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前,我受村長主持的成年禮,意氣風發。
現在,我呆在村委會預備役訓練基地裡,累得如同死狗。
就因爲我媽說:“你長大了,應該乾點猛男應該做的事情。”
猛男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舉着大劍,一刀剁翻古龍,我知道的。
然後我就自願接受村委會的調劑,到預備役訓練基地報到了,之後直到編入村衛隊,都不會隨便離開基地。
爸媽的話,我爸經常要出任務了,因爲公會來人通知需要開始大規模調動人力了,而自然的,我媽作爲書記官也要經常在外出差,隨隊行動。
所以這家基本上就要委託村委會代爲打理了,就是做做清潔,免得太多灰塵,長黴什麼的。
和我一起到基地的只有一個人,村子裡退休鐵匠的兒子,曾小牛,這一期適齡預備役就只有我倆。
曾小牛的爸爸是曾大牛,公會的賞金獵人,也是一個大師獵人,聽其他人說他全武器精通,但是在一次危險任務中痛失愛人,就此退休,在村子裡當鐵匠,後來索性打鐵的活兒也不幹了,就幫村委會做打理房屋的工作。
小牛和我關係很好的,咱倆經常在外面吃烤雞蛋,就小時候淘氣,從家裡摸雞蛋出去,生個火,然後雞蛋扔火裡面烤,烤得它炸開,然後吃那有着獨特煙熏火燎味道的雞蛋,然後回家捱打。
那會兒我被我爸媽混合雙打,他就被他爸那用慣了大劍的厚實手掌揍,揍得那叫一個狠,第二天幾乎直不起腰來。
我帶着村長送的鐵刀,他就帶着他爸給他的大劍,兩個人往村委會門口那麼一站,還挺有範兒。
接待我們的是村委會辦事員,現在僅有的一個辦事員,劉沛東,他可比我們兩個厲害了,是公會的下位獵人,而且還是書記員。
只是,平時人來人往的村委會,現在變得門可羅雀,這是我弄不明白的。
“兩位是吳耀飛和曾小牛吧?我是劉沛東,這裡的辦事員,請跟我來。”他在前面領着我們進去。
我想問問他怎麼就一個人:“劉哥,平時村委會人不是挺多的嗎?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啊?”
“可不能這麼說!”劉沛東趕緊說,“何副會長也在,是兩個人。”
“哦,不好意思。怎麼就兩個人,其他人呢?”我隱約猜到了,應該和我爸媽是一個事情。
“你應該聽說了猜對,你爸媽都是公會的人吧?最近有特殊任務,各地都在緊急徵兵,要組建臨時的狩獵戰鬥羣進行應對。別說我們村了,整個光榮縣都快成前線了。”
一句話要嚇瘋了我。
世外村是光榮縣最靠近後方的村落,光榮縣則是錦瑟市最靠近後方的縣,而現在連我們村都要開始參與緊急徵兵的話……
劉沛東苦笑了一下,突然停下來,回頭以一種難以名狀的沮喪表情認命似的看着我:“也許你還不知道,天明省被整個劃定爲邊界狀態了。”
如果一個人類聚落被認爲是不再安全的,那麼就將其標記爲人類棲息地與怪物活動區之間的邊界,而完全不適合人類定居的,則連邊界都稱不上。
“草了。”我脫口而出,前世的習慣,實在是改不了。
“不是,你倆啥意思啊,給我整糊塗了。”小牛在旁邊有點發懵。
劉沛東繼續帶着我們走向基地內,只是語氣平靜了下來,聽得出他是竭力在忍受基於他的職權而令他心知肚明的恐懼:“沒什麼意思,簡而言之,我們很快要跟各種各樣的怪物幹架了,高興不?”
小牛樂了:“幹架啊?那成啊,咱誰也別躲,我還就不信了,幹不死這羣癟犢子。”
劉沛東被小牛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給氣笑了,但是也沒有多解釋:“那你很牛。”
小牛毫不客氣:“那必需的!”
“對不起啊,我兄弟心直口快,劉哥你別往心裡去。不好聽的,我陪個不是。”我湊近了小聲說,劉沛東不置可否點點頭。
我本想套點話的,劉沛東是書記員,肯定知道更多消息,但是他表示不願再提這個事情,並且說我們不久就會知道得比較清楚,用不着這麼早就糟了自己的心。
基地裡面沒有分單獨的房間,什麼臥室、浴室、廚房這種,都是一個樣子。
臥室就是地上鋪個席子解決了,浴室就是自己去井邊打一桶水來,只要不害臊,哪裡都是浴室。
廚房嘛,找個空地生個火,烤還是煮都隨便。
我反應過來了,這是獵人,我已經不能算手無寸鐵的平民了,我有武器,而且已經受成年禮,這纔是我應該有的生活。
小牛大大咧咧的,完全不在意,他說甚至不要席子都可以睡,洗澡隨緣,他都不介意。
只是有件事,小牛非得拜託我:“飛哥,吃的得你來。我就着吃兩口沒問題,做我整不了。”
我自己倒是知道做點東西,煮飯和烤點東西沒問題,味道不好說。
但是比起前世那些養殖的,這輩子遇到的都是打獵得來的好東西,調味不調味的也就那樣,東西好,怎麼做就都好吃。
吃住的問題說好了,我們就被帶去訓練場,一個有巨大木質模型的大空地。
這個模型是內置機關驅動的,它有點像個蹲着的巨大青蛙,後肢可以升高和下降,前肢可以左右扇動,整個軀幹能夠原地三百六十度轉向,嘴巴可以張開噴出水柱。
我這麼說,這個機關木樁除了不能移動這一點,其他方面完全可以看作大型怪物來對待了。
這種機關木樁是公會最成熟通用的訓練用品,還有另外一些特殊木樁則不是我這個級別能夠接觸到的,聽說是以一些超自然玩意兒爲模擬對象。
劉沛東說要去照顧副會長,就讓我們先熟悉一下木樁。
何會長是上位獵人,公會成員,年輕的時候在獵殺窮奇的任務中失去了左手和雙腿,之後退役到這裡來擔任村委會副會長。
我開始觀察這個木樁,小牛還在那兒問我:“飛哥,你說這人要沒了手和倆腿,該咋活啊?我尋思着,怎麼也得解決一下上廁所的問題吧?”
