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許書記讓自己說話,任笑天也有種意外的感覺。從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任笑天感覺到了對方釋放過來的善意。既然是這樣,今天應該能求得一個比較好的結局。
“各位領導,你們的光臨是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與監督。在這一方面,我和我們派出所的警察都沒有任何意見。在這裡,我只想說兩句話。一是全部調查工作,由我們所裡的韓指導員負責配合。他沒有介入到事發現場,也是我的老領導,爲人正直,絕對不可能弄虛作假。這一點,敬請大家儘管放心。”
說到這兒的時候,任笑天看着對面的李震民和皮磊志兩人笑了一笑。輕彈了一下手中的菸蒂,然後笑着說道:“作爲在基層執法的警察,我們也渴望領導能對我們的執法工作給予監督和支持。調查結束之後,如果說我們有錯,任憑上級處罰。如果說沒有錯,我們也希望領導能還我們一個清白。”
聽到任笑天如此說話,在場的人各有感受不同。許衛東當即表態說:“任所長說得不錯,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能打糊塗仗。這個要求,我給你答應下了。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老許說話。”
市警察局紀委的萬書記,是第二次和任笑天見面。本來還想借着這麼一次機會,回報一下小夥子在熊隊長的處置上寬宏大量的做法。看到任笑天這種侃侃而談的樣子,想必是用不着自己出手了。
身材魁梧,額頭寬廣的李震民,從表象上看起來,還是和往常一樣的笑意盎然,好象是一臉的和藹之色的在聽任笑天陳述。只是那種上位者的冷漠,還有一絲絲的怨毒,卻從他那眼眸之中無形地透漏了出來。
這小子是任家的子孫,這小子是讓菡兒遠走他國的罪魁禍首,這小子必須乘早扼殺。李震民在腦海中不停地警告着自己。就在大家各有所思的時候,程學進衝到了會議室門前。他站在那兒空自着急,卻又不敢闖進會議室裡。
任笑天頭一擡就看到了這副情景,當即主動開口說道:“程幹事,你有什麼事嗎?如果是與這起案件有關,你就進來說給各位領導聽一聽。”
“對,不管是什麼事,你就大聲說吧。”許書記皺了一下眉頭,本來是不想有所幹擾。想到可能與案件有關,還是接受了任笑天的意見。
程學進一聽任笑天的主動問話,就開口說:“任所長,醫院裡打來了電話,說是派出所昨天送往醫院的病人,病情出現大的反覆。醫生懷疑是顱腦淤血,需要立即進行手術搶救。”
這下子一來,大家的心一下子就都提了起來。如果說真的死了人,麻煩就不是一般的大。任笑天一聽程學進的彙報,‘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在往外跑的時候,也沒有忘記給各位領導打招呼。
他邊跑邊說道:“各位領導,我立即就趕去醫院。許書記,如果有可能的話,能有一個領導陪我去一趟就更好嘍。萬一有個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也好有人能夠幫我決一下策。”
場中有人腹誹道:這小子好狡猾,口一開就把調查組也給賴上了。難不成真的死了人,還要調查組去幫作他擦屁股嗎?
沒有等到許衛東表態,警察局紀委的萬書記就主動請戰說:“許書記,就由我陪任所長一起去吧。有個什麼情況,我也好和市警察局取得聯繫。”
“那好,老萬,就由你陪任所長跑一趟吧。救人是大事,一定要全力以赴。其餘來的同志,分別進行編組開展工作。我在這兒明確一下工作紀律,任何人都不允許搞私下活動。”
許衛東做事十分老辣,可能是考慮到怕有人從中搗鬼的原因,他把所帶來的人進行混合編組。依照市警察局、區紀委、區政法委和市政法委、市紀委和警察分局這兩種模式,進行混合編組,每三人爲一組,以保證調查材料的公正性。
“小天,後悔做了這件事嗎?如果讓你重新選擇的話,你會不會還要再拘留那幾個傢伙?”在去醫院的汽車上,萬書記考起了任笑天。年青人有時一衝之興,事後也是會後悔不迭的。
“這有什麼好後悔的事。”任笑天回答得很爽快,一點也不猶豫的張口就答道:“從開始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事會有很大的麻煩。不然的話,我也不會親自找賈玉林談話,親自送批所有的法律手續。我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不讓所裡的其他警察攪入其中。”
“我這樣做,也是防患於未然。昨天的事情如果說不進行果斷處理,今天他們還會繼續幹。昨天沒有死人,今天也可能會死人。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快刀斬亂麻,從源頭上卡住發生重大治安事件的隱患。”任笑天又補充了這麼一句。
“那你沒有考慮到得罪陳市長,還有一些政府官員嗎?要知道今天的調查,本身就不很正常。”萬書記對任笑天的分析意見持贊同態度,但還是多問了一句。作爲一個領導來說,他這樣和任笑天說話,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我知道這些,當然也會有精神準備。嘿嘿,季所長錯放罪犯的事,還有發生錯案的事,都沒有看到有這麼大的陣仗。一起簡單的治安案件,卻驚動了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官員。爲什麼?不就是因爲我拘留了一個權貴人物的親戚嘛!我也想過,假如我是拘留了權貴人物的直系親屬,天還會不會塌下來?”
