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曾經問過我:“全世界的人們都在冒着生命危險,同世間的怪物做着殊死的搏鬥。這樣的情況下,你願意只是呆在家中,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理所當然地安逸地活下去嗎?”
我當即表示很願意爲了守衛家園與親人而投身這樣偉大的事業當中,爲將人們從大自然的壓迫中解放而不懈鬥爭。
結果就被我爸揍了一頓,他的回答我一直牢記於心:“吹牛大王,你連一把菜刀都拎不動,感動你自己嗎?說這話也不臉紅!”
然後我在讀幼兒園小班的時候就開始練習錘不倒翁木樁了。
……
……
這輩子,我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接受學習班關於武器運用的學習的。
儘管泛用性和安全性最好的是遠程武器,例如:弓箭、輕弩、重弩,它們能夠讓獵人在安全距離上攻擊危險的大型怪物,提高了生存率。
但是一些重武器也非常受歡迎,例如:大劍、盾斧、斬斧、大錘,它們可以輕鬆擊退甚至擊倒怪物,並予以重創,是突擊手的不二之選,也是最令人熱血沸騰的武器。
不過聽說真正的獵人都是使用輕武器,憑藉靈活的身姿在同怪物的搏殺中精妙騰挪,不多一絲一毫動作,方寸之間的銷魂出手,就讓獵物傷痕累累,一命嗚呼,例如:片手劍、雙劍、操蟲棍。
當然,還有專門負責牽制怪物,適用於大規模集團狩獵的軍事化裝備,例如:長槍、銃槍,使用這兩種裝備的獵人就會像中世紀的騎士兵團一樣列隊衝鋒,以雷霆萬鈞之勢碾壓獸羣,或者復現馬其頓方陣,令怪物寸步難行,保衛身後的家園。
與以上相比,造型一般,重量不上不下的太刀就非常尷尬了。
太刀沒有槍類武器的長攻擊距離,也沒有盾牌來保護使用者,自然不考慮以陣地戰或者集羣衝鋒的方式攻擊。
太刀沒有重型武器的攻擊厚重感,使用者不能憑藉武器自身的重量簡單粗暴地增加出招的殺傷力,必需藉助一定的身法來出刀。
太刀沒有輕武器的輕量化配重,因此沒辦法端着刀一路狂奔和怪物兜圈子,必需收刀負背而行,戰時不能跑,跑時不能戰,兩頭不沾。
太刀是近戰武器,用它就基本上意味着要和怪物你來我往地見招拆招地戰鬥了,砍一刀就跑的那種打帶跑戰法不僅效率遠低於重武器,而且由於每一刀的殺傷力、威懾力都不夠,不僅不能壓制怪物,反而還會激怒,令其狂暴,獵人自身更加危險。
不清楚《怪物獵人》這個系列的朋友可能不明白爲什麼這麼說太刀,或者說,爲什麼我表達出一種“太刀本來很厲害,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
其實在前世,遊戲中的太刀動作瀟灑飄逸,在同怪物的戰鬥中連續出刀,並且有大量招式可以反擊怪物的攻擊,做到我出招,怪物捱打,怪物出招我反擊,還是怪物捱打,怪物出招我躲避同時追擊,依然是怪物捱打。
那是遊戲裡面,和我這輩子真正摸到的太刀完全是兩碼事。
全世界的太刀,其基礎形態和我們世外村用的是一個套路:縱斬、突刺、上挑、袈裟斬、氣刃斬一/二/三、氣刃迴旋斬,小心迴避,抓住空隙攻擊。
氣刃斬的存在只是因爲出招動作導致刀鋒可以以更大力道砍上去,而不是真的有什麼練氣這種東西,刀身上也不會纏繞什麼氣,這只是叫這個名字而已。
進入獵人公會以後可以學習一點小技巧來強化出招的流暢度和招式動作銜接的適配程度,比如什麼踏步氣刃斬、側袈裟斬,但也僅此而已了。
沒有迴避攻擊之後反擊的看破斬,沒有一次性造成大量殺傷的氣刃破甲斬,沒有一瞬間出手擊破怪物出招的居合氣刃斬。
我前世瞭解的那些關於太刀的所謂招式和技巧,這裡全都沒有,但我還是一無所知地選擇了自己曾經走過的道路並自以爲是。
直到初中畢業以後,我的肌肉記憶已經完全形成了,才明白太刀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就是個弟弟,毫無遊戲體驗可言。
我從初一開始等一個翻轉,一直到高三畢業都沒有等到,這才終於明白自己當初太死心眼兒了,應該多學習幾種武器,也不至於現在這麼被動。
人最好的學習時間,我全部用在了太刀上,現在轉型也來不及了,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我也不在打木樁的時候自怨自艾,只因爲心裡面一直想着這麼一句話:“萬一太刀以後行了呢?”
