊孩子們擦屁股。
樑秋在這方面相當老道,看起來和老馬聊得正歡。見到江樺這一隊人進來了,他稍稍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滿面笑容,招呼道:“這是剛回來的隊?辛苦了啊。”
另外的幾個警員原本都做好聽講座的準備了,沒想到這位領導如此不禮下賢,居然主動搭話,一時也有點懵:“呃…不辛苦,應該的。”
“我都聽老馬說了,你們這加班加點的都有一個多月了吧,警察這活兒乾的可真是…”樑秋感慨了一聲,也不知道手從哪一摸,就已經掏出來幾包“芙蓉王”,“來都來了,諾,慰問總得落到實處嘛。”
“這…”壓力大的警員大多都煙齡不低,但此情此景也未免太不給人反應的時間了。幾個人悄悄地瞥了一眼旁邊的老馬,見領導默許,這才一臉懵逼地接過了那黑金相間的煙盒。
樑秋保持着他一貫的那副樂呵呵的神色,挨個發放慰問。到了最後輪到江樺的時候,他倒是連停都沒停一下,行雲流水地直接把煙盒拍在了他手上:“你這小夥瞅着咋不太像幹警察的啊?”
演得還真像…
江樺對樑秋這戲精本色是習慣了,但旁邊人可不明真相,還好心地上來解說一番:“他是過來輔助我們處理突發情況的獵人,今天出現的原獸也是他解決的。”
“嚯,那咱們還是同行啊!”樑秋眼睛一亮。
在旁邊的老馬咳了一聲:“老樑,這也是你們狼巢的人。”
“這樣啊,怪不得。”樑秋很是滿意似的嘖嘖幾聲,“那看來最近我們這招人措施挺不錯的啊,隨便拉個人都有輔助水平了。”
江樺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見狀也就放棄了。
靜靜看着就好。
“別忘了你到底是狼巢的獵人,有什麼事都要和那邊說。”樑秋說,“不過也別得意忘形了。幹好你份內的事,別忘了你就是個輔助的,可別和人家正牌兒搶風頭。”
這話說得盡是調侃之意,說着的同時還有意無意地拍了拍他手上的煙盒,果真是一副好領導慰問下屬的樣子,就差一句“同志辛苦了,爲人民服務…”了。
江樺頓了頓,隨即點頭道:“明白。”
樑秋很隨意地拍了一把他的肩,隨後便回身向老馬道:“看着你們是真忙。那我不打擾你們,先走了,我們這的小子你還多擔待着啊。”
“你不進去再講兩句了?”老馬問。
“講?我有啥可講的?”樑秋一攤手,“我隨便瞎糊弄兩句話,然後下面人爲了交差,又得讓這幫孩子好好揣摩這扯淡中的深意來寫報告吧。這麼緊張的關口,我可當不起這添亂的。”
幾人都傻了。
真特麼不是讀心麼?!
這感覺就好像你夜裡yy了個不可能存在於世的完美女友權當聊以慰藉,結果第二天一睜眼就桃花朵朵開了一樣…
然而他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樑秋還真說走就走,只留下幾人風中凌亂。
“行了,幹自己的事去吧,老樑就是這麼個風格。”老馬聳聳肩,教育着幾位菜鳥。
倒是江樺一直目送着他走出大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上的煙盒。
別搶風頭麼…
莫非是怕暴露身份?到了這個節骨眼,怎麼突然就要繼續隱蔽了呢?
看來是事情有進展了啊。
他本來就不是調查組的人,找個藉口暫時走開很容易。專案組的辦事處沒多少人,很快他就找着了個沒人的角落,悄悄打開了手上那包芙蓉王。
他是從來不抽菸的,樑秋肯定知道這點。這次他這名正言順的慰問如果真只是像上次於小樓那樣的意外的話,那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就算真是巧合,樑秋也是利用“巧合”的高手。
果不其然,在他把裡面的菸捲都取出來後,角落裡赫然露出了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單。
江樺將那紙單取出來打開,就見上面明明白白地寫着幾個熟悉的字——【原獸細胞活性度鑑定】。
他眉間不易察覺地跳了跳,自己有那個簡易的監測儀,最近都沒有去做檢查。但身邊有一個人是做了的——小竹。
林燕揚帶走的那份血樣已經出了結果了麼?
他一瞥旁邊的姓名,果然地着【江一竹】的名字。
而再往下看,最下方的一欄明明白白地寫着鑑定的結果。
活性度——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