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八點左右,青苑賓館門口開來了三輛掛着省城牌照的汽車,停穩之後,藍光耀帶着另外三個人從車裡下來了。
藍光耀等人沒有絲毫的停留,邁着大步進入了青苑賓館。
蘇幽雨正好在門口,她不認識藍光耀,見兩個人直接往裡面闖,不得不微笑着將他們攔住,問:“請問,你們找誰。”
藍光耀和藹地說:“小同志,我們是省裡來的,想找一下林登山同志。”
這個時候,龍嘯天從宴會廳裡出來了,他想給戴勇打電話,問問追捕張大帥的結果,正好看見了蘇幽雨攔住了藍光耀等人,心裡便是一驚,暗道:這個時候省紀委的人來幹什麼。
龍嘯天捏着手機走了過來,熱情地打着招呼:“藍主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藍光耀解釋說:“龍局,有些情況需要了解一下,我們就趕過來了。”
龍嘯天打量了另外三個人一眼,客氣地說:“需不需要我們配合。”
藍光耀笑笑,說:“不用了,謝謝。”
龍嘯天不便多說,便走到院子裡給戴勇打電話,指示他儘快登上湖心島,防止他們從水路脫逃。
很快,蘇幽雨將林登山請出來了。
林登山將藍光耀帶進了休息室。
藍光耀笑着說:“林秘書,麻煩你請一下敏文書記。”
林登山出去不久,朱敏文快步走進了休息室。
藍光耀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
另外的三個人向前跨出半步,其中兩人站在朱敏文的兩側,一人站到他的面前,問道:“你就是朱敏文。”
朱敏文多少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發白,表面上還強裝鎮定,說:“我是,藍主任,他們找我有什麼事。”
藍光耀面無表情,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朱敏文的後背頓時冷汗直冒。
站在朱敏文面前的那位說:“我是省檢察院反貪局的於明亮,奉命執行對你的逮捕。”說着,於明亮從腋下的黑包裡抽出一張紙。
朱敏文當即叫道:“什麼,逮捕我,憑什麼。”
於明亮揮了揮手裡的逮捕證,冷冷地說:“請簽字吧。”
朱敏文猛地把臉一沉,說:“什麼逮捕證,給我看看。”說着,便要上前搶逮捕證。
於明亮早有準備,向後退了一步。
朱敏文身邊的兩名檢察官,立即上前,抓住他雙臂,將他控制住。
作爲青原市的市委書記,平時在青原這一畝三分地裡爲所欲爲,不可一世,可這會兒被省高檢的檢察官控制了,立即便威風掃地了,朱敏文帶着一種類似哭腔的腔調大聲地喊:“藍主任,我是清白了,你要給我作證啊。”
朱敏文一直在大叫,並且不肯和檢察官配合。
藍光耀站起來,走到朱敏文面前,說:“朱敏文,既然你是清白的,就應該配合檢察院的同志工作。”
朱敏文意識到麻煩大了,卻又不甘心,大聲地叫:“你們這是政治迫害,我要控告。”
檢察官們看朱敏文不肯配合,便給他戴上了手銬,再抓住他的手,要求他在逮捕證上簽字。
朱敏文仍然不甘心,一邊掙扎一邊大叫,說:“藍主任,我冤枉啊,藍主任,你要替我做主啊。”
朱敏文拼命掙扎,大吵大鬧,拒絕簽字。
手銬的內側是齒狀的,越掙扎銬得越緊。
朱敏文幾次掙扎之後,手銬已經扣進了他的肉,很快便開始流血,他不管不顧,仍然大鬧着,且大聲地叫着龍嘯天的名字,希望他能帶領公安幹警來給他解圍。
藍光耀看不下去了,又走過來對朱敏文說:“朱敏文,如果你繼續大吵大鬧,我們只好對你採取強制措施了,我想,你不希望讓青原的兩會代表們都會看見你套着頭套被帶走的醜態吧。”說過之後,轉身而去。
一句話,頓時讓朱敏文老實了。
於明亮不再堅持要朱敏文簽字,抓起他的外衣,搭在了他的雙手之上,說:“走吧。”
兩名檢察官們得令,將朱敏文夾了,向外走去。
剛剛打完電話的龍嘯天從黑暗中走出來,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他忙一閃身,退進了樹叢中,膽戰心驚地看着朱敏文被架進了車裡,一股涼意從後脊樑直往上冒。
藍光耀帶來的三輛車駛進了夜色之中,龍嘯天腦門上黃豆粒一樣的一層汗珠子立刻就滲出來了,太陽穴上的那根血管像小青蛇似的在腦門上的頭皮下一縱一紮地飛躥。
身爲一名公安局長,龍嘯天看得出來,朱敏文是戴着手銬被帶走的,這說明,對朱敏文實施的並不是“雙規”,而是逮捕,檢察機關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朱敏文在劫難逃了。
