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宗眼瞅着皮卡車從視線裡消失,只能嘟囔着罵了幾句,從爛泥地裡連滾帶爬出來了,又膽戰心驚地穿過了小樹林,直到天矇矇亮纔來到了鄉村小路上,身體的寒冷和心裡的恐懼壓得他失魂落魄,求生的本能讓他強撐着走出了人跡罕至的亂墳崗.
一輛路過的摩托車把楊光宗帶回了縣城,他回家換了衣服,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家人把他送進縣醫院的時候,就看見一大羣的醫生護士手忙腳亂地往急救室跑,場面亂哄哄的,沒人顧得上髒兮兮的他。
楊光宗罵了幾句,纔有一個小護士來給他量體溫。
一打聽,原來是交警大隊的大隊長鬍向發和他的老婆雙雙被送進了急救室,一個昏厥多時,一個嚴重脫水,醫院正在組織搶救。
據目擊者稱,胡向發家的門口掛了兩條死去的藏獒,慘狀十分的恐怖,他老婆當即被嚇得驚厥過去,他自己則被嚇得大小便失禁,喊聲驚動了樓上的鄰居,報警之後,交警大隊的民警趕過來將他們兩人送進了醫院。
量完體溫,楊光宗扶着牆去了急救室,就看見廢舊汽車改裝廠的老闆抱着腦袋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長椅上,垂頭喪氣,哀嘆連連。
這一眼,讓楊光宗徹底絕望了!
是啊,胡向發自身都難保,又怎麼能幫你楊光宗報仇雪恨呢?
詭異、神奇、驚恐、憋屈、猜忌、不安以及大快人心等等各種各樣的氣息糾纏在一起,籠罩在南嶺縣的上空。
週二魁、楊光宗這等欺男霸女的首惡分子終於遭了報應,廣大人民羣衆是要私底下罵幾句活該的,那些曾經被藏獒追過咬過的人更是拍手稱快。
而那些跟在這幾個貨後面爲非作歹的小混混們則一個個成了驚弓之鳥,走在街上惡聲惡氣的聲音都收斂了許多,南嶺縣的治安狀況並沒有因爲出現了幾起雞犬不寧的事件而惡化,反而顯得比以往安詳了許多。
如果說前幾天有人暗算了週二魁,陶玉鳴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那麼,現在有人動到了胡向發和楊光宗的頭上,尤其是還把他兩條心愛的藏獒也捎帶着弄死了,陶玉鳴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他從醫院看望胡向發回來之後大發雷霆,嚴令杜雨菲和郭順強必須將作案者繩之以法。
杜雨菲和郭順強首先去找了當事人胡向發和楊光宗。
胡向發心裡有鬼,絕口不敢提先鋒客運,只說可能是以前交通執法中得罪了一些外地的客貨司機,他們當中不少是走南闖北的流氓地痞,估計是他們再次路過南嶺縣,摸到他家來實施了報復行爲。
楊光宗不得不交代了他從青原某出租公司搞來一臺越野車的事,並一口咬定殺藏獒、綁架他、嚇唬胡向發等等都應該是林文勝的人乾的。
根據楊光宗提供的線索,杜雨菲和郭順強很快找到了被楊光宗扔在江邊蘆葦叢中的越野車,他們把車開回公安局,然後通知林文勝來南嶺縣提車。
林文勝正在爲座駕丟了罵娘呢,聽說南嶺縣公安局幫他把車找到了,立即帶人趕了過來,可一進南嶺縣公安局,就被帶進了審訊室。
審訊的過程中,郭順強開門見山地問他爲什麼要來南嶺縣作案。
林文勝大叫冤枉,他可以找出一大堆的證人和證據,證明他和他的人整個春節期間沒來過南嶺縣,不可能殺藏獒,折騰楊光宗,更不敢太歲爺頭上動土,把狗頭掛到交警大隊長的家門口去。
不承認沒關係,郭順強和刑偵支隊外加交警大隊的民警輪番上陣,一個白天下來,把個林文勝熬得頭昏腦漲,幾近崩潰。
到了晚上,杜雨菲親自出馬,突然問他爲什麼要對先鋒客運的電動車做手腳。
林文勝一個激靈,擡起了頭,說,南嶺縣的警察還管得着青原地面上的事嗎?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林文勝再想收回來就不可能了。
在杜雨菲咄咄逼人的攻心戰術面前,林文勝不得不交代了他在青原市給凌雲集團的電動車做過手腳的事,畢竟,也沒造成太大的惡果,不值得硬抗下去,吃更多的苦頭。
胡向發機關算盡太聰明,而最後的結果則往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本來是想讓林文勝給自己做替罪羊,這下可好,楊光宗的一個誤判,讓杜雨菲挖出了凌雲集團的電動車在青原市出的事故,是林文勝安排人做的手腳引起的。
這與南嶺縣的事故如出一轍!只不過,做手腳的另有其人罷了。
杜雨菲把審訊林文勝的情況向陶玉明作了彙報。
陶玉明又開始坐蠟了,不查吧,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繼續往下追查,不定會冒出別的什麼泡泡來。他不敢去請示付大木,只好找薛金龍幫忙拿主意。
薛金龍琢磨了一番,說,老陶,大縣長更關心的是礦場,你說的這些破事恐怕拿不到桌面上來,只要趕跑了楚天舒,其他的人以後想怎麼收拾都行。我看這樣吧,逼着林文勝拿出一筆錢來,補償給楊光宗和胡向發,這事暫且放一放,你看如何?
