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田望辦公室出來,樑建這幾日一直鬱結的心情,通暢了不少。
國斌這件事,不管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樑建都已經插不上手了。田望有句話說得很好,看得少聽的少知道得少自然也就想得少。國斌這件事,樑建該放手了。
走到樓下,忽然就碰上了肖正海。
看到樑建,肖正海也是楞了一下,旋即就往邊上讓了一步,帶着虛僞的笑問候:“秘書長早啊”
樑建本不想搭理他,可是忽然就想到了早上他給小龔打電話請假這件事。於是,站住了腳步,笑問:“聽小龔說,你身體不舒服?”
肖正海笑着回答:“是有一些。對了,明天的會議秘書長有要緊事要說嗎?”
“沒有要緊事,身體要緊。這樣吧,回頭我跟行政那邊說一聲,這個星期你就休息吧,好好調養一下身體。等身體好了,再回來上班吧。”樑建笑着說道。
肖正海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一下:“請假就不必了吧,也不是什麼大病。”
樑建看着他:“大病都是由小病一點點的積累起來的,你還年輕,今後的路還長,身體得要注意。”
“秘書長的關心我心領了。這麼點小問題,真的不用特地回家休息。”肖正海努力地維持着笑容。
樑建看着他那僵硬的笑臉,心中多少有些痛快。不過,光痛快是不行的。樑建對他說:“小問題也不容忽視。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下午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下個星期一再回來上班。”
肖正海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謝謝秘書長。”
樑建不再看他,轉身就往自己辦公室走去。他剛走過,肖正海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盯着樑建的背影,等他走遠了一些,就迫不及待地罵道:“王八蛋!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從這裡踢出去!咱們走着瞧!”
樑建知道,肖正海肯定會罵他。不過,他不在乎。
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讓小龔通知行政那邊,肖正海這個星期要休病假。小龔一通知,沒多久,整個辦公廳的人都知道了。
行政處的那個主管財務的副處長蔣美麗跟肖正海關係一直走得比較近,聽到這消息,立即就給肖正海打了電話。
“肖副主任,您身體不舒服?”電話一通,蔣美麗就問。
肖正海哼了一聲,道:“那不過是樑建耍的手段報復我而已!”
“報復你?你又做了什麼?”蔣美麗好奇地問。
肖正海不耐地回答:“你打聽這個幹什麼!對了,過節費的事情我已經跟蔡書記彙報過了,蔡書記那邊沒問題,你這兩天操作一下,把過節費發了吧。”
蔣美麗猶豫了一下,問:“還是按照以前的標準嗎?”
肖正海想了想,道:“明面上的帳就降一降吧。”
“那降多少比較合適?”蔣美麗問。
“就跟市政府辦公廳那邊一樣就行了。”肖正海回答。
蔣美麗一聽眉頭皺了一下,道:“一下子降這麼多,恐怕下面的那些人會鬧意見。”
“那就讓他們鬧唄!就跟他們說,這是我們的樑秘書長的意見。”肖正海說道。
蔣美麗愣了愣,旋即就笑了起來,道:“主任您果然是英明呢!”
肖正海聽到這句含嬌帶媚的稱讚,黑着的臉色好了許多,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道:“有些人呀缺少自知之明,以爲自己在那個位置了就可以爲所欲爲,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了!卻不知,姜呀還是老的辣!”
蔣美麗呵呵地笑,道:“這個人呀,有時候就是缺教訓。主任您讓他吃點苦頭,他就知道您的厲害了!”
“光吃點苦頭怎麼行!”肖正海說道。
蔣美麗微怔了怔,旋即立即說道:“也是,這位置本來應該是您的。”說完,頓了頓,又問:“不過,蔡書記那邊是什麼態度?這事情,蔡書記的態度纔是關鍵。”
肖正海道:“還用你提醒?我早就去蔡書記那裡試探過了,蔡書記對他的意見也挺大。而且,這一次通州區那個區長的事情,他跟蔡書記的意見相左,蔡書記對他已經是很不滿意了。我相信,只要再來一根稻草,這隻駱駝就要倒了!”
蔣美麗猶豫了一下,問:“那這根稻草從哪來?”
肖正海笑道:“這不是已經有了嗎?”
“您是說過節費的事情?”蔣美麗驚訝地問。
肖正海哈哈一笑,道:“這個事情,就要靠你了,美麗。只要下面的人對他意見夠大,這事情就有可能成!”
“行!這個好辦。下面的人,本身就對他有不少意見。這事包我身上。”蔣美麗一口應下。
肖正海滿意得很,連忙笑着跟蔣美麗承諾:“等事成,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副處長的副字給去了。你們那處長徐立華就是個窩囊廢,哪裡比得上你!”
