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上班,黃大寶陪着皮小磊找到了服裝廠的王廠長。
“王廠長,我們想把你們在小吃一條街上那家門市部給租下來。你看看,這事情怎麼樣?”這些事情,照例都是由黃大寶出面商談。皮小磊的任務,就是坐在那兒抽香菸。
“呵呵,不好意思,你們晚了一步。那塊地方,已經租給了別人。這樣吧,等以後有了其他的店面,我保證是優先考慮租給皮少爺。”王廠長一聽不好,趕快打招呼說明情況。
廠長倒還不錯,又是拿煙,又是泡茶,還張羅着說:“皮少,你也難得到我們廠裡來一回,給個面子,讓我晚上陪你喝上兩杯。”
所謂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皮小磊倒也準備放手走人。偏偏廠長一時嘴快,說:“其實租房子的人,也是你的同行。”
這下子讓皮小磊發生了興趣,警察當中有誰也在想着要租房子呢?得知是任笑天之後,皮小磊當即反了臉,不但要強行租房子,而且是一租十年,除了二百元定金之外,其餘的租金一分也不給。
廠長怎麼肯答應這樣的要求,不談是對任笑天的爽約,這樣的合同,對廠裡的職工也沒有辦法交待啊。
只是當他才流露出這樣的意思時,皮小磊開口說道:“大寶,不用多廢話。他家不是有個姑娘在讀初中嗎?那就找人幫她開了苞。”
“姓王的,不要給臉不要臉哦。我聽人家說,你那個讀中學的女兒,長得還是蠻水靈的嘛。”黃大寶不由分說的就開始了威脅。
警察和流氓同時施壓,廠長當然不敢拿自己親人的安危開玩笑。養了這麼大的女兒,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那是跳河也來不及的事呀。換個其他對象,廠長還能抵抗一陣,可人家背後有個護短的‘皮老虎’呵!
“這、這、這,你們怎麼能這樣!”
“這什麼東西呀。這兒是二百元錢的定金,還有一份一簽十年的合同。你識點相,把字籤給我就算結束。你要是不籤,嘿嘿,那麼水靈靈的姑娘,也不知好了哪個男人哩。”黃大寶皮笑肉不笑的說。
“皮少,黃老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在這種威脅下,王廠長當然選擇了退讓,把原來承諾租給任笑天的房子,無償地讓給了黃大寶使用。就這樣,任笑天租房子的事情就算泡了湯。
“老開,別把這事放在心上。想要開店,我就讓他們再另外找房子去,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任笑天把老開送走後,坐在辦公室裡面無表情地看起了報紙。
人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今天下午的任笑天就是這樣。剛剛送走了勸自己放手的任玉蘭,接着又迎來了氣憤填膺的老開。任笑天心中暗歎一句,難道蒼天真的是不想讓我掘起!
放在過去,任笑天也許會氣餒,會嘆息。經歷了刺殺事件之後的他,心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要撞他一個轟轟烈烈。
在水姐家吃晚飯的那天晚上,向子良的一席話,也算是讓任笑天開了竅。用他自己的話說,老特務絕對是一個大有文化的人,是科學家。說的話,那是句句管用,句句是經典。讓自己聽了之後,那是有一種頓開茅塞的感覺。
事實也是這樣,自己既不能去侵吞國有資產,又不能去敲詐百姓,那能怎麼辦?有了老特務的指引,任笑天也就明白了自己的路應該怎麼樣去走。今天這接踵而至的壞消息,更是讓任笑天堅定了原來就已經下定了的決心。
依照韓指導員的想法,從往日的情況來看,年輕氣盛的任笑天,最起碼的會有臉色難看,脾氣不好的狀態。這一次好象有點不對頭,自始至終,他都一直是保持着臉上的笑容不變,就好象沒有‘農轉非’這件事發生一樣。
任笑天這一次的表現,只能用‘淡定’兩便字來形容。一下班,他還是笑眯眯的邁着四方步離開了派出所。老韓得出結論,如果不能把這兩個冤家對頭分割開來,早晚會要有一場大的衝突。
“小天變了,變得有點讓我認不出來啦。”站在派出所大門口的程指導員,看着任笑天遠去的背影,口中呢喃着。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晚上,‘冬瓜’趙長思的家中,‘四瓜’弟兄又聚集到了一起。趙長思反正是獨身一人居住,怎麼吃喝,怎麼鬧酒,都沒有長輩出來干涉。時間一長,他的家也就自然成了弟兄們的活動集散地。
酒過三巡之後,任笑天伸手按住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不讓趙長思給自己繼續加酒。他這樣的舉動,當然引起了在場弟兄的注意。大家都知道,天哥不是抗量不喝的人。既然是這樣,那就意味着他是有話要說了。
確實是不假,任笑天確實是有話要說。
