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跑進陣地的是一個高個子長腿獵人,他背上揹着雙刀,健步如飛。
這人進來就喊:“何隊,黃隊帶着人把狗子引過來了!”
何靜揮手示意,然後包括他在內,很多人都開始從兜裡往外掏東西。
那是一瓶紅色透明的玩意兒,沒有異味,而他們掏出這東西的人都開始仰着脖子猛灌,很快就喝完了。
我詢問最近的獵人,這是什麼,回答說是喝了可以讓人一段時間內力氣大,跑得快,幹活不喘的好東西。
這就是鬼人藥嘛,有腎上腺素和牛磺酸類似的作用,遊戲裡面的作用是任務中全程增加攻擊力。
不過這裡聽起來,這被他們叫做“紅瓶”的藥更像是鬼人藥和強走藥的混合體,因爲它還能有抑制疲勞的效果,那不就是遊戲裡面的耐力不減嗎。
但是被叫做“紅瓶”,這稱呼真的,以後要是有熱飲這種東西,你們怎麼區分兩個,都是紅瓶圖標啊。
還有解毒劑,那是不是該叫藍瓶了,讓人想到一個廣告詞,“藍瓶的鈣,好喝的鈣”。
這倒是讓我稍微不那麼緊張了一些。
我所在的位置能夠從天坑這裡順着一線天看出去,一直到最遠處那個轉角。
就看見幾個人從那轉角出現,後面跟着一個長了翅膀的黑色老虎,追着追着就一爪子把最後面的人拍在旁邊的石壁上。
我看得見一個大概,人本來是一團黑色樣子,輪廓分明,但是被拍在石壁上就變成了一灘玩意兒黏在上面,還往四周圍濺射出一大團東西。
一線天裡面光線不是特別足尤其是底部的通道,所以我只能腦補出一個異常血腥恐怖的場面。
人就像是熟透的西瓜從十樓自由落體摔下去一樣,不過是橫着摔在石壁上,效果一樣。
這通道這麼長,幾個人被追趕進來,然後從後往前一爪子一個,到最後就兩個人跑到入口這裡。
黃光翌把前面那個獵人用力往前一推,把他推進陣地裡面來,自己則是朝身後的怪物扔出一個東西。
他一聲大喊:“高閃!!!”
我下意識閉眼,然後在閉眼的情況下仍然眼皮子發亮,照得我視野裡面一片紅,隨即聽到一聲巨響。
等這個亮得我眼皮發燙的光源在一秒鐘以後消失了,我才試探着睜開眼,發現通道里面濃煙滾滾。
黃光翌正從陣地上爬起來,他肯定是最後時刻來了個飛撲進場,躲開了那個爆炸。
應該是一種閃光道具,用於對怪物視覺進行干擾的,同時混合了爆彈的特點,能夠造成一定殺傷。
他剛纔喊的“高閃”可能是“高爆閃光”或者“高威力閃光”,也許還有那種單純的閃光道具。
不清楚,不過通道入口都一片狼藉,估計威力不錯,狹窄空間裡面應該還有增幅,那怪物可能吃點兒苦頭。
何靜一馬當先衝出去,把腳步不穩的黃光翌背起來跑進碉堡裡面去。
剛纔的爆炸波及到黃光翌,他可能有點輕微腦震盪。
何靜簡單檢查了黃光翌,應該是沒有看出什麼問題,就馬上安排人準備迎擊。
五個身穿沉重鎧甲,左手持長槍而右手持大盾的獵人站到場中央的空地上,站成一個人字陣,陣型尖頭對準一線天方向。
黑煙被一股大鳳給吹散了開去,一團黑色的巨大身影躍入場中。
窮奇,而且我看到它身上的刺是紫黑色的,就是被公會定名爲黑獄魔的窮奇。
這種有綽號的怪物是其族羣中的特例,更加危險,戰鬥特點會有變化,而且本身還會有一些特性。
黑獄魔窮奇身上會纏繞着一股可見的黑煙,黑煙像是具有流動性的那樣,纏繞在它身上,流向各處的紫黑色尖刺。
那個黑煙是不能碰的,之前在訓練基地裡面聽劉沛東說過,那個黑煙對生物具有侵蝕作用,基本上可以認爲是和屍套龍的瘴氣類似。
也就是這個煙不是碳粉而是微生物,並且具有極強的侵蝕能力,能夠迅速滲透生物並開始繁殖,分泌毒素,造成生物菌血症,很快就在內出血與全器官衰竭等症狀下死亡。
但是出於未知原因,這個黑煙不會自動從黑獄魔窮奇身上擴散出去,否則無敵了,只有被黑獄魔殺傷的生物纔會沾染這個黑煙,而且其宿主死亡以後,整個黑煙羣落會迅速衰亡而不會進入什麼休眠的狀態。
感染了這個黑煙以後,不會出現二次感染的狀況,似乎黑煙只侵蝕黑獄魔窮奇直接殺傷的生物,這個是爲什麼尚且不知道。
