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啓明說:“你煩不煩,你跟我睡了十幾年了,怎麼連起碼的規矩還不懂,別人給你送禮時,也沒有提醒你,你怎麼比猴子還精。.”
經霍啓明這麼一說,胡仁花就咧了嘴笑着說:“好了好了,聽你的。”
霍啓明一看胡仁花笑了,也就跟了笑,他一直覺得老婆越來越無趣了,腦子像是比別人少根弦,牀上也一點兒活力也沒有,不過,這樣的女人有一個好處,就是容易糊弄,自己和朱曉芸廝混在一起,她一點兒警覺都沒有。
兩人正說着,女兒從書房出來進了衛生間,霍啓明就努了努嘴,示意胡仁花不要再囉嗦。
胡仁花一撇嘴,點了點頭。
準備妥當,霍啓明拎着茶葉袋出了臥室,看了一眼電視,《新聞聯播》剛剛結束。
一般來講,領導都有看新聞的習慣。
霍啓明覺得這時候出發剛好,到了招待所,楚天舒看完了新聞,應該有時間接待自己,他看了一眼表,向胡仁花打了一聲招呼,就拎着東西出了門。
司機小吳早把車停在了他的樓下,霍啓明發動車子往招待所開去。
霍啓明開着車,心裡還是一陣恐慌,他吃不準楚天舒是怎樣的一個人,萬一被他識破了,反過來當個事來說,那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霍啓明又想,現在面臨的問題不是一般人能擺平的,與其坐失良機,不如孤注一擲,該冒的風險就得冒,不冒,肯定沒有機會;冒了,就還有一線希望。
離招待所還有一段距離,霍啓明在暗處停了車,拎着茶葉袋,左顧右盼地摸進了招待所,躲進小樹林子裡,朝小紅樓3008房間望去。
3008房間燈光大亮,蘇杭正在幫楚天舒收拾行李。
蘇杭很細心,一邊收拾一邊向楚天舒交代,內衣、襪子、襯衣、外套等等的換洗和搭配,皮鞋、旅遊鞋和雨鞋分門別類裝在袋子裡,牙膏、牙刷、毛巾、洗髮液等洗漱用品備了雙份,充電器、手電筒、雨傘、針線包等等也裝進了行李箱。
楚天舒嫌麻煩,要把一些東西往外撿,說,小蘇,我就在縣裡轉轉,用不着帶這麼多東西。
蘇杭不幹,按住他的手,說,楚大哥,反正在車裡放着,又不要你背,你不知道哦,有些地方不通公路,沒有自來水,經常停電,東西不帶齊全了,很不方便的。
楚天舒拗不過她,只好由着她去收拾,自己坐在牀邊看着她把東西一件件收進行李箱裡,擺放整齊。
“好了。”蘇杭拍拍行李箱,回頭衝楚天舒抿嘴一樂,忽然看見牀頭櫃上還有一個電吹風,抓起來想要放進去,卻沒有合適的地方,她舉着電吹風,半蹲在地上犯愁。
“小蘇,這個就不帶了。”楚天舒把電吹風從她手裡拿過來,笑着說:“你不是說有的地方經常停電嗎,帶着也是個擺設。”
蘇杭撫着裙子站了起來,說:“楚大哥,我媽說,頭髮溼着睡覺,以後會頭疼的。”
“是嗎。”楚天舒摸了摸腦袋,突然問:“小蘇,我問你,昨晚上是你幫我吹的頭髮嗎。”
蘇杭扭捏起來,臉上泛起紅霞,羞怯地點了點頭。
楚天舒也感覺有些尷尬,想想昨晚上喝多了,原來真的是瘦弱的蘇杭扶着自己上了樓,進了房間,幫着洗了澡,換了衣服,還吹乾了頭髮,他看了蘇杭一眼,輕聲說:“謝謝你,蘇杭妹妹。”
“謝什麼。”蘇杭臉色更紅了,低着頭,雙手絞在一起,興奮地說:“你是我大哥呀。”
楚天舒遲疑了片刻,才說:“嗯,蘇杭妹妹,大哥昨晚上喝多了,沒有……出洋相吧。”
“沒有。”看見楚天舒的窘態,蘇杭不再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書記,而真像是鄰家大哥哥,她活潑地說:“沒有,就是你太沉了,要不是二姨也在,我一個人可搬不動你呀。”
“二姨。”楚天舒驚詫起來:“哪個二姨。”
蘇杭說:“就是青煙阿姨啊。”
啊,果真還有柳青煙,怪不得昨晚上恍恍惚惚記得,靠在自己身邊的人好像是蘇杭,又好像是柳青煙,原來是她們兩個人一起把自己架上來,送進房,洗了澡,換了衣服。
照這麼說,那自己就應該不會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了,楚天舒暗暗鬆了口氣,問道:“她怎麼成了你的二姨了。”
“我一直喊她二姨的。”蘇杭歪着腦袋說:“我剛進招待所就是跟着紫煙阿姨,她是我的大姨,青煙阿姨當然就是二姨了。”
“哈哈,這麼回事啊。”楚天舒恍然大悟,突然又收起了笑容,說:“不行,這有點亂。”
蘇杭見楚天舒板起了面孔,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問:“楚大哥,我說錯了什麼嗎。”
