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一行緊接着往省城趕。
路上,機警的馬國勝發現一輛銀灰色越野車形影不離地跟在了商務車後面,他一會兒提速,一會兒減速,越野車也隨之提速和減速,試探了幾次都是這樣,於是,他提醒道:“楚書記,我們好像被跟蹤了。”
王永超激靈一下,回頭看一眼,果真不假。
楚天舒笑笑,說:“沒事,自己人。”
越野車上坐的是市公安局的內勤宋姐,是童丹元派她去省城協助楚天舒的。
楚天舒知道,去省委黨校的當地派出所摸情況,陶玉鳴是指望不上的,會上不得不那麼佈置而已,所以,他抽空給童丹元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幫上忙。
童丹元也已經知曉了耿中天的事,因爲市紀委去領人的時候,讓市公安局派人去把案件的卷宗接過來了。
現在楚天舒提出要幫忙,目的很明顯是想替耿中天翻案。
可是,讓青原市公安局去翻臨江市公安局辦的案子,這僅犯了公安系統最大的忌諱,青原市公安局也缺乏這個底氣。
“小楚,你開了口,這個忙我如論如何要幫。”童丹元顯得有些爲難,他說:“不過呢,局裡中午開了會,郝局長說,這件案子是省裡轉過來的,省紀委在督辦,市局只需配合好市紀委的工作,維護整個公安系統辦案的嚴肅性。”
楚天舒聽懂了童丹元的意思,幫忙可以,不能傷了公安系統之間的和氣,於是,他說:“老童,我理解你們的難處,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找人幫忙瞭解瞭解案件的情況,其他的事,我想辦法去解決。”
“這個沒問題。”童丹元滿口就答應了,問:“小楚,你還記得刑偵支隊的內勤宋姐嗎,她正好要去臨江看望她姐姐,我讓她配合你。”
刑偵支隊的宋姐,是個熱心快腸的女人,爲人特別的豪爽,也非常的仗義,楚天舒幾次與她碰在一起都是在酒桌上,宋姐平時並不怎麼喝酒,但真要喝起來一點兒不含糊,敢與男警察一較高下。
“當然記得。”楚天舒說完,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這事,她行嗎。”
“哈哈,你把那個嗎字去掉。”童丹元笑了起來,說:“宋姐的姐夫是省警察學院的招生就業處的處長,臨江市各分局局長,派出所的所長們幾乎都是她姐夫招進來分出去的,這點小事,她分分鐘幫你搞定。”
出了臨江市的繞城公路,楚天舒下車,上了宋姐的越野車,簡單聊了幾句,得知宋姐的姐姐生病住院了,宋姐請假來陪護,因此,她來臨江是私人性質,不屬於童丹元派出來的,幫着打探些情況,牽扯不到青原市刑偵支隊頭上。
一開始,宋姐對耿中天很是反感,說這個人當上了常務副縣長,還被派到黨校來學習培訓,將來前途無量,怎麼就不懂得最起碼一點兒自尊自重呢,居然把小姐帶到宿舍去,不管有沒有那種事,都不是個好玩意。
楚天舒沒法解釋,只說,宋姐,我請你幫忙瞭解瞭解情況,主要是出於考慮這件事對南嶺縣的政治影響,並不是要替他個人開脫,如果他真要是做了對不起組織和家庭的事,影響了到了整個南嶺縣的形象,我這個縣委書記也饒不了他。
宋姐勉強答應了下來,讓楚天舒等她的消息。
楚天舒從越野車上下來,兩輛車分道揚鑣。
進了城,楚天舒安排在黨校附近的那一家四星級賓館住了下來,再打電話給陶玉鳴,問他派的人瞭解到了一些什麼情況。
楚書記,這事很難辦啊,陶玉鳴吭吭哧哧地說,散會之後,我就把城關鎮派出所的毛所長跑出去了,他剛纔給我回話說,找了幾個同學,人家一聽是南嶺縣幹部嫖娼的事,個個都直搖頭,我也打電話找了幾個戰友,他們都找理由推脫,有的乾脆連電話都不接。
楚天舒本來就沒指望陶玉鳴會盡心盡力,但還是在電話裡發了一通火,說公安系統的事,你公安局長都沒辦法,那誰還能有辦法。
陶玉鳴不做聲。
楚天舒最後要求他繼續想辦法做工作,儘快把情況摸清楚,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坐下來想了想,覺得不太對頭,陶玉鳴本就沒打算盡力,派什麼人出來都差不多的,怎麼偏偏把城關鎮派出所的所長派出來了呢,楚天舒不放心,便給杜雨菲打了電話,讓她派人加強對城關鎮衛生院的巡查與監控。
杜雨菲說已經有安排,她又問了問楚天舒這邊的情況,聽說宋姐還有點情緒,她便說,她來跟宋姐說說,有些話,女人來說可能更說得透一些。
放下電話,王永超來喊楚天舒去外面吃飯,剛走出大廳,楊富貴趕過來了,他通過自己的渠道和在省紀委的一位處長取得了聯繫,並且見面進行了溝通。
