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晚宴上,按照向子良的身份,想要坐哪一張桌子都行。到了最後,還是和李教授夫婦、易教授夫婦坐到了一起。
他一副文化人的裝扮,加上廣博的學問,不管是什麼樣的話題,都能讓他聊得開心。此時和兩對教授夫婦坐在一起,更是讓他如魚得水,談笑風生。
這麼一個組合,也就決定了任笑天和易芷寒的位置。老特務要陪,李教授夫婦也要陪,易芷寒的父母,當然是更要陪。爲了這樣的原因,他都沒有理睬吳雷的邀請。
看到任笑天沒有理睬自己的邀請,吳雷氣得大罵起來,說他是見色忘義。只是他沒有佔到光,罵到最後,反而吃了何文秀一個巴掌,斥責說他不知道幫助招待客人,更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的妹妹和妹夫。
徐靜柳是當仁不讓地坐到了易芷寒的身旁。剩下的兩個位置,是給了趙人邁和揚東生。之所以讓揚東生坐在這兒,主要是任笑天考慮到他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和這些官場顯貴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怕他會遭遇冷落,才這樣安排。至於趙人邁,嘿嘿,那完全是因爲臉皮厚,才硬是擠到了這一張桌子上。
還沒有開席的時候,易教授就拉着任笑天交談開了。他是教授文學知識的行家,談論的內容,當然也離不了世界各國的著名學者和名著。美國女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飄》,談到蘇聯著名作家肖洛霍夫的名作《靜靜的頓河》。
幸好任笑天平時就是博覽羣書,知識也算得上廣博。易教授所談論的題目,總算還能答上個**不離十,這纔沒有當場出洋相。
剛開始,易教授還是帶着考教未來女婿學問的想法,在和任笑天進行交談。談到後來,易教授就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談得興起,已經是把任笑天當成了同道之人,信馬由繮,海闊天空地交談起來。他這一放縱思路,可把任笑天弄得是手忙腳亂,不斷地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向子良雖然是在和李教授夫婦在一旁交談,主要精力還是集中在易教授和任笑天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弟子如此博學多才,李秉一當然也是十分得意。趙人邁看到任笑天吃憋,樂得直是擠眉弄眼地扮鬼臉。
易芷寒雖然是和徐靜柳在低聲說笑,還是十分關注自己父母和任笑天的交談情況。看到自己的小天哥如此的出彩,當然是一直抿着小嘴在笑。當他看到任笑天在冒汗的時候,又止不住的心疼起來,連忙用手捅了媽媽一下。
“我說老易呀,你不要總是纏着小天說話,也該讓孩子吃點菜吧。”白教授在女兒的暗示下,終於開始打抱不平。只是她對任笑天的稱呼和關切,說明已經認定了這個女婿。
聽到妻子一提醒,易教授方纔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朝着大家說:“吃菜,吃菜。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大家一點要吃好,喝好。”
聽到這個書生氣十足的教授如此說話,大家轟然一笑。然後就相互敬起酒來。聊了一會兒,李教授有點遲疑地問道:“老爺子,你過去是不是在金陵蹲過。我怎麼感覺到有點臉熟呢?”
這樣的寒暄方式,在酒席場上也是常事。只是向子良可不然,用手撐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展顏一笑說:“李教授,說話不用轉圈子。我們是見過面,而且是在監獄之中。”
監獄!怎麼會是在監獄之中呢?所有的人都聽得是稀裡糊塗。沒等到向子良說出答案,就涌來了一大幫敬酒的人,也就讓所有人都只得把疑問放到了心底。
來敬酒的人,打頭的是吳啓明。在他的身後,站了一排軍人。從軍銜上看,都是少將以上的軍官。在當時那個年代裡,能在軍區任職的軍人,都是從戰火之中浴血奮戰過的勇士。就衝着人家往那兒一站,自然流露的剽悍架勢,也能讓你覺察到其中的不凡之處。
“老爺子,我們這幫當兵的給你老人家敬酒來啦。”吳啓明是爲首者,當然是由他先發話。
“小吳,這怎麼行哩。你們都是在職軍人,我只是一個山野閒人。”向子良嘴上說得客氣,人還是坐在那兒紋絲不動。
“老爺子,沒有你這種孤膽英雄,打這金陵城的時候,我們的弟兄們,還不知道要多躺下多少人哩。人家記不得你,我們當兵的人,不會忘記你老爺子。”說話的人,是姜副司令。
“別說廢話,聽我號令。敬禮!”吳啓明的喉嚨大,他這一吆喝,場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掃向了這一邊。只見到前來敬酒的六個將軍,同時將手舉到了眉間,恭恭敬敬的在給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敬禮。
“好,好,你們的心意,我都收下了。”向子良的表情沒有變,依然是不動聲色的在說話。任笑天注意得到,老爺子在揮手的時候,手掌在不停地顫動。這說明老爺子的內心世界裡,已經掀起了萬丈巨Lang。
在平時的言談舉止中,任笑天已經意識到,老爺子應該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很可能就是一個‘白皮紅心’的地下工作者。奪取政權以後,本應該享受勝利的果實。至不濟的話,也應該是頤養天年。只是不知道爲了什麼原因,反而是進入了自己人的監獄。
這幫將軍的敬禮,雖然只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禮節,卻是對老人一生的承認與肯定。一個受盡委屈,卻無法訴說的老人,在這樣的軍禮面前,產生巨大的情緒波動,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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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子良到底是一個心志十分堅韌的人,敬酒的人剛一離開,他就很快恢復了常態。樂呵呵地問道:“小天,我剛纔和李教授聊到哪兒啦?”
