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市委書記魯山、市長齊山和組織部長周愛飛,他們當然不會因爲沒有看懂,就這麼算了。領導能當到這個份兒上,誰的記憶力不是驚人的,特別是事關可能直接影響到他們升遷的事情上。他們掃了一眼這兩首詩,基本就已經記住了。
畢部長要求晚宴從簡,想要早點休息。鏡州市的領導,將畢部長送到賓館入住之後,就連夜回到了魯山的辦公室來研究那兩首詩。他們憑藉記憶力,把詩寫在了白紙之上。又每個人都回憶了一遍,確保沒有一個字是有出入的。然後,一句一句地去研讀了起來。但是,讀了好多遍,都沒有讀出一個所以然來。
魯山嘆道:“看來我們平時是疏於增強文學修養啊,這裡面的意思都讀不出來。”齊山一時半會也沒有悟出來,只好建議道:“要不,我們去向樑省長請教吧?說不定他能告訴我們。”魯山立刻道:“不可以!如果去問樑省長,很可能會有兩個不好的結果:第一,表現得我們沒有水平、沒有能力;第二,讓領導覺得我們有意探看領導的秘密,領導是不會喜歡的。”組織部長周愛飛也道:“我也覺得,最好是不要問。靠我們自己來看出其中的玄機。”
魯山有些無助地再朝那兩首詩看去,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人也興奮了起來,說道:“來人太多!這是藏頭詩!”齊山的目光就向每一句的末尾看去,也是眼睛發亮了起來“恕難奉陪!也是露尾詩!”周愛飛也驚呼了起來:“明天七點!”
魯山又完整地讀出來:“前一首的意思是:來人太多,恕難奉陪!第二首的意思是:明天七點,阿二麪店!”齊山和周愛飛都道:“還是書記的文學修養厲害!”
“終於算是看出其中的意思來了!”魯山略微有些得意,但是他立刻問道:“阿二麪店是哪裡?”三個人都愣了。因爲他們平時出入的不是高檔酒店,就是機關食堂,對那些小麪店又怎麼會知道?魯山就道:“我把委辦的人都叫過來,就算把鏡州市翻個個兒,也要弄清楚阿二麪店是在什麼地方。”於是,鏡州市委辦的秘書長、副秘書長和相關處室長,在這三更半夜都被叫了過來。當他們知道,自己被如此興師動衆叫回辦公樓,爲的是尋找一個麪店的時候,幾乎都傻了。但是,幾乎沒有人知道“阿二麪店”是在哪裡。
秘書長來向魯山彙報結果的時候,魯山就很惱怒地道:“不知道,就去問啊!找不到‘阿二麪店’的地址,大家都別回去了!”秘書長只好吩咐手下的人,馬上打電話給自己的熟人去問。無數個原本已經沉入夢想的人,半夜被電話鈴驚醒,被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莫名其妙“知道阿二麪店在哪裡嗎?”
早上六點半,樑健來摁了畢部長的門鈴。畢部長也已經準備好了,給樑健開了門。樑健問道:“要叫您的秘書小棚一起嗎?”畢部長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就我們兩個人吧。”樑點了點頭:“畢部長,那我們走吧。鏡州秋天的早晨會比較涼,多穿一件吧。”畢部長套上了一件黑色風衣,就跟樑健一同往外走去。
此刻的鏡州市區街道,剛剛灑過水,空氣之中也滲透着陰涼。樑健在前面引路,走過了一條橋,拐入了高大建築之中的一條小巷,從一個小門洞中,正有白色的水汽往外冒出來。樑健就說:“畢部長,前面就是阿二麪店。”畢部長臉上一笑道:“終於到了!”畢部長明顯加快了腳步,樑健趕忙跟了上去。
此時是清晨,但是店內吃麪的人,卻是已不少了。裡面的桌椅、凳子都是老法、簡單的那種,被客人磨得光光的。在店內的角落當中,只見一位鬚髮微白、身穿黃色袈裟的僧人端坐在那裡。畢華看到了之後,神色微微一動,反而放慢了腳步,向着僧人走去。智空也看到了畢部長,臉上緩緩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終於來看望貧僧了。”
畢華在那張小桌子邊上坐了下來:“三十年前曾相逢,一生一路不相忘;世事多舛如流水,華畢空智不留痕。時光不等人啊,畢華我是早該來看你了。”智空道:“來了就好,麪條我已經替你叫好了。”智空的話音剛落,店員就端面條上來了。
放在畢部長面前的湯麪,裡面是一個獅子頭、一塊爆魚和幾片青菜。畢華看着這碗麪條,神情頓時有些激動,他擡眼道:“還記得我愛吃獅子頭、爆魚的澆頭?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大排,但是你現在爲僧不能吃了吧?”然而,放在智空大師面前的正是一碗大排面。樑健很有些驚訝,智空大師是僧人,怎麼今天卻堂而皇之地吃肉了?