在等候村長來之前,複習一下太刀的招式好了,隨着練習的日積月累,招式的出招和收招會越來越接近前世中游戲的表現。
這種現實硬直很微妙,可能會因爲身體一小部分肌肉的不協調,導致出招速度慢一些,刀偏移一些,從而實際發揮出來的威力有所變化,而且通常是弱化的變化。
有時候因爲動作不完美,收刀或者銜接下一招的速度下降,顯得不流暢,這都算是現實硬直。
前世遊戲裡面表現的那種完美出招和完美收招,這裡是無法做到的,只能無限逼近,遊戲中的所謂出招硬直在這裡都叫做“理論中的極限值,不可能達到而只能趨近”的。
以下我先把普通四招依次使出來,以我自己慣用手是右手的普遍情況來說:
縱斬,這個是最普通的一招,把刀扛在右肩,以右手爲支點,左手下壓,右手上舉,把刀向前砍出去。
突刺,這個是最費勁的招式之一,側身端着刀,左手在後右手在前,沿着一側弓步踏出的同時將刀刺出。
上挑,這個是第二個最費勁的招式,突刺的站位,左手下壓,右上上舉,刀鋒會向上方偏左一點的位置劃過。
袈裟斬,這個是最容易失控的招式,雙腿用力前蹬以使得整個人向後跳出,同時自左而右地橫着砍出一刀,姿勢不對可能會導致摔倒或者刀脫手。
你敢信,太刀的出招可能直接把刀給扔出去,真的是活見鬼了。
還有,袈裟斬的後撤有一瞬間我人是浮空的,一刀出去砍中結構強度高於一定程度的玩意兒會發生空中彈刀的情況,直接能把我絆下來摔個狗啃泥。
根據我練習這麼多年的經驗,袈裟斬不能作爲一個位移招式來隨便用出來蹭刀,而是要利用它的後半段發生彈刀來反過來加大我下一招的出招力道。
我訓練了一個袈裟斬預留距離,在木樁上驗證了其可行性。
背對木樁一定距離使出袈裟斬,這樣刀鋒會在我雙腳落地的同時,向右砍中木樁的金屬外殼併發生彈刀,利用這個彈刀的反作用力,我能夠向左迴轉,使出一個一百八十度轉身上挑,正好可以砍中剛纔袈裟斬命中位置的上方,而且出力極高,可以在木樁外殼留下痕跡。
這個套路是我經驗之談,公會裡面應該有更好的處理,不過我自己是認爲,出刀彈刀可以利用,並且彈刀遠比卡肉好。
我見過的木樁一般是帶有合金外殼的型號,耐用而且容易製作,但還有另一種特質的木樁,材質有點像脂肪與筋膜的混合體而且密度很大,一刀上去有可能讓刀鋒卡進材料裡面拔不出來。
這種卡肉在前世遊戲裡面也有體現,但是不會這麼誇張。
這裡的卡肉一旦發生基本上就要出事,首先怪物會吃痛,因爲刀砍在它身體裡面了,它會馬上做出大幅度動作來擺脫。
獵人這時候要是死拽着武器,就會直接被拽出去,然後摔到在地上被拖着走直到武器拔出來。
或者,獵人武器抓得不是那麼緊,那就有可能人在原地,但是武器被拽出去了,這種直接繳械的情況也是會出現的,通過村裡的機關木樁已經驗證過了。
所以怎麼出招,以及去攻擊什麼部位,根據教導團獵人的建議,還是得看狩獵對象的肉質如何。
肉質好不意味着肉質堅硬或者柔軟,而是刀能夠砍傷並且不會卡肉,刀鋒在機體組織中的阻滯係數低,這樣的肉質就是好肉質。
那種堅如磐石的,對刀本身的耗費嚴重,弄不好會刀斷人亡,人亡不至於,但是刀斷是大有可能的。
但那種軟不垃圾跟一大坨瀝青一樣的,一刀上去就黏住了,根本拔不出來的,同樣是獵人討厭而且極力迴避的肉質。
偏偏我們能夠接觸到的資料中,不少水生怪物都有這個卡肉的肉質部位來作爲它們抵禦外敵的手段。
突刺的話,卡肉情況下容易拽出,但是彈刀情況下有可能把自己給掀翻,就算早有準備也會被向後震退一大步。
我專門去研究練習了很久的彈刀處理,然後去問教導團的師父,得出的結論就是,新手不清楚怪物的情況,最好就縱斬和上挑來處理。