“爺爺,你們聊到是在監獄中相識。”任笑天本來就想知道答案,聽到老特務一問,也就脫口而出。
“呵呵,光陰似箭。李教授,轉眼就是三十多年過去啦。那時候,你還不到四十歲吧。嗬,一切都彷彿就是昨天的事情。”向子良撫摸着自己那不長的鬍鬚,發出了一聲噓唏。
“恩人,你就是那個大恩人。”向子良一噓唏,李秉一‘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們兩人本來就坐在一起,他一把拉着向子良的手,激動地叫了起來。
“坐下,坐下好說話。”向子良沒有激動,只是拉了李秉一一把,讓他坐了下來。李秉一看到四周桌子上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紅了一下臉。
“老爺子,你可知道,解放之後,我曾經找過你好多回,也曾經拜託朋友打聽過你,都一直是杳無音信。”李秉一人雖坐了下來,情緒還是沒有平息得下來。
看到大家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李秉一也就介紹起了一段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往事。
年青時候的李秉一,就是一個急公好義的人。對於社會上的醜惡現象,總是不計利害關係的進行揭露。特別是到了大批學生、老師被當時的政府抓捕的時候,更是不顧個人安危,對政府進行了大肆鞭撻。由於這樣的緣故,他也成了階下囚。
幾進幾齣,讓李秉一成了原政權監獄的常客。當解放大軍已經陳兵江邊的時候,他又再次進入了監獄。這一次,沒有象過去那樣關上幾天就釋放的好事,而是一直被關押,始終不肯放人。
炮聲在江邊響了起來,監獄裡開始清理犯人。從號子裡帶出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夠返回。經過特務機關的鑑別,有的是放了出去,有的是被直接處死。到了解放之後,李秉一才知道,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被押上了刑場。
負責對李秉一進行鑑別的人,是軍統局的一個特務處長。那是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人,也就是現在談笑風生的向子良。老特務看了李秉一的材料之後,就開口訓斥說:“爲人師者,就應該要爲學生放好樣子。給我回去,好好地反省反省。”
李秉一本來以爲自己是沒有活路可走,卻沒有想得到會是這麼一個結局,三言兩語之間就把自己放回了家。走到審訊室門前時,向子良低聲說了一句:“別回家,趕快離城避一下風。過了這幾天,就是雨過天晴。”
由於聽了向子良的話,李秉一直接去了鄉下。後來聽說,那個釋放自己的特務,也在當天晚上失了蹤。所有被他放掉的人,都遭到了特務機關的再次追捕。
“老爺子,你一共放了五十二個人。聽你話的有三十九個人。那些不聽話的人,都被重新抓了回去,一個也沒有活得下來。解放之後,我們大家都在想念着你,就是得不到你的消息。”
聽到自己的老師如此說話,任笑天聳了一下肩頭。你哪能找到這位老爺子哩?別的人是功成名就,享受榮華富貴。他老爺子倒好,被自己人關進了大牢。
沒有時間讓任笑天多想,何文秀就已經在喊他和易芷寒一起給客人敬酒。所有的來賓,看到任笑天和今天的女主角站在一起,當然會要打聽他的來歷。其實不用多說,大家也能猜測得出來,知道他肯定會是易芷寒的情侶。不然,何文秀應該是帶着自己的兒子和乾女兒一起出來敬酒咯。
敬到黃長春所坐的桌子時,一臉尷尬的黃長春有心不站起來,但又不敢如此這樣做。何文秀那秀眉一掃,立即打着呵呵說:“我帶着芷寒和小天來敬酒。從今往後,芷寒這孩子就交給各位領導啦。”
聽到常委組織部長如此說話,警察廳在場的領導,當然是一片喊好聲。雖然有人注意到黃長春那不斷掙扎的臉色,但也不會爲了廳長,而去得罪一個手握大權的組織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