本來,經過周廳長、全校長和老特務的連番勸說,當然也有李若菡那封絕交信的刺激,任笑天就有一種想奮力一搏的打算。不然,也不會有這幾天與季勝利的較勁。
依照他本來的計劃,還想過些日子再與弟兄們一起商討聯手拼搏的事。只是因爲季勝利的刺激,他纔打定主意,今天就和弟兄們攤牌,看看大家的意見如何。
一個好漢三個幫。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做一番事業,那肯定是要有一支隊伍的。眼前這幫弟兄,就是自己衝向社會的基石。
聽到任笑天把自己的思想變遷和今後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解說了一遍,酒桌上的暄鬧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大家知道這是周正大事,必須要慎重考慮纔是。
“要想象別的人家那樣當大官,發大財,我看在座的人,嘿嘿,好象都沒有這個命。你們瞧,現在有吃有喝的日子多好過,我看就不要煩這個神了吧。”冬瓜趙長思第一個投了反對票。
他是一個不思進取的人,當然不想找這個麻煩。
在座的人都知道趙長思的情況。爺爺和奶奶去了寶島,幾十年時間都沓無音信。父母親在那場十年動亂中,不堪屈辱而尋了短見。趙長思本人,就一直生活在被人稱之爲‘狗崽子’的生活之中。如果不是全校長出手,是不是還能活在世上,也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幾家人的長輩都說,這孩子纔是真正的苦瓜。趙長思也是看穿了這個世界,纔會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早早的就離開學校,當上了小廚師。所追求的目標說起來也很是讓人心酸,只求混個肚皮有點油水就行。
偏偏造化弄人,現在又到了知識爲重的時代。過早離開校園的趙長思,只能是望洋興嘆。
其他和他同樣遭遇的人家活到現在,還能否極泰來,盼上有個島屬什麼的,能給自己帶來福音,而他卻什麼也沒有。
眼看着原來和自己一樣當狗崽子的人,成了島屬,成了政府官員爭着要招商引資的對象。而自己的爺爺卻沒有一絲信息,你說他對生活會有什麼期望嗎?
“不對,我不同意長思的看法。將相本無種,沒有誰就天生應該高人一等的。那個皮磊志,還有那個季勝利,不也都是農民出身嗎?憑什麼他們就要活得比我們強!再這麼等下去,我們就會永遠被人家踩在腳板底下。富貴險中求,不拼哪兒會有我們這些小人物生存的一線之地?”說話的人是羅大鵬。
自從新聞發佈會以後,羅大鵬也算是開了眼界。許多事不是能不能做,關鍵的問題是你想不想去做。就拿把事情捅到新聞發佈會上的事,本來是千難萬難,根本就做不了。天哥下定決心以後,不也照樣做得很是輕鬆寫意的嗎?
聽他這麼一說,倒是讓全慕文感覺到有點刮目相看,開玩笑的說道:“唷,我們的大鵬兄弟有進步。自從當了中隊長以後,氣勢見漲呀。說起話來也是大段大段的文章,不錯,不錯。”
“二哥,你別笑話我。這個世界上的事,我算是想通了。天上不會掉餡餅。雖然說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但如果我們不去努力,那就一定希望也沒有。我們是帶把的男人,總不能連女人也比不上吧。”羅大鵬不理睬全慕文的玩笑,依然故我的繼續陳述着自己的觀念。
“大鵬,你這話說得再多,也沒有用。女人怎麼啦?人家只要兩腿往開一分,就能有錢有房有車子,還能有官做。就那個打你耳光的女人,你能比得上嗎?”趙長思的腦袋搖得象撥浪鼓。
“大鵬,新聞發佈會上的那個女記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被趙長思這麼一打岔,全慕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問話的對象是羅大鵬,臉卻對着任笑天。
“這事別問我,要問你就問天哥吧。”聽到全慕文的問話,羅大鵬想到那一天的情景,‘噗哧’一下笑出了聲。
全慕文本來就對當初‘新聞發佈會’突然出現重大突變的結果有所懷疑,再看到羅大鵬笑得如此開心的樣子,當然更是明白了幾分。
他在口中不滿地說道:“哦,是這麼一回事。天哥,我們還是弟兄嗎?這麼大的事,竟然連我們都不告訴一聲。”
趙長思不明白全慕文在抱怨什麼,有點稀裡糊塗的問道:“大鵬,你做了什麼事讓文哥生了氣,還不趕快倒酒打招呼。”
“好,我來打招呼。具體這事是怎麼做的,要問,你也只能問天哥。”羅大鵬聽趙長思一說,連忙給全慕文斟滿了酒,口中招呼道:“文哥,讓你擔心了。”
聽任笑天把事情的前後經過解說明白之後,四個人樂得笑到了一起。趙長思連喝了三杯酒,直喊‘痛快’。
等到大家興奮過後,任笑天還是來了一個‘言歸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