“主任您心裡記着我就行!我的事不急,您好了,我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對不對?”蔣美麗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兩人同時哈哈笑了起來,彷彿這事情已經成功了。
辦公室內,樑建忽然打了一個噴嚏,轉頭一看,窗戶開着。早上小龔幫他開窗通風,估計是忘關了,怪不得進來到現在一直都覺得有些冷。
樑建起身走過去,將窗戶給關上了。剛關上,忽然手機響了。
樑建走回來一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立即眉頭就皺了起來。鈴聲不斷地響,許莉這兩個字不斷地在閃爍。
樑建原本還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纔將手機拿了起來,接通了電話。
“你好,許經理。”樑建淡淡地開口。
許莉在電話那頭,問:“樑秘書長最近安靜的有些讓人意外啊,怎麼?通州段的事情,您不負責了?”
樑建道:“通州段的事情,不是已經有結果了嗎?還需要我負責什麼?”
許莉道:“那是你們政府那邊有結果了,我們企業這邊可還沒結果呢!”
“許經理這話是什麼意思?”樑建問。
許莉說:“陳斌現在還在通州公安局,難道秘書長打算讓他在裡面待上一輩子?”
樑建眉頭皺了一下,陳斌的事情,樑建還真是給忘了。不過,對於陳斌,樑建是堅決不可能再讓這個人出來的,說他是私憤也好,爲公也好。
樑建沉吟了一下,問許莉:“許經理對這個事情有什麼意見嗎?”
許莉說:“現在通州段的事情也解決了,人該放了。黃總那邊也發話了,你們再關着陳斌,不合適。”
“我覺得挺合適的。陳斌的問題,一大堆,隨便哪一點拿出來,都夠他蹲幾年的。這一點,想必許經理你也清楚吧!”樑建說道。
許莉沉默了一兩秒時間,然後沉聲問:“樑秘書長的意思是不打算把陳斌放了?”
樑建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在通州段的駐地,我們是說好的。怎麼,現在事情結束了,你們打算反悔了?”
“當時是形勢所迫,現在既然事情已經順利解決,當然這個情況也是要有所變化的。”許莉說道。
樑建呵呵一聲冷笑,道:“還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不過,許經理,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
“你說。”許莉道。
樑建問她:“陳斌跟你們黃總的關係,比你跟黃總的關係要近吧?”
許莉沉默沒接話。
樑建等了兩秒,沒聽到她的迴應,就自顧自繼續說道:“中海建設可是你的心血,難不成你真的甘心就這麼拱手讓人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許莉忽然蹦出一句,語氣僵硬。
樑建笑了笑,道:“我一個局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許經理這麼聰慧,怎麼可能會看不明白。”
電話那頭,許莉臉色十分難看。其實,樑建說得,她明白,而且早就看明白。可是,不是身在其中,又有誰能明白她的苦衷。
如今的中海建設早已經不是她的了,而是黃金軍的。黃金軍的勢力,她一個沒有靠山的女人,又怎麼反抗!
她是有苦難言啊!
這些話,她都不可能說給樑建聽。
可,她不說,未必樑建就不能猜到一二。樑建又說道:“許經理,我一直都認爲你和黃金軍他們不同,我希望你可要想清楚。”
樑建這句話莫名地就讓許莉心中的某個地方微微一軟。許莉下意識地就苦笑着說道:“想清楚又如何?想不清楚又如何?”
樑建聽她語氣有所鬆動,立即‘乘勝追擊’,說道:“許經理,你我現在可以說是在同一條船上,你要是信我,那這個陳斌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如何?”
電話裡安靜了一會,樑建能隱約聽到許莉的呼吸聲,帶着一絲猶豫不決地不穩定。幾秒後,傳來許莉的聲音:“我憑什麼信你?”
樑建笑了笑,道:“憑我是市委秘書長,還是前任中組部部長的女婿。”
許莉聽完,沉默了一會後,又道:“黃金軍的背後是誰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的岳父,畢竟已經退下來了,一個退休來的領導,和一個在職的領導相比,這孰強孰劣,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樑秘書長!”
許莉能跟他說這麼多,說明她的心裡早就動搖了。面對她的問題,樑建毫不緊張,反而很輕鬆,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他笑着說道:“黃金軍只是那個人的一顆棋子。棋子是用來幹什麼的想必不用我說了吧。但是我不一樣,我不是棋子,不會被拋棄,更不會被犧牲。而且,我的背景,也並不只是這些。”
許莉猶豫了一會,道:“你說得再多,那也只是口頭上的。你要想讓我投靠你,相信你,那就拿出點真格的來!”
“沒問題。”樑建一口應下,接着話鋒一轉,道:“不過,陳斌的事情……”
許莉接過話:“這個事情,我也只是個傳話的。我這裡拖不了太久,你得儘快!”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樑建說道。
電話掛斷,樑建的心情比剛開始的時候,又略微昂揚了幾分。從這個電話裡許莉的反應來看,樑建還是有機會將許莉策反的。而且,通過這些天的接觸來看,許莉確實跟黃金軍他們有些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