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喧囂已經有失控的徵兆,剛纔的爆炸和由此引起的電路切斷顯然刺激了人們的神經,剛纔還顯寬鬆的緊急出口頓時堵滿,那些衣着暴露的舞女和滿面通紅的客人們擠在一起,不時就會響起誰被摸了屁股的驚叫。
任天行混在人羣中,衣服上擦的全都是口紅和脂粉。在爆炸發生的一刻,圍在他身邊的舞女就開始驚慌失措地尖叫,下意識就往他身上靠。現在他兩邊肩膀拎着三四個弄花了妝的女人,滿身大汗地擠在裡面,扯着嗓子大喊着指揮疏散。
這是很正常的份內事,但如果換成舞女視角的話,情況是這樣的:在世界末日般的背景下,她們穿着抹胸的長裙,紅着臉滴着汗靠在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懷裡。驚慌的人們從身側擦過,他帝王一般地揮着手打開生的通道,同時還不忘摟着柔軟的身軀衝破人山人海…
一對對眼中開始閃起了星星,女人們更起勁地往他身上擠,結果就是吊得任天行差點一口氣噎在肺裡,他訕訕地推開這些不合時宜的迷妹,在她們不解的目光下掃視全場,實時播報:“灰狼那邊看來是出了事,剩下的人撤出去估計要用三分鐘左右。”
“那棟大樓已經被從裡上鎖了,我的意思是,所有的電控大門全都進入了‘鎖死’狀態,他們想要困死灰狼。”荊明盯着監控。
“我這邊有幾個人開始往過跑了,應該是灰狼在外面的眼線。”於小樓俯身在對面建築上向下望,“看樣子他們真的被套了。”
任天行思考了些許:“以灰狼的效率,處理這個情況應該要不了多久。只是不知道夜鶯接下來會出什麼招。”
“我會拖住他們。”江樺說,“應該能爭取到一點時間。”
於小樓咕噥:“和他們翻臉的也是你們,現在反而還要幫他們?”
“我說的是不合作,但又不代表非得落井下石,何況現在敵人是同一個。”任天行笑,“就當送一個順水人情了。”
荊明沉吟了一下:“灰狼已經重新整備,看起來是在搜查調整。狼牙,做好準備。”
“明白。”另一邊的江樺低聲地回了一句,抵着羅胖子背部的槍口又加了一分力。
此時兩人正處於一片黑暗當中,是原本與夜鶯約見的團體舞廳。廳內是一個單人的t字臺,旁邊放着還沒開機的dj和餐飲桌。此時他們就縮在其中一張沙發背後,這個角度正好能擋住從門口看來的視線,兩人都一聲不吭,使得這室內顯得尤其幽秘。
羅胖子從剛纔開始就開始弄不懂這人的想法了。
自己按照他的話給那女人打了信號,然後就被挾持到了這裡,再然後這人就再也沒多說過一句話,只是保持着手上的威脅向門口望着,像是極其緊張。
他可是親眼看着江樺是怎麼一人之力撬動整個街道的,從那時候他就覺到這是個連自己的性命都能漠視的人,這也是江樺真正令他膽寒的地方。但現在他全身都繃如弓弦,只有極端在意什麼東西的時候,纔會有如此的情緒。
有什麼能讓這麼一個人在意到這種程度?
算了,從一年前的那次恐襲開始,就該明白這人的腦回路是神經派的了。
就在他暗自嘀咕的時候,緊閉着的舞廳大門被一雙手推開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屏息,聽着高跟鞋踏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白裙的女人漠然邁入,淡淡地掃視着“空無一人”的舞廳。
江樺不確定它有沒有帶着x光什麼的,片刻的安靜後人形確實歪了一歪,像是要往這邊走。但在同時,原本看起來冷冷清清的t臺幕簾突然發出了微響,引得那人形警惕地看去。
就在人形回頭的一刻,它全身的動作都停止了。像是線索斷裂的木偶,站定不動。
此時t字臺的簾幕被一隻稚嫩的手撥開,粉雕玉琢的女孩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裡。她穿着一身武裝服,全身上下透着與年齡不符的威勢。
“江一弦…大人?”
女人的臉上仍然沒有表情,只是站定在那裡,看着那俏麗的女孩緩步走下t字舞臺,就像演員登場。
“誒呀,誰讓你幹這些的?”女孩鼓着腮幫子叉着腰,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快收起來啦,我不喜歡這樣,這裡的人你不可以傷的。”
從外貌到聲音到語氣,毫無破綻,甚至連那句口頭禪的“誒呀!”都惟肖惟妙,她揚着頭抱着臂,眼中盡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傲然,直直地與面前的人形對視。
這纔是真正的作戰。幾天來她對着鏡子練習了無數遍,就像是當初飾演花木蘭那樣,這還是某種意義上的“本色出演”。她確實地投入了全力,相當入戲,練習時幾次都嚇着了白狼的幾名隊員。
儘管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真的面對這樣的情景時,她仍然緊張得手腳冰涼,使勁咬着脣才保持住表面那副獨屬於江一弦的輕佻,沒有露出破綻。
而靠在後面的江樺比她還緊張,狼牙刀柄的裹布被他手上的汗給浸得精溼。被他拿捏在手中的羅胖子都感覺到了他的身體緊繃如鋼鐵,不用懷疑,只要有那麼一星半點的不對,他就會立時暴起以命相抗。
不安的沉寂維持了幾秒,在感官中卻像是一個世紀般漫長。近乎窒息的氣氛中,白色的人影突然動了,它俯下身來,緩緩道:“江一弦大人,母上沒有讓你來這裡。”
狼牙刀刃在彈出的前一刻緊急剎住了車,江樺無聲地長吐了一口氣。小竹則站直了身子,裝作整理頭髮的樣子,撥動着耳廓上的微型耳機。
這個動作通過室內的攝像頭全然落入了荊明眼中,他同樣下意識地撥動了一下麥克,目光全然鎖定在熒光的屏幕上。
“按我說的問他。”他頓了頓接着道,“你是一個人來的麼?”
聲音通過耳機清楚地傳入小竹耳中,她深呼吸,使勁按下砰砰的心跳,盡力去模仿着江一弦的語調:“你…是一個人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