龍嘯天干了多年的公安局長,對付過許多的死硬分子,他心裡非常清楚,指望朱敏文能夠經得住各種審訊手段的考驗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他能挺過二十四小時爲自己贏得一點時間就算謝天謝地了。
朱敏文一開口,自己就完了。
別無選擇,走爲上計。
好在多年以前龍嘯天就利用職權爲自己經營好了退路,備有好幾種身份的身份證和護照,還有好幾個小國的有效簽證。
事不宜遲。
龍嘯天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溜出了青苑賓館,開着公安局配備的奧迪A6,來到了西郊龍虎武校側門外的一間門面房,藉着車燈的照亮,將鑰匙插進了卷閘門的內鎖中。
這裡停放着一輛嶄新的牧馬人越野車,八缸四驅動力強勁,是龍嘯天讓張大帥專門預備的,還通過關係掛上了兩副牌照,其中還有一副是紅字頭的軍牌,上國道跑高速,所有的收費站都是一路綠燈,免費通行。
將牧馬人開出來,又將奧迪A6開了進去,再原樣將卷閘門拉下來鎖上。
再坐進駕駛座時,龍嘯天感慨萬分,以前都是自己這個公安局長到處追捕別人,從今天開始,自己反成了喪家之犬了,真他媽不該聽朱敏文的話對自己的師弟們痛下殺手,要不然的話,今晚上跑路可以帶上張大帥,一路上還能有個相互照應。
駕着牧馬人駛出龍虎武校時,龍嘯天的餘光瞟了一眼倒車鏡,龍虎武校正沉睡在安靜祥和的夜幕中,只有四個大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這是龍嘯天和張大帥一手建立起來的一所武校,也是龍虎拳這個門派的培訓基地,想當初,龍嘯天和張大帥站在一片廢墟上,規劃着武校的建設和發展,那是多麼的豪邁。
世事難料,命運這隻變幻莫測鐵面無情而極富戲劇性的魔掌,把一個農家學武少年推上了公安局長的位置,現在又泰山壓頂要將威風八面的公安局長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龍嘯天畢竟是習武之人,他沒有任何的猶豫,決心和麪臨滅頂之災的命運來一次大博弈,他要拿出關雲長千里走單騎的氣概,衝出一條生路。
兩會之葉的青原街道上,夜色格外的撩人,到處張燈結綵,霓虹閃爍。
沿江商貿區的商廈上,閃爍着醒目的絢麗色彩,這一切,即將成爲龍嘯天記憶中的海市蜃樓。
龍嘯天踩了一腳油門,牧馬人呼地一聲穿過沿江大道。
街上行人與車輛川流不息。
牧馬人在沿江大道上行駛了幾百米,拐進了一個小區,停在了B座的樓下,在三單元門前掉轉頭又倒了一把,龍嘯天急忙下車開了單元門,幾步奔上二樓打開了防盜門。
這是張大帥幫龍嘯天置辦的另一個家。
兄弟倆在這裡喝酒吹牛回憶往事展望未來的情形若隱若現。
很長時間沒來了,滿屋子都是浮塵,在燈光下一踏腳,地板上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腳印兒。
龍嘯天顧不上多想,先從儲藏間裡拖出一個大拉桿行李箱,三下五除二撣除了灰塵,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扔進了行李箱裡,然後,他把牀頭櫃移開,用鏍絲刀將地板撬開一條縫隙,然後使勁一推,地板順着滑槽縮進了壁櫃的底腳。
名貴的紅木實木地板裡早就預置了暗道機關。
露出來一個小密碼箱。
龍嘯天懷着忐忑的心情掀開了蓋子,裡面保存的美元、歐元和人民幣現金,幾本護照以及配套的身份證都歷歷在目。
龍嘯天一團茅草亂蓬蓬的心頭突然掠過一絲慰藉:大帥真是好兄弟啊,他跑路之前,居然沒有動這裡的一分一毫。
簡單清點了一下,龍嘯天又把主臥室恢復原狀稍做善後,他知道,一旦正式立案,檢察院一定會例行搜查,說不定會順藤摸瓜找到這裡來,雖然走得急,但老公安慣有的警惕性還在,能掩蓋多少算多少吧。
龍嘯天合上密碼箱的蓋子,再把密碼箱放進大行李箱,又收拾了兩套名貴休閒服和一套夾克裝,旅遊鞋,手電筒……凡是能想到的通常用具,能帶的就先帶上,寧可備而不用,切不可用時無備。
時間一點點過去,龍嘯天不敢久留,把門帶住後又鎖上三保險方纔提着大行李箱匆匆下樓。
夜色正濃,寒風凜冽,龍嘯天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