任笑天發了一支菸給萬書記,自己點燃之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之後,才接着說:“要想不得罪領導,就必須得罪老百姓。昨天不得罪領導,今天也還是要得罪領導,因爲那幫人是不會停止作惡的。”
“從官場上來說,那是寧可得罪老百姓,也不要得罪領導。從良心上來說,那是寧可得罪領導,也不能得罪老百姓。爲什麼?因爲是老百姓的付出,才養活了我們這些公務員。”任笑天的話,說得萬書記連連點頭。知道這個道理的人不少,真能這麼做的人能有多少呢?
許書記組織的調查工作,非常卓有成效。到了下午五點的時候,各個調查小組就都結束了工作。事情本來就不復雜,只要沒有人爲的干擾,當然也就不會有大的折騰。
有些案件的複查,總是會走上不少的彎路。原因就是參加調查的人,想法不一,目標不一。明明是事實,硬是不肯認定。明明有問題,卻又偏偏不肯承認。
應該說,是許書記的這一套混合編組,產生了決定性的作用。相互監督,誰也玩不了鬼。
大家在會議室裡一彙總,事情的真相也就浮出了水面。賈玉林強買強賣是事實,毆打不願出售房屋的村民是事實,公然襲擊警察也是事實。那些說任笑天身爲警察知法犯法,打了人之後,還濫用職權,把被打的人給拘留了起來的說法,當然是不攻自破。
調查組的彙總結果出來以後,任笑天也和萬書記一起從醫院趕了回來。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被打的村民總算是被救回了一條命。只是後遺症無法避免,今後的工作與生活也不可避免的會產生一定的困難。
不管怎麼說,沒有死人就是大好事。既然是這樣,許書記也就準備按照原先的承諾,當衆公開調查結果,也就是還文萊派出所和任笑天一個清白。
當所有調查組成員和派出所的警察都坐好以後,許書記作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之後,才和緩地說道:“同志們,經過一個下午的工作,調查組已經對昨天的拘留事件,得出了明確的結論。在我正式宣佈調查結果之前,我想看看大家還有什麼疑問需要提出來的。不管是什麼人,有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我們要搞羣言堂唄,不管是什麼問題都可以提。”
事情到了這個樣子,也沒有多少人想要節外生枝。即使有些人受到囑託,想要爲被拘留的人說話,這時也知道大勢已去,無力迴天,當然也就不願意再跳出來做什麼無用功嘞。所以說,許書記的話也僅僅是一個客套,是一個過場,沒有什麼人會當真的。
會場上一片寂靜,許書記掃視了一下參會的人,見沒有什麼反應,也就微微一笑。事情都是明擺着的放在這兒,就是想要再挑什麼刺,也是勞而無功的事。
“許書記,我有兩個問題想要疑問一下,不知道行不行?”樹欲靜而風不止,意外的事情總是會有所發生的。此時,不但有人跳出來要提問題,而且跳出來的人,是警察系統內部的人。
按照警方通常的做法,凡是警察的下級機構在執法當中遭到質疑的時候,上級機關都要派出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配合調查。他們到基層的任務,主要就是竭盡全力的幫助下屬開脫責任,而不是出難題,找毛病。要是誰會認爲,這些上級領導是來幫作老百姓來主持公道,那就是白癡一個。
此時,這個打破常規,跳出來要對派出所進行質疑的警察,當然不會是其他人,場中能做這種事情的人,能這樣做的警察,也只有皮磊志會這樣做。
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警察系統內部的人,也才最能知道警察在執法活動中的不足與失誤。皮磊志這樣跳出來,能找到任笑天的把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