楚天舒站起來,嚴肅地說:“你不是說錯了什麼,而是錯誤大了。”
“是嗎。”蘇杭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說:“楚書記,我犯什麼錯誤了,我以後改,好嗎。”
楚天舒伸手颳了她的鼻子一下,說:“沒事,沒事,跟你開玩笑呢,看把你急的。”
蘇杭破涕爲笑,撫着胸口說:“楚大哥,你太壞了,差點嚇死我了。”
楚天舒不解地問:“就算是犯了錯誤,怎麼就會嚇死你呢。”
“你不知道呀,我是沒有編制的臨時工,要是你跟田所長說我犯了錯誤,肯定要被開除的。”蘇杭可憐兮兮地說,“我們家裡窮,供我上學已經欠了不少債,我要被開除了,就不能幫家裡還債,也不能供弟弟上高中,更別說上大學了。”
哦,楚天舒暗暗點頭,原來,蘇杭這瘦弱的肩膀上還扛着這麼一副沉重的擔子啊,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幫幫她。
這時,蘇杭抱着楚天舒的胳膊搖了起來,哀求道:“快告訴我,我犯什麼錯誤了。”
“你別急,不是工作上的事。”楚天舒安慰了一句,問道:“蘇杭,你喊我大哥,又喊柳青煙二姨,那我該喊柳青煙什麼呢。”
“啊,對啊,你好像不應該喊她二姨。”蘇杭張大了小嘴,搖了搖頭,停頓了一會兒,馬上又說:“我是我,你是你,你們之間怎麼論,跟我沒關係。”
楚天舒笑眯眯地說:“本來就沒關係,我逗你玩兒的。”
蘇杭乖巧地一笑,蹲下身去,蓋上了行李箱,拉上了拉鍊。
楚天舒彎腰起拎,被蘇杭阻止了,她說:“別動了,在車裡也得這麼平放着,要立起來,裡面的衣服就會墜下去,穿在身上就皺巴巴的了。”
真是個細心的姑娘,楚天舒蹲下來,抱起行李箱,放在了客廳的沙發旁。
這時,外面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楚天舒起身去開門。
門剛開了條縫,霍啓明拎着一個茶葉袋就擠了進來。
“楚書記,你好。”霍啓明掃視了一眼,看見了蘇杭的身影,忙問:“沒打擾您吧。”
“沒有,明天要下鄉了,小蘇來幫我整理行李。”楚天舒把霍啓明讓了進來,招呼道:“小蘇,給霍局長泡茶。”
“是。”蘇杭應了一聲,麻利地泡了茶,送到了霍啓明手裡:“霍局長,請用茶。”
霍啓明手裡的袋子一直沒放下來,他用另一隻手接過茶杯,說了聲“謝謝”,卻沒肯坐下來,眼睛看着蘇杭。
蘇杭聰明伶俐,看出來霍啓明找楚天舒一定有話要說,便笑道:“楚書記,行李收拾好了,我走了。”
楚天舒點點頭,蘇杭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坐吧。”楚天舒伸手示意。
霍啓明笑着,並沒有馬上坐下來,而是把手裡的茶葉袋遞到了楚天舒的手上,說:“楚書記,這是您那天喝過的龍井,家裡正好還有一盒,就給您送過來了。”
楚天舒接過來,感覺沉甸甸的,心裡立即明白了幾分,暗道,怪不得拎着不肯放下來,裡面多半有貓膩,他故意拎了拎,說“謝謝,分量不輕啊。”說完,順手把袋子放在了行李箱上。
霍啓明心頭一喜,馬上又是一驚,忙站起來,說:“楚書記,這麼好的茶葉,您還是留着在家喝吧,帶在路上喝,品不出味道來。”說着,親自動手,把茶葉袋從行李箱上拿了下來,放到了靠近臥室門的牆邊。
楚天舒暗暗好笑,霍啓明這麼着急,估計是擔心自己把這袋茶葉帶着下鄉去,怕別人看見了裡面見不得人的東西。
兩人坐下來,霍啓明拍了楚天舒整酒獲勝的馬屁,楚天舒也對他的工作設想給予了肯定,大約扯了五分鐘左右,霍啓明就起身告辭。
楚天舒要送他出門,霍啓明假意不肯,楚天舒執意要送。
霍啓明猜到楚天舒拎出了茶葉袋的分量,所以纔會這麼熱情,於是,他不再客氣,由着楚天舒把他送下了樓。
到了門口,霍啓明堅決不讓楚天舒再送,他暗示說:“楚書記,茶葉如果喝得還行的話,我再給您送一盒過來。”
“好的。”楚天舒握着霍啓明的手,說:“啓明,你放心,你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
霍啓明心頭一熱,感激地說:“謝謝楚書記關心。”
楚天舒返身上樓,轉彎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對着走廊的窗戶玻璃,影影綽綽能看見一樣圓滾滾的東西在反光,他在心裡暗暗冷笑:田禿子,你的禿腦袋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