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金客氣地說:“楚書記,太感謝了。我這個人辦事有個原則,在沒有定下來之前,不想大張旗鼓,更不想麻煩領導。柳局長陪着我在縣裡考察了幾天,今天才敢打擾你楚書記。”
楚天舒聽了心裡一陣暗喜,黃大金不計較表面的排場,只是想掌握更多真實的情況,這樣才能決定投資與否。
就憑這一點,楚天舒覺得這個黃大金是個實實在在的商人,也知道他之所以現在纔要求和縣領導見面,說明他已經有意在這裡投資,便高興地說:“黃老闆見外了,不管你投資與否,來了南嶺就是客人,怎麼能說麻煩和打擾呢?”
黃大金露出兩顆金牙,笑道:“楚書記,只要你不嫌麻煩,以後打擾你的地方還多着呢。”
“你黃老闆肯讓我麻煩,我是求之不得呀!”楚天舒轉頭對柳青煙說:“柳局長,我們的優惠條件給黃老闆講清楚了吧?”
柳青煙很配合地微笑點頭。她當過縣委辦的副主任,懂得場面上的規矩,有縣裡最高的領導在,用不着她多言多語。
楚天舒爽快地說:“黃老闆,如果還有哪些方面需要我們政府協助的,你儘管說,一切都可以商量。”
“謝謝楚書記的關心。”黃大金客氣了一句,馬上換了一副強調,說:“不瞞各位,來南嶺縣之前,我先去青北縣考察了幾天,要說資源,青北縣的資源也很豐富,交通也便利,但我覺得他們的優惠軟環境不如你們好,所以我也沒有驚動當地政府,就順路到南嶺來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黃大金前幾天去過青北縣,其實柳青煙早就報告過來了,他跟青北縣委書記靳洛冰討了一個人情,讓他們故意對黃大金冷淡一點,把這筆投資放到南嶺縣來。
靳洛冰能升任青原市委常委,楚天舒在伊海濤面前沒少出力,既然楚天舒開口了,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況且,青北縣緊鄰青原市,又與江北開發區毗鄰,區位優勢明顯,願意來投資的商人不少。黃大金開一個瓜子加工廠,至多也就幾百萬的投資,靳洛冰還真不太當回事,正好送給楚天舒一個順水人情。
不過,他還是作出一副開心的樣子,恭維道:“黃老闆,你是生意場上的老手,眼光肯定錯不了。”
黃大金沒有再客氣,直接開口說:“經過數天的考察,感覺不錯,下午又與柳局長了解了各項優惠政策,別的都沒有什麼,現在只有一個要求,如果我們投資建廠,能不能縣城東邊的那塊空地轉讓給我們使用?”
縣城東邊是有塊空地,以前是縣裡的磚瓦廠,後來由於產品沒有銷路開不下去,就一直撂荒着,已經長滿了野草,看上去特別的荒涼。但是,現在國道與縣城的道路正在修建,一旦修通,只需修一條連接路,那塊地的價值就立馬顯現出來了。
黃大金開口要這塊地,說明他確實考察得很到位。
楚天舒作出爲難的樣子,將頭扭向柳青煙,說:“柳局長,你給黃老闆講了沒有?這塊地我們是有投資要求的。”
柳青煙心領神會,說:“楚書記,我跟黃老闆說過了,那塊地有些難處,政府在投資金額上有一個一千萬的起步價,恐怕難以進去。”
楚天舒輕輕“哦”了一聲,這麼一試探,心裡大致有數了,黃大金明知道有一千萬的起步價,而他辦一個瓜子加工廠,投資只有幾百萬,達不到起步價的要求,可他還是提了要求,說明他確實是想來南嶺投資。
想着,楚天舒哈哈一笑說:“好一個黃老闆啊,你默不作聲地來到南嶺,果然把情況摸得一清二楚。這樣吧,吃飯時間也到了,我們不能餓着肚子談生意,到餐廳吧,我們邊吃邊聊。”
黃大金一看楚天舒沒有拒絕他,就知道還有希望,高興地說:“楚書記,我馬上要成你的新子民了,這頓飯該我請你纔是。”
楚天舒最不喜歡的就是參加飯局,但飯局有時候也是工作,不參加不行。往往辦公室談不攏的事,在酒桌上就能敲定,許多人際關係就是在飯桌上的觥籌交錯中建立的。
這次飯局也是一樣,幾杯酒下肚,黃大金就熱血沸騰起來,口口聲聲地向楚天舒保證說,他的企業目前雖然投資才幾百萬,但他的廠子一旦落戶,還可以多拉幾個江浙客商來投資,保證能做大做強,到時候將會形成一個農副產品的加工產業鏈,最後的累計投資肯定會能超過五千萬。
楚天舒聽得高興,就頻頻舉杯向黃大金敬酒。他聽得出來,黃大金雖然有些誇口,但也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只要能形成一個農副產品加工鏈,意義不僅僅在辦了一個工廠,更重要的是還可以帶動地方農業的發展。
什麼是長遠?這纔是真正的長遠,不只是取決於最初投資額度的大小,還要看到將來的發展潛力與輻射作用。楚天舒看着一筆不小且前景光明的投資要來了,心裡特別的高興,陪着黃大金就多整了幾杯。
酒逢知己話就多。
黃大金與楚天舒交杯換盞的一喝,論酒量,他還是不如楚天舒,喝多了話就特別多,到散席的時候,黃大金就拍着胸脯說,春節一過,他就帶人過來,開始建廠,到秋天的時候,瓜熟了,廠子也建好了,正好開張。
楚天舒越發覺得,黃大金生意做得精,深謀遠慮,他已經完全考慮成熟了,這筆買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回到招待所,已經是十點半了。
蘇杭正蜷坐在值班室的沙發上看電視,見楚天舒回來了,便迎了上來,問候了一聲:“楚書記,回來了?”然後抽了抽鼻子,問:“您喝酒了?”