不可理喻的這種特性,更加坐實了這怪物是從地獄而來的黑色魔王,得名“黑獄魔”真的名副其實。
窮奇是怪物,但是具有極高的智慧,它向四周掃視了一番,低吼了一聲。
莫名其妙的,我覺得我可能懂它意思,就是我們佈置的東西,它完全知道,但是不屑一顧,因爲我們簡直就是一羣待宰的羔羊,毫無威脅。
它像是那個屠夫,在進了羊圈以後開始挑選要宰殺的目標。
羊可能會掙扎,但屠夫殺羊的行爲不會因爲羊的掙扎而停止。
我們可能只能算是在掙扎,連反抗都算不上。
鬼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想,簡直屁股歪到天上去了,我怎麼會站在一個非人的理性位置上去思考問題的。
五個長槍手踏着沉穩的步伐迎着窮奇走去,而窮奇則慢慢地開始繞圈子,然後停下來。
何靜大聲指揮:“怪要飛撲了,準備防守反擊!”
話音剛落,窮奇突然壓低身體,明顯是一個蓄力的動作,然後我只看到一道黑影竄出。
最前面的那個獵人馬上反應過來,長槍刺出。
但是窮奇不知道怎麼做到的,撲到一半停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後空翻的動作了,而且粗壯的鞭子似的尾巴朝天一甩,直接把最前面出手的這個獵人給甩向了空中。
然後窮奇竟然在這個獵人飛在天上還沒落地的時候就已經重新撲向了他。
人在半空中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只能眼睜睜看着怪物逼過來。
一爪子插穿了胸甲,爪子尖從背後透出來,窮奇就勢在這人身上一蹬,遠遠地落在另一邊。
獵人的屍體軟綿綿地摔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了,血順着盔甲的破缺和縫隙處流出來,逐漸被一絲絲纏繞着的黑煙染黑。
我震驚得無以復加,趕緊環顧四周,爲什麼射手不出手。
但是我馬上發現很多人都在進行再次發射的準備,他們之前是發射了弩彈或者射出的箭矢的。
窮奇這一套動作下來,身上安然無恙,地上散落着弩彈和箭矢,說明它那一套動作不僅擊殺了獵人,還順帶躲了攻擊。
這時候窮奇吼叫了一聲,擋在一線天入口的位置。
天坑只有一線天這麼一條路可以進出,我們原本計劃的是確保窮奇不會逃跑,而現在看起來,這裡將會是我們的墓地。
一羣螞蟻的墓地。
它能這樣殺一個人,就能夠如法炮製。
人怎麼和這種怪物抗衡?
我怕了。
剩下四個長槍手,他們調整陣型重新對準窮奇。
我低聲問旁邊的獵人:“怎麼不一起上?這樣被各個擊破,我們早死晚死都是死。”
對方看了我一眼說:“你新人不懂,這是我們用命換來的經驗。只要現場有近戰手存在,那麼射手不出手就不會被怪物優先針對。怪物會先殺了所有近戰的人,再去一個個殺射手。”
我:“草了!”
對方:“什麼?”
我:“沒事,我是說,我們有幾個近戰手?”
對方:“原本有六個,現在只有四個了。躺地上的那個死了,還有一個既然跟着黃隊出去而沒有回來,多半也死了。”
我覺得自己的冠狀動脈都涼透了,因爲我有句話憋在喉嚨裡面,暫時沒敢說出來。
小牛是大劍手,而我是玩太刀的。
對方再看了眼我身後揹着的太刀:“你不能算,怪物可能都不會搭理你,它們能分辨什麼樣的人類有威脅。你要是把刀扔了,它可能都會認爲你是非武裝人員而懶得吃你。新手有不少都是這樣活命的。”
這句話讓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是什麼。
通過扔掉武器來換活命的機會?
我終於不再感到害怕,取而代之的,是源自於另外一種根源的憤怒。
第一次,一直以來安分守己的我有了成爲幾秒鐘英雄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