“你話多!趕緊來跟我琢磨一下這木樁怎麼用,別想那些東西,不尊重人。”我招呼他過來,別一會兒又嘴瓢,說了惹到別人的話。
這大兄弟,頭是真的鐵,說話不過腦子。
我前世的時候知道有人因爲任務而失去了雙小臂和雙小退但仍然自強不息活得好好的那種英雄,那才叫活着的奇蹟,文人類的豐碑。
這木樁已經啓動了,我看了下,感覺是木頭和合金混合製作的,四肢、頭是木質的,背部則是合金的。
那就是說,主要攻擊這些木質的部分就行了,因爲一般怪物的後背都是肉質很差的堅硬部位,它們的弱點在頭和四肢,有些甚至只有後腿和頭是弱點。
木樁有一丈高,我要是想砍它的頭,得靠在它肚皮或者前肢的位置出刀才行,要麼就上挑來戳它下巴。
另外,這木樁會以不滿的速度順逆時針隨機轉動隨機角度,後肢下壓和前肢左右揮動也都是不固定的。
這真的不是人工控制,而完全是機械驅動的嗎,到底怎麼實現的隨機變量?
小牛還在旁邊站着光看不動手,我打算自己來試試看。
等這個木樁轉到它的右側對準我的時候,我跑近前,對準其右腿出刀,拔刀縱斬砍在其膝蓋出,然後感覺手的虎口要被震得裂開,整個人都往後仰過去。
還好出刀的時候弓步站定,沒直接給我摔倒,只是差點兒閃了腰。
這個膝蓋的材質這麼硬的,直接給我縱斬彈刀了。
不過彈刀也好,因爲木樁緊跟着向右轉了一百八十度,左手抽過來,堪堪被我順勢躲開。
然後這木樁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急剎車,就像是沒有慣性那樣又突然左轉九十度正對我,然後張嘴,露出裡面的巨大水管,直接一股巨力水柱噴我胸口上,給我人掀了個仰翻插。
“哎喲媽呀,飛哥你這整得,給我能笑死去。”小牛在旁邊捧着肚子笑道。
“別幸災樂禍的,你去試試看,這木樁真的有東西。”我說,捂着摔疼的屁股,抓起掉在地上的太刀走到旁邊去休息。
“試試就試試,看我的。”小牛非常自信,直接對着木樁左腿跑過去,抽出揹着的大劍,一劍砍下去,然後劍就嵌在木樁左大腿的部位拔不出來。
沒等小牛喊出聲來,木樁就一個九十度左轉,把小牛給帶飛出去,摔在地上,一把沒人握着的大劍孤零零地留在木樁左大腿上,看着簡直像是分肉失敗卡住了餐刀一樣。
“臥槽,邪了門了嘿!”小牛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看着那木樁開始左右旋轉起來,跟着繞圈想上去把劍拔下來,結果一直跟不上,反倒把自己累得夠嗆。
“等會兒,咱先別急,弄清楚了再試試。”我說,心裡面感覺非常沮喪。
這就是個木樁,新手都能這麼狼狽,要是正兒八經的那種怪物的話,那就得要命了。
我感覺緩過勁兒來了以後,決定再嘗試一下,反正以後訓練肯定要和這個木樁朝夕相處沒跑了,早晚都得練。
感覺這個機關木樁其實是有機械反饋的,我打什麼位置可能就會引起木樁一定的動作,就像是模擬怪物吃痛轉身一樣。
想明白這個,我決定驗證看看。
於是我等這木樁差不多停住以後,還是跑到它右手邊,從後向前對着右臂後側的位置出刀,縱斬砍上去,沒有彈刀。
看來不是關節的位置,材料硬度就適合刀砍,不會彈刀,雖然還是會頂手,但是完全能夠接受。
刀在木樁右臂上留下一道劃痕,這種硬度……真的。
我心裡馬上想到剛纔小牛那一劍可是直接入木三分了,應該說是他力能扛鼎,還是大劍這種武器就離譜,還是二者兼而有之?
縱斬以後我習慣性地就接踏步上挑,砍中木樁右腿的同時也離開了之前的位置,馬上就能夠感受到木樁在右轉。
我盲猜這是要左手醜過來,就無腦再接袈裟斬,希望通過後撤來離開可能的攻擊範圍,要是躲不開的話,我後背肯定要把這一下吃實在了。
結果我猜對了,木樁左手掀起的風吹得我差點一個趔趄,但是我成功退到了安全位置上,沒有被打中。
我知道木樁還有高壓水柱的功能,就繼續跑遠一點,確認木樁重新進入穩定的狀態才放下心來。
感覺自己有點帥氣,這就是前世在遊戲裡面玩太刀的時候通過移動出刀調整身位,攻守一體的感覺了。
但是實話實說,要不是這輩子十年的日以繼夜的體能訓練,我別說連招走位了,就是把武器舉起來都費勁兒。
還好,我覺得好起來了。
小牛在剛纔我測試的時候,看準機會跑上去把他的大劍也給硬扯下來,結果木樁的左腿破了好大一個缺口,眼看再來一劍就可以砍斷了似的。
不過我還是叫住他,先喝點兒水,等等主管來,看看我們下一步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