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煙把呼延非凡與吳莎莎勾搭成奸然後又反目爲仇的事簡要地說了一遍,也說到了呼延非凡在南嶺縣實施新聞敲詐,被茅興東與柳青煙設計利用吳莎莎把他收拾了一頓。
聽到這裡,劉副局長身爲一名老公安,馬上意識到這裡面果然有冤情。
朝陽分局的關局長爲了安置小姨子找到了呼延非凡,呼延非凡爲了報復吳莎莎和南嶺縣,就讓關局長安排楊所長來捉耿中天與吳莎莎的現行,這就是本次縣長嫖*娼事件的基本脈絡。
其實,劉副局長接到了宋姐姐夫的求助之後,也不敢擅自做主,私底下向市局一把手田局長做了報告。
他們在分析案情時,都感覺不可思議:耿中天再色膽包天,也犯不着把“小姐”往宿舍裡領,這種自毀前途的做法,但凡有點政治頭腦的人都幹不出來,何況還是一名有培養前途的縣處級幹部。
田局長聽說南嶺縣的縣委書記楚天舒親自帶隊出面營救,也是皺起了眉頭。
這個楚天舒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縣委書記,而且在南嶺縣鬧騰得挺歡,好幾次闖下大禍都被他化險爲夷,這種人要麼有不爲人知的深厚背景,要麼就是一個提着官帽博機會的愣頭青,無論屬於哪一種情形,這傢伙都招惹不起。
等到劉副局長把消息打探出來之後,田局長越發感覺形勢不利,這要是認真深究起來,肯定是公安部門的人辦了冤假錯案,怪不得楚天舒敢冒着個人的政治風險來搭救一個常務副縣長,這說明他心裡多半還是有點譜的。
於是,田局長便讓劉副局長摸一摸楚天舒的底細,然後再相機行事,儘量把麻煩從公安部門推出去。
劉副局長把吳莎莎的口供複印件收了起來,說,楚書記,以我個人的判斷,要想把耿中天洗清,必須首先找到女當事人,看有沒有希望讓她寫一份證明材料,然後再來爭取案子重審。
這話聽起來是劉副局長在幫着楚天舒出主意想辦法,但實際上也是不把話說死,在給公安部門留下了退路。
當事人對案子的定性有異議,可以向公安機關申請複審,但本着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楚天舒他們必須拿出新的證據來,而現在吳莎莎不見了,如果在規定的期限內找不到當事人,劉副局長也只能表示愛莫能助了。
話說透了,劉副局長抱歉地笑笑,說,對不起,聶老師,楚書記,公安系統有規定,中午不得飲酒,要不這樣,等你們有了消息我們再商量,行不。
聶老師看看楚天舒。
楚天舒聽懂了劉副局長的意思,總沒有讓人家公安部門自己證明自己辦錯了案子的道理,所以,他起身與劉副局長握手,表示感謝的同時,也答應不會強人所難,等找到了吳莎莎,再來請劉副局長幫助通融通融。
劉副局長客氣地說,應該的,應該的,請楚書記抓緊,抓緊啊。
送走了劉副局長,楚天舒立即讓柳青煙與吳狄聯繫。
吳莎莎躲的是臨江警方,她到了東莞之後,還是把自己的落腳點告訴了哥哥吳狄。
事不宜遲。
楚天舒安排王永超和柳青煙直飛廣東,一定要說服吳莎莎,把她帶回來,爲耿中天作證。
當天晚上,柳青煙在東莞的一家洗腳城找到了吳莎莎。
吳莎莎突然見到了柳青煙,既高興又驚慌。
柳青煙和王永超領着吳莎莎在她租住地附近的一個小餐館吃飯。
吃完飯,柳青煙讓王永超迴避,直截了當地跟吳莎莎說了耿中天的這件事。
一提及這個,吳莎莎抱着柳青煙痛哭起來,毫無忌諱地泣訴了自己在派出所經受的屈辱。
這次事件,是派出所逼她作假證的,如果不從,就要以”賣淫“的罪名,通知她的家人,並且還要拘留她,送她去坐牢,以後她永遠不得在臨江的娛樂場所出現,出現了就抓她,並呵斥她這些日子不許用手機,不許同任何陌生人接觸……
吳莎莎泣不成聲道:“耿縣長是好人,都是我壞,我下賤,是我誣陷了他……我現在每天夜裡做噩夢,夢見耿縣長把我一口吃了……”
柳青煙問:“莎莎,如果有機會,你能幫耿縣長嗎。”
吳莎莎掩面啼哭:“姐姐,只要還有機會,還能,我一定能,一定能……可是,我怕……”
柳青煙安慰她道:“莎莎,你今年才二十一吧,還小呢,總不能靠這樣折磨和糟蹋自己生活,莎莎,別怕,過去的就過去了,我們回家,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一切重新開始,好嗎。”