智空笑了笑說:“吃了三十年的素。我心裡卻每天都在等這一天,今天就偷吃一會吧。”說着就低下頭去,認真吃起了大排面。畢部長也不多說,也埋頭吃起了智空給他點的獅子頭爆魚面。樑健面前的是一碗鱔魚洋蔥面。他也是好久沒有嘗這裡麪條的,入口潤滑柔軟,卻又富有韌性和勁道。他忍不住就吃得很快。但是,他沒有想到,畢華和智空吃得比他更快。不一會,他們的一碗麪已經空了。兩個人相視而笑。智空大師舔了舔嘴脣上的油,問道:“要不要再來一碗?”畢華部長笑說:“我還真沒有吃飽。不過,這次我想嘗一嘗你大排面。”智空也笑了:“那我也嚐嚐你的獅子頭面吧。”
樑健很是驚訝,他們能吃下第二碗!但他還是讓店老闆給每人做了第二碗。等他們吃完,兩人的臉上也都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這時候,忽然從門口走進來好幾個人。“畢部長!”鏡州市委書記魯山、市長齊山和組織部長周愛飛進來了,這個晚上他們都在打聽阿二麪店的位置,但是由於這家麪店裡外都沒有店名,所以很難找,甚至有些人來過,都不知道這叫“阿二麪店”,最後是市委辦的一個小職員從他小舅那裡打聽到了位置。他們才匆匆趕來。
見到這羣衣冠楚楚的人進來,吃麪的百姓,匆匆把麪條吃了就出去了。智空大師也站了起來:“我吃飽了,也該走了。”市委書記魯山這會兒也已經瞭解到智空與畢華非同一般的關係,立刻挽留道:“智空大師,您與畢部長是老友,何不一起多聊聊?我馬上去安排地方。”智空大師合十道:“智空的老友是畢華,不是畢部長。剛剛,我與畢華吃了面,解了饞,現在你們來了,畢華也已經是畢部長了,故此我就不久留了。這是我昨天從山上採來的藥,可以治療痛風,會有效。”
智空將一把黃紙包裹的藥材,塞入了畢華手中,就朝外邁出步子而去。畢部長跟了出去:“智空,我也不挽留你了。下次,我們什麼時候再見?”智空回頭,雙手合十着:“距上次見面是三十年了,若是再過三十年,我們都還在,我們再見一面吧。”三十年?畢部長有些發愣,他真不知三十年後自己還是否活在世上?但是,想想看,這也未嘗不好,留了點念想,人生纔會有點意思。
此刻智空大師已經穩穩地走去,隨後消失在牆角。樑健這時候,也來到了畢部長的旁邊,輕聲說道:“畢部長,一直我有個想法,其實靈音寺可以由智空大師去當主持。不過,我一直沒有跟智空大師講。”畢部長仍舊目視前方:“你沒有對他講是對的。智空大師現在把你視爲友人,但是如果你講了,他恐怕就會疏遠你了。我和智空曾經都在華京,每天都能下棋聊天。可是有一天我對他提出了一個想法,以爲可以幫助他。結果他走了,三十年沒見我。”
畢部長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點明那是什麼事情。樑健也不好細問。畢華部長轉頭對樑健說:“我們回去吧,看看永梅、葉麗他們有沒有吃過早飯了?她們吃好了,我們就出發吧,去銀懷。”
正在邊上的魯山聽到了,就忙道:“畢部長,能不能吃過中飯再走?多在我們鏡州走走看看吧?”畢部長道:“我怕我再看啊,就是要挑刺了!”魯山倒是誠懇地道:“領導的批評,只會有利於改進我們的工作。”畢部長轉向了樑健:“鏡州還有什麼可以看的?樑健同志,你對鏡州還是比較瞭解的,我們再去看一個地方吧。最好是順路的,看了之後就上高速。”樑健想了想道:“鏡州黎山度假區的地下管網建設,現在有些成效了。”畢華說:“地上的東西看厭了,去看看地下的也不錯。那就去看地下管網。”
ωωω ⊕ttκд n ⊕c○ 朱懷遇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帶着畢部長一行和市裡陪同領導,走入了一個地下管道。畢華看了之後,有些被小小的震撼了,他說:“你們這裡的地下管網建的好啊,這個估計能管用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了!魯書記、齊市長,你們這是爲這裡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魯山和齊山的臉上頓時燦爛了。魯山知道朱懷遇和樑健的關係,就提了一句:“我們這裡的黎山度假區黨組書記朱懷遇同志,付出了很多心血、也克服了很大的困難來推進這項工作。”
畢華部長道:“是應該這樣!能大手筆推進這種民生項目的幹部,我們要關注。王部長,你說是吧?”王永梅立刻道:“是的,是的,畢部長。”有了畢部長的這句話,王永梅感覺要把朱懷遇調到省裡事情,就更有眉目了。
畢華說:“今天就看到這裡了,我們走了。”鏡州市的領導,又將他們送到了高速口。載着畢部長等人的考斯特就向着銀懷市進發了。
省副書記高安雄坐在辦公室,感覺很是心神不寧。他忽然接到了懷銀市公安局長王建寶的電話:“高書記,今天有兩個可疑的人在烏山縣尋找那對父女。”高安雄警覺地問:“那是什麼人?”王建寶:“現在還不清楚,等他們一入住酒店,我們就能查出來。那對父女已經被我們控制了起來,所以高書記可以放心,他們是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