公會的標準是縱斬或者袈裟斬後突刺再接縱斬袈裟斬,上挑用得少,除非想攻擊的部位需要自下而上到達。
我請教了我爸,他花了兩週時間指導我,讓我學會袈裟斬或者縱斬之後轉身上挑這個套路,可以用於招式連段中快速轉身調整打點,讓自己命中的部位儘可能是怪物的薄弱或者肉質好的部位。
這個我自己起了個名字,叫踏步上挑,用常見的野豬來舉例的話,站在它左側,縱斬砍左後腿之後踏步上挑可以自下而上砍中它的左臉甚至左眼,如果獵人是左手爲慣用手就站野豬右側。
而且踏步上挑以後再接一個袈裟斬就可以進入連續位移和調整自身面向,同時儘可能多地節約花出去的力道,傷害打了,力氣也省下來了。
說到力氣,這裡是沒有耐力與體力區分的,獵人隨便被怪物蹭一下就是輕傷以上甚至一命嗚呼,沒有艾露貓來救人。
隨着戰鬥時間的拉長,獵人會逐漸失去行動能力,在怪物兇狠並且窮追不捨而獵人又沒能迅速結束戰鬥的情況下,一定是獵人先變成食物。
公會明令禁止評級不夠的獵人必需嚴格進行標準化狩獵流程:組隊、偵查、計劃、狩獵,違規者關禁閉、重修甚至開除獵籍。
寧願人不去打獵,在大後方支援生產建設或者文職工作,也不要人傻乎乎地就出去送死。
我練完標準招四組,每組完整二十套,然後該練習氣刃斬四招了,還是以我右手爲慣用手,對應左手在後右手在前的標準握法:
氣刃斬一,像逆時針揮動紅旗一樣,將刀揮動一圈後向左砍出,揮刀時的刀身越趨近於水平,最後使出的力道就越大,刀鋒會從右上砍向左下。
氣刃斬二,與上一招相對,順時針揮刀一圈後向右砍出,刀鋒是從左上到右下。
氣刃斬三,向左橫砍一刀後向右橫砍,兩刀砍出後向前踏出一步並緊跟一招縱斬,前半部的兩刀出力較小,後半部的縱斬出力較大。
氣刃迴旋斬,向前衝出一步的同時順時針三百六十度迴轉身體,將刀如同鏈球一樣用力揮出。
和遊戲不同,迴旋斬結束以後不會有收刀動作,人會回到一般的持刀準備姿態,但因爲招式中包含三百六十度轉身動作,爲了防止摔到,這一招會自然而然地降低重心進入半段狀態,所以收招的時候是從半蹲姿態恢復站姿,有個起身的動作,算是收招破綻。
沒有練氣這個說法,氣刃也只有刃而沒有氣,沒有非得如何出招的連招派生限制。
可以氣刃一二連續交叉出手,只要彆扭了腰。
也可以迴旋斬連續出手,只要自己不暈,武器不被甩出去。
所謂派生限制,其實是對獵人身體的保護和對體力的節省所做出的最佳搭配,你出了一招,藉助這一招的收招和下一招的出招可以利用中間的準備動作作爲銜接,節省力氣,戰鬥姿態順暢不拖沓。
獵人職業發展至今,人們總結出的派生最佳方案是:
標準招,縱斬後突刺,突刺後上挑;任何招後可以袈裟斬。
氣刃斬,氣刃一後可以穿插一招突刺,氣刃二後可以穿插一招上挑,氣刃三後只能迴旋斬或者袈裟斬,迴旋斬後只能翻滾或者自己起身回到準備姿態。
聽師父說,公會的大師獵人能夠學會踏步氣刃斬、特殊納刀等極爲高超的技巧,但是我這樣的鄉下小獵人是從來沒聽過的,也沒地方去學習,就只能按照上面的這個派生標準來練習了。
“小吳,我給你兒子送亮晶晶來了。喂,有人在家沒有?”村長在外面一嗓子,左鄰右舍都聽到了。
我正好結束了今天的功課,趕緊出去看看,村長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結果當然是令人大喜過望的好東西,鐵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