吳莎莎點點頭,哽咽着說:“姐姐,我對不起耿縣長,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死那麼呼延非凡了,是他讓我變成這麼不要臉的……姐姐,如果能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這樣,姐姐,你一定替我保密啊,如果我哥哥知道了,非打死我不行……”
做通了吳莎莎的思想工作,柳青煙帶着她坐上了最後一班從廣東飛往臨江的航班。
馬國勝把她們從藍山機場接到賓館,已經是凌晨兩點。
吳莎莎如實寫了一份材料,並且簽字摁了手印,表示如果需要,她可以到派出所重新做筆錄。
早上八時許,楚天舒撥打了聶老師的電話。
過了半個小時,劉副局長把電話打過來了,他明確告訴楚天舒,田局長同意案子可以重審,但希望楚天舒私下裡和省紀委溝通好,不能因爲案子的“失誤”,處理朝陽分局和派出所的任何人。
換句話說,如果省裡要追究他們公安部門的徇私枉法,他們就不會答應重新審理耿中天的案子。
當領導的,幾乎都有護犢子的心態,公檢法系統尤甚,他們是執法機構,只有他們抓別人的錯,從來沒有抓錯了別人的,你楚天舒不願意你手下的副縣長落個嫖*娼的壞名聲,我田局長也不能讓朝陽分局和派出所的人受了委屈。
楚天舒當即與許文俊聯繫,通過他與主管此案的省紀委監察室主任藍光耀在辦公室裡見了面。
情況一擺開,藍光耀很爽快,他說:“如果公安部門重新報來材料,認定耿中天的‘嫖娼’不能成立,他可以請示省紀委的領導,撤銷要求青原市委對其處理的建議,但是,公安部門的違紀問題必須嚴肅查處。”
藍光耀這一招使得輕巧,既答應了楚天舒的訴求,又把難題踢回到了他的手上。
很顯然,省紀委要追究公安部門的責任,公安部門就不會答應重新審理耿中天的案子,兩邊互不相讓,事情就僵在那裡,拖到時限一過,楚天舒再想替耿中天伸冤也投訴無門了。
楚天舒焦慮地說:“藍主任,紀委要追究公安部門的責任,公安部門有錯也不會糾正,一定會千方百計維持他們原來的定性。”
“他們敢。”藍光耀虛張聲勢,口氣強硬地說:“他們作爲執法部門,本應該秉公執法,現在辦了錯案,還想隱瞞事實真相,簡直無法無天了。”
楚天舒苦笑一聲,說:“藍主任,您要是這麼辦,我們這個副縣長就算是毀了。”
藍光耀看看楚天舒,說:“小楚,我再跟你說一遍,只要情況屬實,我保證你這個副縣長沒事,公安部門的材料一報過來,我就給你們郎茂才書記打電話,馬上解除對這個副縣長的隔離審查,恢復他的工作。”
楚天舒想了想,說:“那好,藍主任,那你能不能答應我,等派出所重新拿出了筆錄,你願意怎麼處理,你再處理他們好了。”
“不行,這是原則問題,我不能答應你。”藍光耀堅持道:“你的副縣長沒問題,那就是朝陽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有問題,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沒問題,那就是我省紀委有問題,這件事總有一個事實真相,不可能誰都沒問題。”
楚天舒硬着頭皮說:“藍主任,要說有問題,問題就出在《東南法制報》那個叫呼延非凡的記者身上。”
藍光耀一驚,推了推眼鏡架兒,說:“小楚,你這話什麼意思。”
楚天舒便把呼延非凡與吳莎莎之間的矛盾以及他在南嶺縣搞新聞敲詐未能得逞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說:“呼延非凡對南嶺縣懷恨在心,利用派出所對省委黨校周邊環境開展綜合整治的機會,逼迫吳莎莎陷害了我們的副縣長,這就是事實真相。”
對於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藍光耀是心裡有數的,胡曉麗專門打電話說明過情況,藍光耀認爲只要自己咬住要處理公安部門的人不鬆口,楚天舒是不可能有辦法逼迫公安部門主動認錯的。
沒想到楚天舒掌握了這麼多的情況,現在把呼延非凡扯了出來,如果真要是一路追究下去,多半會牽扯出胡曉麗,萬一把火燒到自己屁股上來,哪就得不償失了。
藍光耀作出一副無奈狀,說:“小楚,你非要堅持讓我說誰都沒有錯,這太爲難我了,我只不過受命督辦此案,當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你看能不能讓哪位領導發個話,免得將來把錯算到我的頭上。”
藍光耀再次把難題交給了楚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