處長說,只要派出所重新認定兩人的口供,省紀委這邊他可以做一些工作,想辦法讓領導重新研究對耿中天做出的“嫖娼”結論。
這位處長的說法聽上去很肯幫忙的樣子,實際上基本等於沒說。
不過,這還是給楚天舒他們提供了一個破解難題的思路,省紀委對耿中天作出的決定,依據就是派出所的證據和“小姐”的口供,要徹底洗清耿中天,癥結還在派出所這邊。
吃完飯,幾個人回到楚天舒的房間,繼續商討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剛說了沒有幾句話,楚天舒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以爲是宋姐那邊有消息了,抓過來一看,卻一個來自南嶺縣的陌生電話。
手機一接通,那邊就急切地說:“楚書記,我是耿中天的妹妹耿中燕,我聯繫不上我哥哥了,沒辦法纔給您打電話。”
楚天舒一驚,問:“怎麼了,你找你哥哥幹什麼。”
“我嫂子自殺了。”耿中燕哭泣着說:“現在正在縣醫院裡搶救,楚書記,我哥哥不是在省委黨校學習嗎,怎麼手機打不通呢,您應該知道這是爲什麼吧……”
楚天舒當然知道耿中天在哪兒,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家人找不到他,但是,這個原因目前必須嚴格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面對突然發生的禍事,楚天舒難以判斷出耿中天妻子的自殺是否跟耿中天的“嫖娼事件”有關,但不管怎麼說,他妻子服安眠藥企圖自殺,不管什麼原因,耿中天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必須前來處理,到不了位,無論如何也不好交待。
然而,現在這個特殊的處境,耿中天又不能露面,一是組織上不允許,二是萬一確實定性爲“嫖娼”受到處理,他又如何面對妻子孩子和父母呢。
楚天舒沒有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只是含糊着說:“你哥哥是在省委黨校學習,黨校的管理很嚴格,學習期間必須關閉手機,不允許請假,更不允許回家,不過,你說的這種情況比較特殊,我通知他,看能不能讓他儘快趕回去。”
耿中天的妹妹是縣中學的老師,她多少琢磨得出一些味道來,他問道:“楚書記,我剛纔給大縣長打過電話了,大縣長說,我哥哥遇到了麻煩,楚書記親自帶隊去省城處理了,有沒有這回事。”
楚天舒看一味的搪塞也不是個辦法,便說:“耿老師,我確實在省城,有些事我一時也說不太清楚,相信我,我會盡力而爲的,但是,我對你有一個要求,你哥哥沒有回家之前,拜託你一定把老人孩子照顧好,把你嫂子照顧好。”
耿中天的妹妹明白了,她激動地說:“楚書記,您放心,這是我的職責,我會盡力做到的,……楚書記,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我代表我老爸老媽求您了,趕快讓我哥哥回來吧。”
掛了耿中燕的電話,楚天舒又撥打了縣醫院院長的電話,問耿縣長老婆的情況。
醫院院長說,正在全力以赴搶救,由於發現的及時,人已脫離了危險。
楚天舒稍稍鬆了口氣,可是,醫院院長又說,耿縣長的老媽心臟不太好,聽說兒媳婦自殺了,心臟病突發,也正在搶救,還沒有脫離危險。
過了一會兒,杜雨菲的電話打過來了,她報告說,剛纔她帶隊去了耿中天的家,檢查室內現場,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比如遺書什麼的,但是,還沒等調查耿中天老婆相關的社會關係,就發現她手機裡有一條短信。
短信是上午十一點二十六分發出的,內容是:“你老公在省委黨校嫖¥娼被抓了。”
撥打這個手機,提示關機,經查這個手機的歸屬地,卻是臨江市的,接着又通過臨江市公安部門從移動公司調出該手機登記時用的身份證,又是用的假身份證。
據此,可以初步推斷判定,故意把消息透露給耿中天的家人,這是整個圈套中的一環,其目的就是爲了擾亂視線,擴大影響,製造混亂,給楚天舒的搭救行動設置障礙。
楚天舒隱隱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有人想故意分散注意力,他們的目標不完全是針對耿中天,而是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