陶玉明本來就沒太多的頭腦,他真正心疼的是他的兩條藏獒,聽薛金龍這麼說,也只能接受了。
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到了人家的地盤,又有把柄落到人家的手上,林文勝也是無可奈何,爲了趕緊脫身,只得同意花錢消災,就當是重新買了一輛越野車,這結下的樑子,以後有機會再把場子找回來。
杜雨菲接到陶玉明的指示之後,打電話向楚天舒彙報。
楚天舒覺得,杜雨菲和冷雪她們這幾天所做的一切,達到了打擊付大木一夥囂張氣焰的目的,但並沒有掌握足以說服省市領導能夠實現最後翻盤的有力證據,只能請杜雨菲郭順強他們繼續暗中收集線索,讓冷雪他們暫時不要再有動作,以免周伯通等人狗急跳牆,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實際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付大木一夥兒貌似緊密的聯盟幾近土崩瓦解了。
周伯通、週二魁、楊光宗等人吃了悶虧,付大木和陶玉明不肯替他們出頭,玩陰的又不是冷雪他們的對手,只能啞巴吃黃連,說幾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狠話,內心裡已經開始動搖了。
薛金龍被聞家奇蠱惑了之後,早有遠離付大木的想法。
陶玉明沒有付大木的政治野心,礦場上的利益與他沒太大的關聯,雖然還有一副做慣了奴才的愚忠之心,但爲付大木賣命的動力已經嚴重不足了。
南嶺縣這邊楚天舒暫時穩定了局勢,咬住了發展綠色生態農業不放鬆,付大木兄弟惶惶不可終日,哪裡顧得上週伯通等人的麻煩,他一門心思想的是如何阻止楚天舒關閉礦場,以確保付家的利益不受損害,維護付家兄弟十幾年在南嶺縣打下的根基。
這一場風波中,最大的受益者是鯤鵬實業的王致遠。他利用付大木與楚天舒的政治鬥爭,誘使付大木在南嶺縣製造了一個慘烈的車禍,幫他找到了整垮凌雲集團的切入口。
這會兒,王致遠纔沒有心思去關注付大木的窘境,他在暗中運籌帷幄,積蓄力量,準備對凌雲集團發起致命一擊,在他看來,整垮了凌雲集團,等於是間接幫付大木解了圍。
此時此刻,等待凌雲集團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
春節股市開市的第一天,吳夢蝶坐在電腦前關注凌雲集團的股價波動,由於向晚晴利用明星醜聞成功地搶佔了各大媒體的頭條,幾天前發生的故事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因此股價沒有大幅下挫,只有少量的拋盤,都被穩穩地承接了下來。
吳夢蝶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她給楚天舒打了個電話,得知杜雨菲他們找到了一些人爲破壞的線索,正在深挖的過程中,吳夢蝶非常欣慰,感謝楚天舒、向晚晴和杜雨菲這幾天所做的一切,楚天舒也祝願凌雲集團能平穩地渡過難關。
休市之前,風雲突變。
十一點,青原市政府召開媒體通報會,會場設在凱旋大酒店的一號多功能廳,媒體記者坐滿了會場,長槍短炮嚴陣以待,青原衛視的記者向晚晴也在其中。
參加媒體通報會的官員有,青原市政府辦主任樑宇軒,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舒一凡,市公安局交警支隊副支隊長吳新元等人,他們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神色嚴峻,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前面的幾位都例行公事般照本宣科,通報了春節期間的一些信息,並沒有引起在座記者的興趣。
最後輪到了吳新元,他拿着稿子,通報了南嶺縣大年初二發生的交通事故,原因基本查明,電動車剎車系統存在隱患,雨雪天氣下運行導致剎車失靈引發的責任事故,運營商先鋒客運和生產商凌雲集團對事故負全責。
大屏幕上出現了事故現場慘烈的照片。
吳新元話音剛落,現場一片騷動。