楚天舒說:“招待了一個客商,喝了一點兒。”
蘇杭跟着楚天舒進了房間,等楚天舒脫了外衣,她泡好了一杯熱茶,遞到他的面前,說:“楚書記,喝杯熱茶,醒醒酒。”
楚天舒接過來,並沒有喝,放在了書桌上,笑道:“又沒有喝多,醒什麼酒啊?”
“還沒多,酒味好濃哦。”蘇杭小聲嘀咕了一句,忙着進了衛生間,把水放好,又去臥室把楚天舒的換洗衣服拿出來,說:“楚書記,忙了一天了,洗洗早點休息吧。”說完,帶上門出去了。
楚天舒喝了幾口茶,匆匆衝了個澡,出來後並沒有睡意,他坐在書桌前,拿出筆來在筆記本上劃拉了一番,盤算着黃大金的瓜子加工廠規模,需要安排多少畝地來種本地瓜才能滿足生產需求。
由於本地瓜的產量不高,銷路又不好,全縣十幾個鄉鎮已經沒有多少農村願意種本地瓜了,等開春了,還得想辦法給村民們做一做說服動員工作,總不能讓黃大金的加工廠建起來之後又沒有原料吧。
盤算完了瓜子加工廠的事,楚天舒又開始琢磨請經濟學家來調研的事,一個黃大金只能給南嶺打一針強心劑,要想真正振興南嶺經濟,需要更大的手筆。
很多的事情,楚天舒提出來,付大木往往會有反對意見,如果由專家學者來說,至少可以堵住付大木的嘴。
楚天舒的手機就響了,他瞟了一眼,是柳青煙打來的,心裡一陣不悅,這麼晚了,打什麼電話?接通後,不冷不熱地說:“柳局長,什麼事?”
柳青煙說:“楚書記,不好了,黃大金被公安局抓了!”
楚天舒一聽,驚出了一身冷汗,忙問:“他犯什麼事了?”
柳青煙嘆了一聲,說:“今晚他可能酒喝多了,跑到桑拿中心去找小姐,沒想到被人舉報了,石化街派出所出警把他抓走了。”
楚天舒一聽爲這事被抓了,才鬆了一口氣,說:“那你給陶局長打個電話,讓他先放人。”
柳青煙着急地說:“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說那是我招商引資的客商,是到我們南嶺來投資的,讓他放了。他卻說,不管他是真投資還是假借投資之名來遊山玩水的,等他交了罰款之後自然會放人。”
楚天舒心裡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氣,就說:“這個老陶,怎麼能這樣說話,什麼真投資假投資?你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必須放人!”
柳青煙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個……”
楚天舒氣不打一處來,說:“這個這個什麼?要你說,你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像得了牙痛病一樣。”
柳青煙說:“楚書記,我已經打着您的旗號向他說了,他還是不肯,他說要是真的跟楚書記吃過晚飯,楚書記爲什麼不給他打電話?”
楚天舒一聽,馬上掛斷手機,調出陶玉鳴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心想這陶玉鳴怎麼這麼不明規矩,就這樣區區一件小事,還要我親自給你打電話不可?電話那頭傳來了客服小姐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楚天舒的氣不打一處來,把手機“啪”地合上,扔到沙發上就起了疑問:陶玉鳴明明知道他會打電話過去,卻故意關了手機,這不是圈套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